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搜神记卷一(2)

【译文】

        汉代阴生是长安渭桥下行乞的小孩。他经常在集市上乞讨，集市上的人都很讨厌他，把粪水泼洒在他的身上。很快，他又在集市上乞讨，衣服上不见粪水的污迹，和先前一样。县吏知道后，把他抓起来关进牢房，戴上脚镣手铐，但很快他又回到集市上行乞。县吏又把他抓了起来，想打死他，他这才离开了。拿粪水泼洒他的人，房屋自行倒塌，压死了十几个人。长安城里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看见乞丐，要给他美酒，以免遭受房屋倒塌的灾祸。”

        左慈显神通

        左慈字符放，庐江人也。少有神通。尝在曹公座，公笑顾众宾曰：“今日高会，珍羞①略备。所少者，吴松江②鲈鱼为脍。”放曰：“此易得耳。”因求铜盘，贮水，以竹竿饵钓于盘中，须臾，引一鲈鱼出。公大拊掌，会者皆惊。公曰：“一鱼不周坐客，得两为佳。”放乃复饵钓之。须臾，引出，皆三尺余，生鲜可爱。

        公便自前脍③之，周赐座席。公曰：“今既得鲈，恨无蜀中生姜耳。”放曰：“亦可得也。”公恐其近道买，因曰：“吾昔使人至蜀买锦，可敕人告吾使，使增市二端。”人去，须臾还，得生姜。又云：“于锦肆下见公使，已敕增市二端。”

        后经岁余，公使还，果增二端。问之，云：“昔某月某日，见人于肆下，以公敕敕之。”后公出近郊，士人从者百数。放乃赉④酒一罂，脯一片，手自倾罂，行酒百官，百官莫不醉饱。公怪，使寻其故。行视沽酒家，昨悉亡其酒脯矣。公怒，阴欲杀放。放在公座，将收之，却入壁中，霍然⑤不见。乃募取之。或见于市，欲捕之，而市人皆放同形，莫知谁是。后人遇放于阳城山头，因复逐之。遂走入羊群。公知不可得，乃令就羊中告之，曰：“曹公不复相杀，本试君术耳。今既验，但欲与相见。”忽有一老羝⑥，屈前两膝，人立而言曰：“遽如许。”人即云：“此羊是。”竞往赴之。而群羊数百，皆变为羝，并屈前膝，人立，云：“遽如许。”于是遂莫知所取焉。

        【注释】

        ①珍羞：亦作“珍馐”。珍美的肴馔。

        ②吴松江：苏州河。

        ③脍（kuài）：细切的肉。

        ④赉：持，拿。

        ⑤霍然：突然。

        ⑥羝（dī）：公羊。

        【译文】

        左慈，字元放，庐江人。少年时就有神通。曾是曹操的座上客，曹操笑着对众宾客说：“今天高朋满座，山珍海味都准备得齐备了，只差吴淞江的鲈鱼。”元放说：“这事好办。”于是他要了一个铜盘，盛满水，用竹竿挂上鱼饵在盘中垂钓，一会儿，就从盘中钓出一条鲈鱼来。曹操拍手叫好，参加宴会的人都感到十分惊奇。曹操又说：“一条鱼不足以招待大家，能钓来两条就好了。”于是元放又加了鱼饵在盘中垂钓，一会儿，又钓出一条鱼来。两条鱼都有三尺多长，新鲜可爱。

        曹操准备亲自下厨烹调，遍赐在座宾客。曹操说：“现在鲈鱼是有了，可惜的就是没有蜀地的生姜作调料。”元放说：“这也好办。”曹操担心他到附近去买，于是说：“我先前派人到蜀地买彩锦，你告诉我的使臣，叫他多买四丈。”元放离开了，一会儿就带了生姜回来。还对曹操说：“在蜀锦市场见到了你的使臣，已告诉他多买四丈彩锦。”

        一年过后，曹操的使臣回来，果然多买了四丈。曹操问他，他说：“去年某月某日，我在市场见到一个人，把你的命令传达给了我。”后来曹操到近郊游玩，随从官员上百人，元放怀抱着一坛酒，拿着一片肉干，亲自为官员们倒酒，这一百多个官员都酒醉肉饱。曹操觉得很奇怪，派人查找原因。巡查到一家卖酒的店铺，得知昨晚这家店铺的酒肉全都不见了。曹操很生气，暗地里想杀元放。元放在宴会上，曹操派人正想捉拿他，他却隐入墙壁之中，忽然不见了。于是曹操悬赏捉拿元放。而一街的人都和元放一个模样，不知道哪一个是他。后来又有人在阳城山头遇到元放，于是曹操派人去捉他。元放混入羊群又不见了。曹操知道捉住元放是不容易的，就叫人对羊群说：“曹操不再杀你了，不过是想试一试你的法术，现在既然已经证实了，只想与你见面。”忽然，一只老公羊弯着两只前脚，像人一样站着说：“慌张成这个样子。”那个人立刻说：“这只羊就是元放。”大家纷纷扑向这只羊。而几百只羊都变成了老公羊，都弯着两只前脚，像人一样站着说：“慌张成这个样子。”终于还是无法知道该抓哪一只。

