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守静和光
【二十二】
安顿好两姐弟，我就来到和魈卧房附近那条溪流旁，魈果然在这里沐浴。他坐在微凉的溪水中，胸膛露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像是在冥思，又像是睡着了。也不知道业障是什么时候影响到他的，但可以肯定他这几天肯定没休息好。
“为什么不泡温泉呢？这溪水有些凉啊。”我说着也开始宽衣解带，也想要洗一洗这几天处理那些被深渊力量污染的鬼魂的晦气。
魈缓缓睁开眼，看到我也要下水连忙说：“我已习惯这溪水，你刚从至冬归来，才应当去泡温泉去去寒气。”
“哎呀，没关系没关系，我哪有那么娇弱。再说了我们还可以抱团取暖。”我一脸坏笑地跳进水中抱住魈，感受他身上的温暖。
魈还是一动不动，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轻抚他手臂上的纹身。良久我提议：“明天开始，我们教孩子们仙法和武技，行吗？”
“为何？是在至冬发生什么了吗？”魈还是很敏锐的，一下就发现我藏在嬉皮笑脸后的心事。
我故作轻松，但还是不打算瞒着魈：“是旅行者，他邀请我以后和他们一起去天空岛。”
“帝君也未曾与天空岛正面为敌，你若去不过是飞蛾扑火。”魈显然反对我的决定，他伸手将我紧紧禁锢在自己怀中，那力量像是在告诉我他会全力阻止我。
我并没有抵抗，任由他紧紧搂住我，双手放在他的后背上轻拍安慰：“可是总要有人面对，无论是七神，还是我们这些有登上天空岛资格的神之眼持有者。总要有人直面虚假之天外的深渊，这也是为了……守静与和光。”
“我去便好，旅行者也会理解的。”魈听了我的话，松开手，看着我的眼睛说得很认真，“和光守静都需要有人照料，你不需要做到这一步。”我将簪子取下放到溪边的石头上，用手指整理披散的头发笑着说：“不要这样严肃啦，我们又不是去送死，真到那一天——蒙德，璃月，稻妻，须弥，枫丹，纳塔和至冬的人都是要踏上天空岛的，这是在与提瓦特最高的意志交涉，也是和深渊的对抗。”
“你已经知道要面对什么了吗？”魈站起身走到我身边，眼神里情绪复杂但很克制。
“我只是猜测，之前钟离和我说过，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你知道的，我不寄希望于重新开始，我也不希望深渊将提瓦特尽数淹没……我希望可以由提瓦特的人们自己选择是活在虚假之天下不断循环，还是直面深渊，在抗争中追求真实。”我双手紧捏在一起，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魈看到我的样子，他拉住我的双手，柔声问：“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呢？”
“我的想法不重要。”我摇摇头。
魈坐在我身旁帮我漂洗已经浸湿的长发，他低着头，发梢还在不断滴落水珠，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平静的话语：“于我而言，很重要。”
“你别这样……你知道的，我当然想让提瓦特能继续存续下去，去直面深渊啊。”我脸颊发烫，我可没有那么坚强的道心。我缩在溪水里咕噜噜吐着气泡。但一想到我的那个推测，也有些哽咽着说：“如果全部重新开始，现在的一切都会消失，我们也是逃不过的。不仅你又要历经劫难，而且下一个提瓦特也不一定有我了，那守静和光也……我不想缩在后面祈祷，想去做点什么。但是我也知道我这样很自私，因为要面对真实，提瓦特肯定会有很多人遭殃，我不知该如何选择。”
“若如你所言，我定会助你。”魈看着我难堪的表情他却有了笑颜，“至于结果，也不以我们意志为转移，那便不必多虑。”说完魈起身穿好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
“你说走就走啊！”我眼角还挂着泪水，看到这个穿了衣服就跑的家伙，有些委屈，“真不管我了？”
“明日不是还要教学吗？你也早些出来休息吧。”魈那一脸天真纯良读不出来我表情含义的样子，让我刚才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现在只想乱他道心然后赶出卧室狠狠地报复。
第二天午饭时间我才睡醒，可能是太累了，我的哈欠就没停过。听到屋外院子里嘻嘻哈哈的声音，才想起来自己昨天说要教孩子们仙法，但我却睡了懒觉，尴尬万分，整理好仪容仪表，有些忐忑地推开门去寻他们。
“妈妈，你终于醒了啊。”和光第一个看到我，向我挥舞胖嘟嘟的小手，“我已经把药田整理好了。”
魈带着两个小家伙在石桌上吃饭，他看到了我露出一个笑容：“正好，一起来吃饭。”
