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探之不实
他明明是那么干净的一个人，如今指间都沾了黑泥，白皙修长的手此时看上去惨不忍睹，就像是沾了烟火气的九天上神，无端让人觉得亲近。
沈言半点都不嫌弃，好奇地把软泥拿在手里，细细看了看，又捏了捏，终是发现了不对劲：“这是……河沙？”
魏君遇点点头：“是在刚才我们下船的地方发现的，很少，但那些，”他指了指下方的车辙痕迹，“没有。”
沈言捻着指尖的河沙，眸子微动：“冶州府附近河道没有这种河沙，多是湿泥，公子的意思是，河沙是劫匪留下的？”
魏君遇点头：“就算有人购用河沙也不会运走此道，最近从这过的除了我们也就只有劫匪了，也算是一个突破口，我们再往前找找看。”
沈言点头，二人便又顺着小河道往前，一路又发现了几处十分少的河沙，在之后便是大河道，便也没了踪迹。
沈言看着远处来往的渔船，道：“啧，还真是从这儿给跑了……”
魏君遇用湿帕细细擦着手：“既然能跑掉还不惊动任何人，说明伪装的不错，我们过去问问。”
沈言皱眉不解：“河道上来往的船只除了渔船还有商船，要不就是些私人的画舫，鱼龙混杂的，要怎么问啊？”
这范围可大的很，到时候别线索没问到，时间白白浪费了。
魏君遇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都说了是伪装，怎不动脑子想想，商船和画舫进出河道都有记录的，冶州府的渔船却是不一样，由官府统一发放，入夜后可不归码头，便是在河上捞一晚上的鱼也没人管，可不就是个大好机会么？”
沈言捂着额头，眼睛发亮：“是哦！公子原来早将这些情况熟知了，想的真周到，嘿嘿……”
她手上还有刚才沾上的黑泥，又随着动作抹上了额头而不自知，白皙的额间生生横着一个黑点，再配上她的傻笑，真是怎么看怎么……迷糊。
魏君遇有些忍俊不禁，将手里的帕子忽地按上她额头轻轻擦了两下，道：“笨。”
嘴上虽嫌弃，但擦拭的动作却是轻柔。
就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似乎对沈言越发有耐心了。
清冷带着些许淡淡的药香味道在鼻尖萦绕，二人靠的极近，若忽略沈言的装扮，别人还只以为这是对亲密的小夫妻。
沈言半分未觉，满脑子都是那句“笨”，眉头微皱反驳道：“我，我其实也想到了的，只是慢了你一步……”
魏君遇将帕子丢给身后目瞪口呆的阿漆，笑说：“是，你沈言什么时候都是聪慧过人的，走了！”
“好嘞！”
两人并肩踏上船，后面的阿漆捏着手里的帕子，表情复杂。
公子方才……在给小将军擦额头？
……
两人踏进巡逻处时，里面值守的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面色倦倦，比起外面精神奕奕来回巡逻的队伍可真是天差地别。
房中没烧炭盆，沈言的目光落到桌角散落的小酒坛子上，冷冷一笑，朝和安扬了扬下巴。
和安点头，上前去给了两人狠狠一脚，直将昏昏欲睡的二人踢得哀哀叫唤，又惊又怒地看着沈言几人，块头稍大些的那个捏起拳头就要打回去，却被和安轻易一招便制服倒地。
“哪来的臭小子！撒野撒到巡逻队来了！”
因屋中光线暗沉，沈言又是逆光站在门口，是以二人根本没看清来人是谁。
沈言冷笑，让魏君遇坐下后，自己也撩起衣摆潇洒坐于桌前，眉目冷然道：“你也知道这是巡逻队，那你二人是在做什么？喝酒？玩忽职守，成何体统？”
她治下甚严，最是容不得这等渎职之人，话间的凌厉将地上二人吓得狠狠一抖，待阿漆将门窗大开，看清沈言的脸和手中令牌后，更是吓得面色惨白，连忙伏地求饶：“大人！大人饶命，卑职再也不敢了！饶命啊大人！”
小个子涕泗横流地就要上来抱大腿，沈言嫌恶躲开，不耐道：“把你们队长叫过来！还有，前几晚河上出入船只记录拿过来！”
小个子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剩下那个大块头战战兢兢地去翻找录册递给沈言：“在，在这儿了，大人请，请过目……”
