第23章 在路上
望月城距郑国王城桃邑上千公里,徐智清他们的车队春天出发,五千人的队伍加上沿途自发跟过来的商队,还没走多久就已经有上万人了。
这还是只算人,不算奴隶的那种。
人一旦多起来就容易乱,田昉每隔几个城池就会命令商人进城卖人,他们把野地里收回来的奴隶低价卖出去,换回来队伍需要的粮食、水还有武器。
有一次甚至换回来五个绝色歌姬,三个公主难得凑到一起看了一天歌舞。
另外两个公主,一个叫阿乳,八岁,正在换牙,很爱笑,一笑就捂着嘴,徐智清问她怎么了,阿乳很可爱的说:“我的门牙不见了,嬷嬷说笑着不好看。”
另一个叫小溪,十四岁,生的美,走时兴的那种病西施风格,说话声音也很轻很柔,娇娇怯怯的,跟她说话的时候都要控制自己的音量,生怕吓到她。
成年公主的竞争力明显更大,就连田家队伍里面也有不少人向小溪示好。
田昉还认为徐智清会生气、嫉妒,特意嘱咐玉儿她们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小莲对徐智清说:“二郎说如果你命令侍卫对她下手,就要我们告诉他。”
她故意避开玉儿向自己警示,徐智清摸摸她的头,塞了一块糕点给她。
小莲一整天都很高兴,晚上甚至霸气的挤掉玉儿睡在她的榻边。
这一路条件十分艰苦,甚至比徐智清刚穿来逃难时更甚,她那时候至少有路走,但望月城到桃邑大部分都是未开辟的路。
春天长满野草枝叶横生,马车过不去,商人就让奴隶伐树,砍下来的木头会被他们运送到附近的城池叫卖。
夏天烈日炎炎又正巧穿越一片沙地,商人们就准备好消暑防疫的药汤分发,甚至还找来耐热的驴子、牛来替换中暑的马儿。
徐智清在路况好的时候会骑马跑一段,虽然这跟其他两个安静的公主比有些出挑,但田昉对此是默认的态度,只要求她戴上遮阳的斗笠,涂上防止蚊虫叮咬的药汁。
孟旬阳、杜毅、使者沈昌平、田畴、田倚玉……
徐智清能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人都跟了过来,行路途中虽然艰苦,但车队停留休整时,他们还是能□□顽强的鼓乐伴舞。
她在跳舞的人中看见了孟旬阳。
现在的舞蹈更类似于祭祀的那种祈祷舞,中间夹杂很多古音吟唱,还有突然的墩地、跺脚、拍手的动作。
只不过孟旬阳做起来一点都没神经兮兮的样子,反而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
徐智清发现他更瘦了,但眼睛也更亮。
田昉身边围绕着无数田家子弟和其他世交朋友,能分给他的机会和时间越来越少,孟旬阳逐渐被挤到这群世家子的外围。
他看到她在看,跳的更起兴,阳光照射出他脸上的汗珠,跳到最后他双臂陡然张开又合拢,两手作揖朝她弓下腰行礼。
徐智清笑道:“赏。”
第二天,得了赏赐的孟旬阳就骑着马混在了她的侍卫堆里,阿牛不敢为难一个世家子,派他护在马车左侧。
孟旬阳丝毫没有和“贱人”打成一片的羞耻感,反而时常跟他们聊天、喝酒、吃肉,连阿牛都说:“孟公子不一样!”
他们越来越和睦,有时候不知道讲到什么好会爆发一阵大笑,孟旬阳站在这群粗汉里面更显得风姿绰约、气质不俗。
时间长了,行车间隙,侍女撩开帘子看见他都会红着脸。
徐智清问侍女:“他长得好看吗?你要是想看他,我把他招进来好不好?”
侍女恼道:“徐姬!”
其他侍女都在笑。
徐智清说:“好好好,不笑你了,快点下去拿饭吧,我要饿死了。”
他们一直走到这一年秋天,等到草变黄了、出现平整的大路时,田昉下令在附近扎营休息。
田倚玉高兴的来找徐智清:“二郎说可以多待一段时间,咱们去看歌舞吧,听说乐伎排练了郑国的舞蹈,连郑王都很喜欢看呢!”
