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疯言疯语
虽然不明白五个绣娘间的布量规律和三仓的出布总量有什么具体的关系，但魏君遇不会做无用之事，所以沈言倒是很相信他，只跟着他的指示来做，同时心中也在期盼着魏君遇将这结果算出来。
这样的期待不仅是对于魏君遇，还有他说的算术。
看似混乱无章，观之却有律可寻，就好像在混沌中找到那根串连所有的线，一旦抓住，即可解开所有谜题。
沈言迅速翻找着手中的册子，在一众记录中寻到最多的布量。
三年间不可能只有这一次，但在目前找到的几次中，三仓的总数并不多，而且除了四名死者之外，同一天上工的绣娘的出布量不过平平。
她如今也能摸出些龙跃帮行事的规律，他们要尽快仿制绣图，那找的一定是布量出众的绣娘。
“将军，马娇疯了，要去烧仓中的绣布，被兄弟几个拦下来了。”
沈言顿住。
魏君遇抬眸，只愣了一下，便又恢复了清冷淡然的样子，将册子合起来，起身道：“我去看看。”
沈言待不住：“我也去，我能走的。”
魏君遇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腿，刚抬起手，却见沈言灵敏往后一缩。
“……”
他无奈：“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不过是看看要不要换药。再说了，你要是真的成了小瘸子，以后受苦的不还是本殿下？”
沈言老脸一红：“什、什么以后……”
魏君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说呢？”
沈言装痴，左看右看地就是不看魏君遇的眼睛。
“和扬看着你家主子，敢让她跟过来，你的腿也别要了。”
魏君遇还是首次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这强势沉冷的一面，让几人也跟着面色一紧。
原来温柔的人也会有这样一面，难道是只对自家将军才会如清风明月？
仔细回想起来，公子平时虽然也是温润得没什么架子，但却总是带着疏离，似乎永远是那副神情，只是后来对小将军越发上心，才渐渐多了常人所有的情绪。
换句话说只有在小将军面前，才像个正常人。
等那抹月白色从自己身边离开，和扬才终于回过神来，但转头却是收到了自家将军冷飕飕的眼刀子。
“……”
还是把老周叫过来一起承受这暴风雨吧！
老周一听说沈言不老实，当下扯着袖子骂骂咧咧地就过来了，沈言完全失去了希望，黑着脸和对面两人沉默对峙。
和扬心虚不敢对视，老周翘着二郎腿很是悠闲。
还不忘教训她：“你说你一天省点心不行？非要那么多人看着你没个放心的时候。”
“你此前又不是没见我受过伤，哪次像这样修养过？”
老周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沈言是个倔犊子，比这严重的伤都受过，但依旧不落下每天跑去训练，甚至有两次在敌方以为她要休息一阵子的时候带兵杀了个回马枪，让敌军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有动作。
他也是遭了罪，不出去采药的时候，三天两头地就被和扬和安揪着去给她疗伤换药，没事还要给她弄些强身健体恢复得快的补药，甚至像个随行大夫般随时跟着跑。
要说老父亲的角色，他当仁不让。
所以偶尔他也会好奇，沈老将军一个糙汉是怎么把沈言一个女娃子养成这么个一根筋不怕死的德行的。
都不心疼自家孙女的么？
所以他私底下会制些淡疤的药给她，不然就她这折腾样，身上早就惨不忍睹了。
女孩子嘛，不能穿漂亮衣服，只能对自己好点了，身上落了疤哪能好看？尤其是沈言这种不把自己当女子的，当然只能他这个“知情者”来费心了。
不过还好，以后多了个知冷知热的能看着她，也能放心点了。
短短几息间老周的面部表情几经变换十分精彩，看得旁边的沈言和扬都不敢出声打扰。
沈言叹了口气，决定安分一些。
不过还是没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我总觉得，这个案子查的有些奇怪。”
老周回过神来：“怎么奇怪？我看你们之前不也是这么查的？”
沈言摇摇头：“说不上来，但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和扬皱眉：“是那个细作？”
“不，他现在没什么动作，倒是不烦恼。”
出于直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该发生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总觉得在暗中蓄力要发动什么大事，但她却摸不到半点痕迹，只能一个劲地让手底下的人多加防备。
这感觉差劲至极。
老周也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沉思了一会儿，道：“我虽对这些事情了解的不多，但冶州府的情况显然比我们目前发现的更为复杂，暗地里还不知道准备了些什么，而且你和魏公子来的时日终究是短，而冶州府的布置已经十数年不止，若说用那劳什子算术来犯案而刚好魏公子能解，也只是能打个措手不及，背后的人不是傻子，不可能让你们顺利破了此局，毁了那么多年的心血。”
所以之前的多番刺杀不过是小小教训，接下来才真的是要下死手了！
陈太妃……
这女人还真的是不简单啊。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魏君遇看着面前一会儿害怕得呜呜哭泣，一会儿又尖叫着发疯的马娇，面色冷凝。
是真的疯了，但如果只是因为知道了天天睡同一屋子，怯懦跟在身后的琴娘是个连环杀人凶手，似乎还不至于将她吓成这样。
“有鬼，绣仓有鬼……我要烧死它……”
在旁人窃窃私语中，她忽然喃喃了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话，让混乱的人群倏地静了下来，群人面上神色各异，最显而易见的，是眼底浮上来的惊恐，连忙离马娇远了些。
近来绣娘接连死亡，虽知道了凶手是琴娘并且已经伏诛，但马娇这么一说似乎后背又凉飕飕的。
不会是之前死的绣娘……
魏君遇使了个眼色，手下人连忙驱散了众人，顺便说了几句疯子胡言乱语来安定人心。
当然起不起作用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魏君遇自然不是怕这种言论引起什么恐慌——毕竟绣坊现在本就人心不安，也不怕多这么一件，况且这种言语也不过引起些恐慌，倒是不会如大坝那等荒谬难解。
不过马娇说仓中有鬼？
魏君遇看了看她背后的高等仓，负手上前去：“鬼在里面？”
出事之后是勒令坊中绣娘不得随意走动的，马娇住的地方离高等仓这么远，怎么会跑到这来，然后就疯了？
他这般想，就问了问。
结果管事的一脸无奈：“出事后都忙着呢，谁知道马娇非说一个人住害怕，要找人一起挤挤，但您也知道她这人……没有绣娘愿意的，她就四处闹，要找我换，我当时正忙着和衙门来的官爷说话，也没注意，不知道她怎么就到这来了，再发现的时候，就成这样了。”
按照管事说的时间，马娇闹腾正是坊中被龙跃帮袭击，沈言受伤之后不久，谁会有心思去理会她胡闹？
所以……马娇很可能是到这找管事的时候，看见了什么，加上她刚受了不小的惊吓，这么一折腾，不疯才怪。
不过她却是指定了是高等仓里有“鬼”。
这可就有意思了。
“开门，进去看看。”
管事的愣了一下，而马娇则是害怕地往后缩，一脸惊恐，甚至拿起了刚才被弄灭正冒着黑烟的火把木棍，面色紧张不已。
和安打了个手势，暗中守着的人连忙在开门之前规律地四散开来去查探仓库周边的情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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