        于吉请雨

        孙策①欲渡江袭许，与于吉俱行。时大旱，所在熇②厉，策催诸将士，使速引船。或身自早出督切，见将吏多在吉许。策因此激怒，言：“我为不如吉耶？而先趋附之。”便使收吉至，呵问之曰：“天旱不雨，道路艰涩，不时得过，故自早出。而卿不同忧戚，安坐船中，作鬼物态，败吾部伍。今当相除。”令人缚置地上，暴③之，使请雨。若能感天，日中雨者，当原赦；不尔，行诛。俄而云气上蒸，肤寸而合；比至日中，大雨总至，溪涧盈溢。将士喜悦，以为吉必见原，并往庆慰，策遂杀之。将士哀惜，藏其尸。天夜，忽更兴云覆之。明旦往视，不知所在。

        策既杀吉，每独坐，仿佛见吉在左右。意深恶之，颇有失常。后治疮方差，而引镜自照，见吉在镜中，顾而弗④见。如是再三。扑镜大叫，疮皆崩裂，须臾而死。

        【注释】

        ①孙策：孙权之兄，三国东吴政权的创立者。

        ②熇（（xiāo））厉：炎热。

        ③暴：晒。

        ④弗：不，没有，表否定。

        【译文】

        吴国孙策准备渡江袭击魏国首都许昌，于是带着道士于吉一起行军，当时天气十分干旱。他们所到之处热得厉害，孙策就催促全体将士，让他们快一点牵引船只。有一天，他亲自一早出去督促，却看见将吏们都聚集在于吉那里。孙策为此非常生气，说：“我的号令难道还不及于吉吗？你们倒先去依附他！”就派人去抓于吉。于吉被抓来了，孙策责备他：“天干气燥，行路受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渡过江去，所以我每天早起。但你却不为我分忧，安心坐在船中，装神弄鬼，涣散军心。今天该把你杀了！”就命令部下把他绑了放在地上暴晒，并命令他求雨。如果他能感动上天，中午下雨的话，就宽恕他；否则，就执行死刑。一会儿，云气蒸腾，逐渐聚合。时近中午，倾盆大雨骤然而至，河流小溪都涨满了水。官兵们十分高兴，认为于吉一定会被饶恕，就一起前往庆贺慰问。孙策却在这时把于吉杀了。众将士都很悲痛惋借，一起收拾了他的尸体。那天夜里，忽然有团云升起，把他的尸体盖住。第二天一早一看，于吉的尸体居然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孙策杀了于吉以后，每当一个人独自坐着时，就仿佛看见于吉坐在他的旁边。他心里十分厌恶，精神也有点失常了。后来他的伤口刚刚痊愈，便拿起镜子来照自己，却在镜子中看见了于吉，转头再看，又找不到他。像这样反复照了好几次。孙策突然摔掉镜子大叫大嚷，伤口便又都崩裂开来，一会儿就死了。

        介琰变化隐形

        介琰者，不知何许人也。住建安方山，从其师白羊公杜受玄一无为之道。能变化隐形。尝往来东海，暂过秣陵，与吴主相闻。吴主留琰，乃为琰架宫庙，一日之中，数遣人往问起居。琰或为童子，或为老翁，无所食啖，不受饷遗①。吴主欲学其术，琰以吴主多内御，积月不教。吴主怒，敕缚琰，着甲士引弩射之。弩发，而绳缚犹存，不知琰之所之。

        【注释】

        ①饷遗：馈赠。

        【译文】

        介琰，不知道是哪儿的人。住在建安郡方山之中，跟他的老师白羊公杜学习玄一无为的道家法术。能变化形体和隐身。他曾经去东海，回来时暂住秣陵，和吴王君主孙权有来往。孙权留介琰住下来，给他建造了宫庙，一天之内，多次派人去询问他的饮食起居。介琰有时变为儿童，有时变为老人，不吃不喝，不接受馈赠。孙权想学习介琰的法术，介琰因为孙权身边有太多的妃嫔，接连几个月都不教他。孙权生气了，命令把介琰绑起来，让士兵拿弓箭射他。弓箭齐发，绑介琰的绳子还在，介琰却不知到哪儿去了。