徐智清陪她看了一天,好不容易停车休息,女眷们也上场活动筋骨,舞袖飘飘,乐声合着鼓点在整片天空下飘扬,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最后小溪甚至都在侍女的陪伴下跳了一支舞。
到了晚上营帐中间拢起巨大的篝火,这是为了驱赶野狼,到了齐郑交界处,野狼越来越多了。
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长到这里已经发展出一个小集市,商人就地卸下鸡鸭羊、咸菜、粮食,附近城池的小世家带着人过来见田昉,见她们这些和亲公主。
田倚玉刚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带着徐智清去最近的城池闲逛,她这个人独爱美色,进城就要见城里最美的美人,没有美人美男也勉强可以看看,要是美男也没有她们就去逛布店让侍女做新衣服。
但半个月后队伍还是没有拔营前进,田倚玉已经开始不安了。
就连小溪的嬷嬷都过来问徐智清,“咱们什么时候走啊?要是再耽误几天就到冬天了,天冷的能把人脚趾头都冻掉,还会下雪,到时候就赶不了路了。”
徐智清都说不知道,“我听二郎和沈大人的话,有他们呢。”
田昉一出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远离长辈,自己又独当大任的缘故,慢慢有些飘了,但这也不全是坏处,至少他对自己的监视少了许多,她有时候出去跑马漫游,他都不知道。
沈昌平却见了徐智清一面,宽慰她,他这个使者是要跟着和亲公主一起去郑国,保证她们能成为王后的人,连田昉也诸多礼遇。
他说:“这一路舟车劳顿,人倦马疲,再加上冬天不好赶路,所以我们要多停留一段时间。”
她想:郑国出问题了?
但现在就是天塌了她也插不上手。
她开始光明正大的在这附近跑马、练习射箭,秋天候鸟很多,侍卫经常射下来拿给厨子加餐,但徐智清身体太小力量不够,还拉不起那么大的弓箭,只能打远处立起来的靶子。
时间长了,不光是她的侍卫,就连队伍里的其他人也会来这里练练准头。
有几个特意赶在徐智清每日练习前后过来,每次射箭都是炫技,比拼谁射的更远、更有准头,徐智清赏了几次,他们就效仿孟旬阳主动混到侍卫堆里了。
阿乳带着嬷嬷过来找过徐智清,她每日沉迷跑马、射箭已经很久都没跟队伍里的贵族女郎一起活动了,阿乳过来的时候不巧正好看见徐智清射杀鸡鸭。
——这是商人为了哄她开心特意放出来让她练准头的。
徐智清十次里面能射中四五次,每一次都有人举着这些慢吞吞的家养猎物欢呼,厨子拎到不远处就地放血宰杀。
她发现阿乳的时候,小女孩的脸已经白了,但还是坚强的从嬷嬷怀里爬出来,对徐智清说:“姐姐,你看我的牙。”
阿乳露出自己的小米牙。
“我长牙了!”
徐智清说:“是吗?真了不起啊。”
对阿乳的嬷嬷说:“她没吃硬东西吧?”
嬷嬷垂下头说:“没有,怕牙长不好,公主这半个月都只能喝粥。”
徐智清就知道,这群人说先进也先进,至少知道长牙影响之后的美丑,但不知变通也是真的,她自己长牙那段时间,玉儿连切好的水果都不让她吃。
徐智清:“鸭肉能吃,让她喝点肉汤。”
她让厨子炖了些鸭肉,鸭肉炖烂后再切成细丝放到粥里给阿乳送过去。
阿乳门牙都长出来时,驻地已经迎来了冬天,田昉带着队伍到附近一个名叫秋水的城池躲避风雪,城主献出自己的房子、美婢,甚至把一个女儿送到田昉身边做小妾。
田昉收了。
就连孟旬阳都被秋水城的温暖覆盖,身边多了好几个侍奉的美婢。
爱慕他的侍女因为这件事消沉了几天,小莲鼓动她去向孟旬阳表白心迹,“你要是不说他一直都不知道,你要是说了,你也能去陪伴他了!”
徐智清听见了就在一边笑,这个时代人的爱情观相当开放,贞操观念更是近乎于没有,好几本历史书都光明正大的说某某大王不是亲生子,赵夫人给她讲的女德女训才是奇葩。
不过看阿乳和小溪的样子,她们三个公主似乎都接受了这种教育。
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遇见喜欢的人就追,喜欢他就抢,往往都是一众青年才俊被围追堵截的好不狼狈。
侍女咬唇:“我再想想。”
小莲着急道:“你还想什么呀!再不去就晚了!”
她们两个叽叽咕咕说了一通,好像约定晚上一起过去。
不过当晚,徐智清没看见有情人终成眷属,反倒被一个嬷嬷的哭声叫醒了。
玉儿说:“徐姬,阿乳公主高烧惊厥。”
阿乳今年才八岁,小孩子发高烧惊厥在这个缺衣少药的时代可不是个小事。
徐智清陡然坐起来,侍女为她穿好衣衫,她招嬷嬷进来:“请没请医者?沈大人知道吗?通知田大人了吗?”
嬷嬷跪在地上一直在哭泣磕头,侍女搀扶她,她像失了魂一样说:“沈大人砍了医者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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