守静不紧不慢吃完嘴里的东西才口教训我：“妈妈，你食言了，作为大人要言而有信才能给孩子们做好榜样。”
我双手合十一边道歉，一边坐到他们身边，看到一桌清淡的菜肴，就知道是魈自己做的，为什么不从言笑师父那里定几个菜呢，我在至冬吃了那么几天面包，真的好想念璃月的菜肴啊。我正捧起魈刚帮我盛的翡翠羹，还没喝几口就差点因为守静的一句话给呛到。
“妈妈之前有段时间爱睡懒觉，然后就有了和光。爸爸妈妈不是仙人吗？怎么一点没有仙人的样子呢？”
“咳咳咳，说……什么呢？谁教你的？”我没想到居然会被自己女儿揶揄，又羞又尴尬，“我们要是像其他仙人那样，还能有你和你弟弟？对了，下午你们都得跟我学仙法，听到没有！学不会三个法术不许睡觉！”
“他们很用功。”魈的语气很淡定，好像他女儿没说他一样，甚至还有些心疼这个管天管地的小大人，“守静手掌磨破了，都不愿休息。”
没想到魈会比我积极，原来早上都已经开始训练他们了吗？我来到守静身边蹲下，将她的右手展开，那白嫩手心上条条血痕看得我心疼，她只有六岁，却像个大人一样，这样的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也是我这个做母亲不合格的表现。
守静伸出左手在我眉间摩挲，试图抚平的我眉头：“这点小伤，妈妈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大家的，再有几个弟弟妹妹我都会照顾好他们的，你和爸爸放心吧。”
“和光也要立一个契约保护爸爸妈妈和姐姐！”坐在加高垫上的小不点也信誓旦旦地说。
我听不得稚嫩的童音说这样的话，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鼻子酸酸的。我低下头暗暗抹掉不争气的眼泪，换上笑容：“你们说什么呢，爸爸妈妈不需要你们保护，爸爸妈妈有你们就够了。是我们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们，教给你们这些是希望你们可以保护好自己，是爸爸妈妈偷懒……”说到这里，我的喉咙像是堵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
“守静和光，你们还记得烟绯姐姐吗？你们也和父亲订立一个契约，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和家人朋友互相扶持，乐观地生活下去，好吗？”魈扶起蹲在地上的我，他的语气里也暗含不舍，但听起来却是那样平静，也许这就是千岁之人才能有的淡然吧。
两个小家伙都很喜欢他们的烟绯姐姐，异口同声答应，看着两个小家伙开心的样子，我突然明白之前我告诉魈我要去天空岛是多么残忍了，是我说要永远陪伴他，但却又那样残忍告诉他我要飞蛾扑火，我以为自己是坦诚的，也许他……一直在包容我的自以为是。
午后，魈又出门忙去了，璃月最近魔物比过去多了很多，虽然在仙人和冒险家们的努力下一切看起来依旧如常，但我知道这可能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吧。
“妈妈，你在想爸爸吗？”和光这个三岁小屁孩看我看向窗外的神情，冷不丁说了一句话，“爸爸才刚走哇。”
我收回心神，看到两双圆圆的金色眼眸盯着我，想掩饰自己低落的情绪，提高音调故作生气：“好呀，你们一个个学会调侃你们老娘了？今天要是学不会，就罚你们做晚饭的时候给我打下手！”
“好呀好呀，和光也想学做菜。”
“妈妈不用罚我们，我与弟弟都想学做菜，就像香菱姐姐那样。”
谁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思维不同常人，我反被噎住了，只好作罢：“真拿你们没办法，这些书记录的都是仙家道法，我也会将自己独创的法术传授于你们，但仙法的领悟能力因人而异，你们也不必和仙术死磕。”我拿出之前整理好的从绝云间抄录的仙法秘籍放在桌上，耐心询问，“你们应该也从留云借风真君处知道妈妈我和其他仙人不同。”
说到这里，两个小人眼神躲闪，不置可否。看来他们确实知道，甚至从来故意回避不说照顾我的感受。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想多了，妈妈从来不会因为身份觉得自卑。我只是想知道，天生仙人的你们对仙力的感受能到几分。”
“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和绝云间那边很像的……呃，应该感觉是流动的风。”守静回答得很认真，“我可以将它引出体外，也可以吸收这种‘风’”