        徐光种瓜

        吴时有徐光者，尝行术于市里。从人乞瓜，其主勿与，便从索瓣，杖地种之。俄而瓜生蔓延，生花成实。乃取食之，因赐观者。鬻①反视所出卖，皆亡耗矣。凡言水旱甚验。过大将军孙綝门，褰衣而趋，左右唾践。或问其故，答曰：“流血臭腥不可耐。”綝闻，恶而杀之。斩其首，无血。及綝废幼帝，更立景帝，将拜陵，上车，有大风荡綝车，车为之倾。见光在松树上拊手指挥，嗤笑之，綝问侍从，皆无见者。俄而景帝诛綝。

        【注释】

        ①鬻（yù）：卖。

        【译文】

        三国东吴有个叫徐光的人，曾在集市上施行法术：他向卖瓜的人要瓜吃，卖瓜的不给他，他便向卖瓜的要瓜籽；然后用手杖在地上挖了个洞把瓜籽种上，一会儿瓜籽发芽，瓜蔓延伸，开花结瓜；徐光于是就摘下来吃，也送给围观的人吃。卖瓜的人回头看他卖的瓜，都不见了。徐光预言的水灾旱情，都灵验了。有一次，他经过大将军孙綝的门口，提起衣服急匆匆地跑过去，向左右两边吐唾沫。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回答说：“那里流血的腥气，实在让人难受。”孙綝听说了这话，十分憎恨他，就把他杀了。砍下他的头，却不见流血。后来孙綝废幼帝孙亮，另立孙休为景帝，准备拜谒祖陵让景帝登基，刚坐上车，忽然有大风吹荡孙綝的车子，马车被大风刮倒了。孙綝看见徐光在松树上指手画脚地嘲笑他，孙綝问随从人员是否也看见了徐光，大家都说没看见。不久，景帝就把孙綝给杀了。

        葛玄使法术

        葛玄字孝先，从左元放受《九丹液仙经》①。与客对食，言及变化之事。客曰：“事毕，先生作一事特戏者。”玄曰：“君得无即欲有所见乎？”乃嗽口中饭，尽变大蜂数百，皆集客身，亦不螫人。久之，玄乃张口，蜂皆飞入，玄嚼食之，是故饭也。又指虾蟆及诸行虫燕雀之属，使舞，应节如人。冬为客设生瓜枣，夏致冰雪。又以数十钱使人散投井中，玄以一器于井上呼之，钱一一飞从井出。为客设酒，无人传杯，杯自至前，如或不尽，杯不去也。

        尝与吴主坐楼上，见作请雨土人，帝曰：“百姓思雨，宁可得乎？”玄曰：“雨易得耳！”乃书符着社中，顷刻间，天地晦冥②，大雨流淹。帝曰：“水中有鱼乎？”玄复书符掷水中，须臾，有大鱼数百头。使人治之。

        【注释】

        ①《九丹液仙经》：传说是道家炼制金丹的秘籍。

        ②晦冥：昏暗。

        【译文】

        葛玄，字孝先，跟随左元放学习《九丹液仙经》。他与客人吃饭的时候，说起法术变化的事情，客人说：“吃完饭，先生表演一个法术让我们看看。”葛玄说：“你是不是想立马看见什么？”于是，他喷出嘴里的饭粒，饭粒变成了几百只大蜂，都飞到客人身上，也不螫人。过了一段时间，葛玄张开嘴，大蜂又纷纷飞进他口中，葛玄嚼着吃着，还是原来的饭粒。他又指挥虾蟆以及各种爬虫、燕雀之类，让它们跳舞，它们都能像人一样和着节拍跳起舞来。葛玄冬天为客人准备鲜瓜、鲜枣，夏天为客人送去冰雪。他还让人把几十个铜钱，投进井中，葛玄拿着一个盘子在井上念念有词，铜钱一一从井里飞出来，落在盘子里。他为客人摆上酒宴，没有人端杯子，杯子自己来到客人面前。如果客人没有喝干酒杯里的酒，酒杯就不会离开。

        葛玄曾和吴王坐在高楼上，看见有人在做祈雨的泥人，吴王说：“老百姓盼望下雨，可以求得雨吗？”葛玄说：“求雨很容易！”于是，葛玄画了一道符放在神社里，顷刻间，天昏地暗，大雨倾盆，雨水四处流淌。吴王说：“水里有鱼吗？”葛玄又画了一道符扔进水中，一会儿，水里出现几百条大鱼。吴王忙派人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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