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错误开始
沈柚还没被冲昏头脑真的跟着宋开去教室餐区吃饭。
据小道消息,班主任要查他们晚餐就餐情况,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初一时的班主任跟现在的班主任玩的好,想当年班主任为了监督他们就餐情况,每天风吹日晒雷打不动来查勤,每一个星期还要上一回秤,掉了体重的罚抄,按掉的多少罚抄数学定理,连字带公式,一百遍起步。
就是抄书上晦暗难懂的东西,标好号,一个字不能漏。
不幸的是,即使在上秤前喝水喝到涨,她依旧抄废了一整个a4本子。
班主任们资源共享一番后,现在也是等同于那时的方案。
也没耽搁太长时间,但就是这一分一秒,她前面的队伍少说几十来号人——食堂也不大,总共一个学校加上老师还不到四百人。
初一的考完就放假了,他们初二今天结束了生地,明天有一整天的考试,初三的还没下课。
去除种种因素,她前面依旧人满为患。
说不上来,队就是很长,移动的也很缓慢。慢慢的她身后也陆续有了人,前前后后交谈声不绝于耳。
“这个队怎么又不动了?”
“谁他妈知道?”
“要不别吃了。反正明天明天考完就回去了。”
“你还有钱吗?走走走,吃泡面去。”
“啧,我还剩两块,它只有桶装的。”
“我还有十来块,我请你,走走走。”
然后,不知道人群是不是受到了感染达成了一致,三五成群走掉了不少。
男生队通常是移动的比女生队快的,沈柚本想换到男生队排。左右一环顾没个认识的,决定还是老实排在原队里。
一个人排队有种尴尬,就叫抬头就和不认识的人对视。
沈柚微微低下头慢腾腾地跟着队伍走,从来往人端的饭碗里她大概知道了今天什么伙食。
靠近打菜区的时候她仔细看了两眼。
嗨,眼熟的南瓜兄。
最近学校煮南瓜汤的次数巴不得一日四餐。
嘿,黄瓜炒黄瓜。
火腿肠的片数少得可怜。
诶,还是炸鱼块。
以前觉得有腥味从来没碰过,试过一次后发现还可以。别人大概会觉得有点咸,但她口味一向是可以接受稍微重味的。
啊,又是宋开。
沈柚明明目送他进了教室餐区,不知道怎么他戴了手套手里又稳当地握了舀勺,承担起了打饭的责任。
他站在另外两个戴厨师帽的叔叔阿姨中间,即使他脑袋顶上没有戴帽子,依旧高出别人一截。
人群中最打眼的那个。
“你打不打的?不打让开,别挡着了。”
宋开低沉的嗓音道出来的谴责在嘈杂环境中好像有魔力般,筷子敲打碗铂的声音都盖不过。
眨眼间,她已盛完了饭站在了宋开面前,正抬头看他,这么一声沈柚还是没完全拽回神,呆呆地站在原地,被话语的刺耳条件反射缩了缩肩。
她比宋开矮了一个头不止,中间隔着长桌,拉开的距离就好像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好像每次都这样,每次她好像都会在他面前不停地犯蠢。
宋开身上有种压迫感,大多数时候都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偶尔会出来作妖,而那种风轻云淡的压迫感,她只从宋开这体会过。
几秒不到,宋开就顺手把舀勺里的黄瓜炒黄瓜倒进了她碗里。
沿碗滑下来的温度强制打消了她的失神。
她稍微弯身轻甩了两下手,被面前喇叭里喊的“吃多少,盛多少,不要浪费”彻底吹了个清醒。
突然窘迫起来,她拿好碗麻溜地闪开了队伍。
沈柚回到班级划分的吃饭区域内,没见着栖迟迟,估摸着应该是被付语林拉去干方便面了,一肚子想吐槽的话只好咽进了肚子。
别人是骂学校,她是骂宋开。只要她骂的情真意切,就没人能看出她的喜欢。
绕了几桌,她自然而然往喻威对面坐。
喻威,排名从没掉出过年级前三,顶顶的一中预备人才,天赋努力两不缺——是沈柚学习上的坚强后盾。
现下正跟他的好兄弟讨论游戏新赛季,她不打游戏,听得半懂不懂。
有些事果然要信,班主任确实来了,好在只是点了人头就走了。
没一会儿,喻威淡淡看了她一眼,从话题中抽出心思来:“你不跟她们吃?”
她们指栖迟迟和付语林。
“啊,”沈柚被问得措不及防,马上接道“吃面去了。”
小学霸感慨一声,“有钱。”
沈柚笑嗔:“你不也是?”
喻威耸耸腿,瘪瘪小嘴,“没有的事。”
喻威小表情多,人也真诚,沈柚忽然想起刚见他时一副高岭之花不可攀折的模样,还挺两极的。
“你等下买吃的去吗?”