“看来仙人是天生可以感受到这世界力量的，这种类似与气流的力量就是催动仙法的动力来源，那这些书就很适合你们了。只要记得在学习的时候不拘泥于书本上的描述，着眼于仙法的效果和引导力量的力度节奏。”我点点头，看来他们的天赋是非常强的。
和光听完我和守静的对话摸着头认真补充：“我感觉姐姐说的那股‘风’是彩色的！就像妈妈的头发一样，好多根，根根颜色不一样，都发着不同的光。可是我不能像姐姐那样将这些‘风’引出体外，吸收也是还没吸收多少就很快吃撑了。”
“那和光能不能将这股杂乱的风分解整理整齐，就像你挑拣萍姥姥白头发和黑头发那样？”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描述，我也只能感受到这股力量的纠缠混沌感，但像和光这样的感觉，却启发到了我，为什么一些生物就可以不使用神之眼就驱动元素力，而使用神之眼时对精神的负担比使用仙法小很多，可能本来人人都有领悟这个世界力量的能力，只是神明让一些人走了捷径。
“好难好难，唔。”和光闭目沉思半晌，抱着脑袋摇头。
我摸着和光的头安慰：“别着急，观察它，和它做朋友，带着它在你身体里到处跑跑，等你们熟悉以后再尝试带它离开你的身体。”
“这样今天就学不会三个仙术了……妈妈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和光小小圆圆的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眉头皱成疙瘩，一看就是十分心急。
想到魈之前说这小家伙急躁的性格像我，我现在也算是体会到了，和曾经的我一模一样，甚至我现在也没完全摆脱这样的心态。我看着纠结的和光和已经拿着书在看的守静，惊觉自己的急躁是不是已经影响到孩子，可是明明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我将守静手中的书拿掉，和其他书一起放在一旁，将桌面腾空拿出纸笔将两个小不点叫到我身边坐下，我一笔一画在纸上写下两句话——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守静第一个反应过来：“这是我们的名字！”
“没错，你们父亲一直宠着我，我给你们起名他也从来没有任何异议。你们的名字包含着我对你们的祝福。”我还是第一次在孩子面前主动提起我和魈的事，说到这些，往事景象也会浮上心头，我能感到自己控住不住的笑容。
“妈妈，你好漂亮。”和光这天真无邪的话，给我整了个大红脸。
“咳咳，不要取笑妈妈了。我是来给你们解释这两句话的。”我清了清嗓子，摆出记忆中语文老师的架势，根据他们的认知努力解释“含有守静名字的这句话，是说——达到意念所在八面虚空意静的状态，心念清静自在，在这样的状态下观察世间万事万物，才能领悟世间规律。也许以后这个世界会变得和现在不同，但无论怎样，妈妈都希望你们能以平常心相待。”
看着两个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神情，我继续解释：“妈妈是希望你们内心意境不要为外界所扰，用清醒的状态看待万事万物，去追求你们的道路。”我伸手轻抚他们的头，紧接着我指了指第二句话，“和光的这句话是妈妈希望你们在这世间可以圆滑一些，仙与人不同，这个世界终究是人的世界，你们守住本心的同时也要学会隐藏锋芒，消除纷乱的杂念，收起光芒融入尘世。”
“就像钟离大人那样吗？”守静每次都语出惊人，以前总喜欢往璃月港跑，难道是去找往生堂客卿去了？
我摇摇头，将两个小不点楼在怀中：“你们与帝君不同，他想要终结一切，但终究难以放下六千余年的联系。你们还小，跟随自己本心，去和这个世界相处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始终做你们自己，妈妈我啊就很满足了。”
和光挠挠头，懵懂地说：“虽然不太懂，但和光一定会好好做自己，也会理清那千丝万缕的风，和光不和姐姐比，只要长大能保护好爸爸妈妈和姐姐就够了。”
“和光你慢慢来就好，还有姐姐呢，这些仙法很有意思。”说着，守静掐诀使用搬运的仙法把刚才那本被我放到一边的书拿到了手中。
看着两个孩子天赋过人，心中不免产生想要陪伴他们的私心，也会有想要看他们长大的欲望，但谁也不知道未来到底会是如何。可看到他们很快领悟，我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看来之前是我以凡人之心揣摩仙人心性了，他们小小年纪就比我强太多了。
也罢，有些事强求不得……我只要将自己所能倾囊相授，接下来的路还要他们自己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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