沈言接过来，摊开放到魏君遇面前，道：“一起看吧，你比我心细。”
魏君遇点头，拈起纸页便开始翻看起来，垂眸认真的模样落在沈言眼中，竟是让她无端生了几分不知名的心动。
“沈言。”
沈言忽而回神：“嗯？公子发现什么了？”
魏君遇无奈抬头，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我发现你眼珠子快粘在我身上了。”
“……咳，那什么，我也在看，在看呢……哈哈……”尴尬笑了两声，她连忙垂头，死死盯着录册的样子反倒将心虚诠释得淋漓尽致。
魏君遇自知容貌世间难得，但寻常人都难得见到他，有看见的，也不过不屑一瞥，觉得他是个没用的花瓶罢了，还从未有人如沈言这般，目光纯净，只余欣赏。
他半分不觉厌恶，反倒生出一股……庆幸？
他一定是疯了。
压下心中怪异的想法，他继续看着录册，时而拿笔圈出几处。
一时间，房中只留下偶尔翻动纸页的声音。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沈言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剑握紧。
“大人！小的管治不严，前来请罪！”
原是巡逻队队长到了。
沈言好看的眉微挑：“你倒是个机灵的，上来便请罪。行了，我不是来找茬的，有话问你。”
这巡逻队长姓罗名秋，生的也是一副机灵模样，闻言大大松了口气，行礼起身：“大人请问。”
沈言看向魏君遇。
魏君遇将录册转了个向推到罗秋面前，淡声道：“这几只渔船进河的时间不一，却又是在同一天早晨出去的，你可知其中究竟？租用这些船的渔民上岸时，你可有仔细搜查过他们的东西？”
沈言探头看了看他圈出来的几只船归岸日期，正好便是军饷被劫的第二天。
罗秋细细看了几眼，沉着点头道：“这个码头的渔船属下都熟知于心，因着渔民各人打渔习惯的不同，有些人勤快些，两日来一回，有的十天都不见来一次，一来便要呆上四五天，您说的这些船只，似乎是早前进来后才约好的一道出去。”
魏君遇皱眉：“约好一道出去？此话怎讲？”
罗秋挠挠头，说：“属下当时也奇怪，就多嘴问了一句，他们说是一个村子的，合伙凑钱去不同的地方采购饵料去了，所以进河道的时间才不相同，等呆够时间了，收获了不少，便又一起出去了。”
沈言喝茶的动作一顿：“采购饵料？怎么还要去不同的地方？”
罗秋顿住，还没等他说话，旁边一直装隐形的小个子忽而开口了：“这个我知道！”
见众人都看向他，他忽而又胆怯起来，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罗秋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好好回话！畏畏缩缩成什么样子！”
小个子吸了口气，才硬着头皮继续：“鱼的种类不一样，它们吃的饵也不一样，有些渔民想干大的，就会多准备几种，这样收获也多些……”
魏君遇：“所以这伙人收获定然不小了？”
罗秋点点头：“多的很呢！满缸满缸地往岸上搬，那日还招来不少人看热闹，说他们这次发大了呢！”
沈言晃着茶杯，道：“这么说，你其实根本没有细看里面的是不是鱼？”
罗秋愣了愣：“太多了，看了前面几缸，就放他们离开了……”见魏君遇和沈言面色不对，他也紧张起来，“这，大人，莫不是其中有什么猫腻？”
沈言自是不可能告诉他里面可能是军饷，只随便打了个哈哈混过去，又看向魏君遇：“公子，我们现在……”
若此番推测没错，那伙人便是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军饷，那之前阮成翰看到的兵分三路的劫匪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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