“再看吧。”
她的目光投向了坐在喻威旁安静进食的男生,眨眨眼。
申强:“?”
申强:“我很忙的。”
沈柚语气词哼唧了两声,憋住尽量让自己不笑场,说是夸其实是强买强卖,她开始道德绑架:“小强强,你最好了,帮下忙呗,一包也行。”
申强耳根软,做不到真正的拒绝,本来也没打算推辞,只是见着喻威的毫不留情想跟着逗下她,现在实实在在被道德绑住了:“带什么?”
……
从食堂出来沈柚从校服兜里掏出揉得坑洼的纸巾擦了擦嘴,从食堂后边把暂存在同学家的一沓试卷收了回来,满心期待地往寝室楼走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放假时间的拿捏,前两天收拾行李的人一窝蜂一窝蜂的,今天的寝室倒是清净很多。
沈柚不同他们挤高峰期,把收东西的时间留到了晚饭后,所幸如她所想,人没有多少。
她看见了宋开代替食堂打饭阿姨,知道他自己吃完饭还要再耽搁不少时间,可她还是只草草扒了两口饭。
这个镇子人少,地小,再怎么发展也就那个样儿,分配下来的老师一人能顶仨。管理寝室开关门的就有宋开,还有一个对她来说不是怎么重要的女宿管。
属于是见缝插针,了解到宋开吃完饭后给寝室开门的一段时间基本无事可做,沈柚又多了个和宋开独处的机会。
虽然只是宋开单纯地给她开个小灶,偶尔还会有人几个人来凑凑热闹,开小灶就成了大锅饭。
大多情况灶是很给力,就是菜不行,宋开昨天还口头威胁她,说再不见成绩有长进,暑假作业方面有她好受的。
毫无还价的余地。
沈柚心里有苦说不出,宋开讲的她是真听不懂。
她叹了口气,盯紧上了锁的铁栅门,抓着门缝不着力地晃了晃,干脆直接滑到地上台阶坐着。
随手翻开了数学卷子,“函数函数函数……”她越看越迷糊“怎么全是函数……”
上午考完了生地,听到大家都在讨论,她热脸贴了喻威一嘴答案,发现不少对不上号的,顿时说不出二话,心里想来想去,午睡一个小时都没合上眼。
麻木地复习了一下午,这会儿饭吃饱了睡意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嫌地上膈,她把试卷翻到封面折叠后垫到了屁股下,倒头靠着一旁的水泥柱上补觉,睡意来的凶,闭上眼就没了思绪。
她再次醒来是被吵醒的,眼前的人影反复重叠才得以聚焦。
她打眼一瞧,周围只多了几个零零散散结伴回寝的。
宋开见她醒了抽回插进门孔里的钥匙上了楼。
沈柚摸了摸自己被捏瘪了一瞬又复原的鼻子,哈欠连连从地上起来,拍拍卷底的灰潜意识跟了上去。
还是那句,地方小。
学校寝室楼只有一栋,分四楼,下面两层男生住,上面两层女生住,每个寝室十二个铺位。
宋开作为宿管,有专门多出来的寝室,住在二楼和三楼间楼梯的交接口。
宿管寝室前的左上楼梯前设了个铁门,晚上熄灯后由宿管关上。
男人顺着自己的节奏上了楼,沈柚停在一二楼间,自觉翻出房门钥匙打开进去。
除了四和三楼间、三和二楼间分别为女寝宿管徐泪和男寝宿管宋开外,一二楼之间也有个房间。
她记得初一的时候还没有被用过,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开火起灶另僻了出来。
沈柚推开门后往门框旁摆得端正的桌上靠去,卷子随手一放。
刚才是浅眠,周围陆续有人来打乒乓球的吵闹声让她睡不舒坦。
子书中学就是个奇葩学校,她着实没想通寝室楼前安一堆乒乓球桌是什么意思,方便早起的鸟儿叫醒晚起的虫儿吗?
一般情况下她都懒得吐槽那些有的没的,她深知自己所处的环境就那样儿。
时常只有她自己切身被影响到后才会犯矫情。
不等她从待机状态完全缓过神,宋开便重新下了楼,站在了楼道口,他胳膊肘搭在楼梯扶手上,缓缓开口道:“复习的话,你拿出之前写过的题对着再自己做两遍……”
沈柚强行剥离出自己的精神劲儿,认真听他讲。
宋开尽心地补充:“还有你那个压轴题别拿过来了。写不出来算了,别为难自己。”
这话没能打击到沈柚,她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
至于宋开为什么乐于奉陪,大概是他觉得自己太无聊了,又一眼看出她在假努力,想让她自己碰个狠壁,以后就不会想着找他了。
说完宋开就走了。
沈柚揉揉自己的脸,帮自己把最后的瞌睡赶走。
她没带那些被宋开提点过的练习题,只有一摞全新的没写过的数学压轴卷。还是因为兴致一起说是要好好学习买的,结果一个字没动。
沈柚把笔架在唇上,敲敲桌子,开始发呆。
这会儿要再去缠着宋开,保不齐会挨他眼神几刀,得等会儿再去。
可能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时刻不停地呆在他身边。
她是个贪心的人,也不在乎是否会被宋开觉察出她的心意然后被拉进黑名单,也许下学期换老师宋开会被换走也说不定,能抓住现在的一分一秒都是奢侈。
发了会儿呆,听见有人在楼梯间打商量,说了句“明天考试,你懂的”然后是彼此相视一笑的笑声。
就这么一句,沈柚不知哪根神经开了撬,翻到面前仅有的两张期末卷子。
后面真真正正都是压轴题型了。
她摁出笔头在试卷上画记得起来的题型。
宋开强调的多,她每次开头都听得认真,圈出来不要多久,但也就开头听得认真一点,纵使眼熟归眼熟,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趁现在还有点印象,草稿本随便扒到崭新的一页,把零星记得的函数图像先画好,别的不说,函数题必定会有的。
她看着从会动笔的开始写,能写到哪就算哪,剩下不会的再去烦宋开。
题量不大,看得半懂不懂,她写起来还是困难,有点想放弃,犹豫一小下,硬着头皮坚持了下去。好歹明天考完没那么多负罪感。
她手表扔在了教室,摸不准时间,寝室有门禁,她只能掂量着写。
即使不认真去学,却也知道慌慌张张效率最是低下,沈柚努力把思绪往一个个她不敏感的函数图像里钻。
寝室楼的说话声依稀小了下来,今天人不多,按经验来说应当是没多久就上课了。
她一看自己题目才动了三题,都是把会写的尽量版书上去了,其中一题只写了解,倒也习惯了。
胡乱拿上相对挑出来遗漏的知识点,沈柚上了楼。
无人的阶梯空荡荡的,只剩三步一大跨的脚步声空灵灵的回荡。
沈柚站在锈蚀得褪了色的门前敲了敲,“宋……老师?在吗,我有点问题想……”说着手便搭上了门把手往下带。
沈柚一般喊完宋字就会得到特赦令方能顺利进去。宋并不是个常见姓氏,整一个子书中学除他之外没有同姓。
“不在吗?不会走了吧……”
她声音不小的“嘀咕”了句,泰然地拧开了门。
寝室楼是迎着晨光落成的,此时夕阳打在寝室楼背部,透过半开的窗子往里盛,一缕一缕束成一把,能看见灰尘在它的舞台之下肆意。
沈柚被光刺的侧了下脸,稍稍适应亮度才睁眼。
宋开半边身子匿着窗帘前边靠桌,手肘撑着头,眉心蹙起,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瞧他这样儿,沈柚心里莫名发怵……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次已经认认真真地洗心革面了,现在剩下的想法就是搞完手里头的卷子。
有些事就是很奇怪,钻进那个眼里就很难回来了,尤其是发现自己并不是全然不会的惊喜筑起来的信心,使她正处于脑子一热的解题自嗨期。
估计到了把不会的攻克完后一段时间里可以彻底将宋开抛之脑后的那种程度都是轻的。
到底也才是个不过十几岁的初中生,谈什么情情爱爱容易打断飞出这片蓝天的稚翅,在应试教育的潜移默化之下,取得一个好成绩解决一道自己不会的难题有时才是潜意识里最单纯的、别人无法偷走的快乐。
“宋老师,我就一点点问题你不会建议吧?”
沈柚试探着开口,并没有发觉到宋开的不对劲。
被叫到的男人缓缓睁开眼,沉重而凌乱的呼吸声出卖了此时此刻他冷静自持。
没等到答案,沈柚先靠近两步,后门被风干扰的气压一带,合上。
手里的卷子不分轻重砸在他面前,宋开额前刘海微动,光阴错落间他目光闪烁,微垂的睫毛艰难地挣扎两下,终于肯正视她一眼。
那双眸子平静地盯着她,就像平时上课时无端对视上的一眼,没什么两样,她却读出了某种不太可能出现的意思……像面对深海无从窥探的浅水区水生动物,一不小心就会被咽入海的深喉不复重见天日。
她感到不太自然,心跳也开始加快,这让她想找点什么理由好避开这道目光。
“出去。把大门带上。”
理由还没找到,先被镇得没了思考能力,感觉自己好像没惹他,肢体行为接收指令倒比脑子快,如得大赦般勾过桌上单薄的一片钥匙。
她心跳如擂鼓,瞬间下来的点点汗水沾湿额前刘海、袖口、校服外套下的里衣——不是被热的,她是真的被宋开吓到了。
在被紧张迷晕的大脑驱使下,她小心翼翼地拧开门把手,钥匙插进门孔,闷重一下,门没开,而她仿佛失去了回头的勇气。
沈柚对那天傍晚的记忆只剩下一片潮热的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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