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十分让人头秃的麻烦。
这麻烦硬要说的话，并不算大。虽然能活抓敌方头领更好，但是因为海森这个组织的研究方向对于异能力者来说实在是不够人道，所以全部摧毁也没什么问题，这个负责人死了也没什么影响。
但麻烦的是他听到的那些东西。
横滨因为黑手党实力遍布等缘故，孤儿远比其他城市常见得多，甚至还有镭钵街这样的贫民窟，生活着不计其数的，来历不明的人。
所以一些身份上的问题，虽然也很重要，但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日久总会知道。
里见真理当初加入港口黑手党确实调查不出从前的身份，但现在冷不丁真相大白，中原中也却更觉得有些难办了。
因为对方和自己的情况根本不一样，他可没有以前的记忆，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外界了，完全没体会过黑心地下研究所的生活。
不用脑袋想都知道那段经历会有多……
门口的中原中也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叹了口气，忽略了里见真理不听上级命令的行为。
“那你现在心情有平静一些了吗？”
“心……情？”
里见真理一愣，下意识重复着，眼中出现一丝茫然。
“中原先生，我的心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你的意思是你从开始到现在的心情一直都没有变化？”
中原中也眉头微蹙，有些纠结。
“你都没感觉愤怒，解脱，怅然若失或者报仇之后那种……就是很多感觉？”
“是的中原先生，有什么问题吗？我确实没有中原先生提到过的那些情绪，如果是对他的话……”
里见真理垂眸看向还没凉透的仲间的尸体，认真沉思半晌，才重新抬起头，用理所当然的声音说出自己的感受。
“如果真的要说，大概只有类似于［碍事的家伙又少了一个］这种吧？”
如果手腕上的数字小一点，她大概还会有点什么感觉，可在已经到极限的现在，也就只剩下了和平时做任务一样，一种心里有数的平静。
那是来自灵魂的，从前的回馈。
“你觉得这就只是……‘碍事的家伙’？”
中原中也觉得很不对劲。
这是你从前糟糕境遇的罪魁祸首之一，而且从对话就知道，对方从前肯定没少对里见做什么。结果到这里就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碍事的家伙”，而不是什么其他的……
中原中也不敢说自己是个正常人，但至少在“做人”方面，一直都有认真活着，他的喜怒哀乐都源于自己的内心，想做的想要的也会忠于自己。更是因为有与里见真理还算相似的情况，所以他才有更深刻的理解。
好不容易逃出实验室，回来杀死罪魁祸首的心情竟然只是觉得对方碍事，这种平淡的说法……
里见……有哪里不太对吧……
“中原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里见真理疑惑地在中原中也和尸体上来回看了好几圈，又重新思索了一下，硬生生又抠出了一点细节。
“唔……硬要说，其实还是有一些其他感觉的。”
封闭的房间里，属于鲜血的，浓烈的铁锈味在空气中蔓延，逐渐僵硬的尸体东倒西歪地趴在冰冷的地面，明明应该是属于地狱的景色，可里见真理那双红色的眼眸，却带着与这血色完全相反的清澈。
她抬起右手按在心口，勾起的唇角带着虔诚的温度，像是怕惊吓到即将落在手间的雪花，于是只轻声呢喃。
“之前……我在想到太宰大人的时候，会很开心。”
又是太宰治！
非常不对劲！怎么看都不对劲！里见的情绪……不，里见的人格，有问题。
平日里看起来除了对太宰执着之外还很正常，虽然切磋训练的时候会比较疯，但这对于黑手党完全不算什么大事。
可现在，在此时此刻，最需要、也是最会体现一个人的地方，对方没有一个“正常”的反应。
并不是说一定要“正常”，但她的倒影已经超过了一定程度的正常，是彻彻底底的异常。
“里见……”
中原中也忽然有一种预感，如果询问，或许只有现在，只有此时此刻是最好的时机。
错过了这一次，这个答案可能很难再出现。虽然里见离开这里之后应该也经历了什么，但是那个人渣原本对里见做的也有很大问题。
如果里见真的仅仅有那种想法，那么对方不顾命令杀掉这个人，一定是不想别人知道什么。
而这里拥有的只有她的过去，所以里见想要掩盖的，就只有她的过去，再稍微结合一下对方平时……
ps不过虽然他这么猜了，太宰那家伙也别想逃脱责任！里见对他的态度这么狂热肯定是他的问题！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几步走到里见真理身前，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按住里见真理的肩膀打断了对方有些微妙的状态，问出了一个让里见真理措不及防的问题。
“他说的，你原本的状态，是什么样子。”
骤然被打断思绪的里见真理下意识摸向自己左手手腕的印记，平静回答。
“是一种会被太宰大人讨厌的状态。”
是的，一定是这样。哪怕没有记忆，第九次的她一定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不然她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的，让仲间难以置信的模样呢？
一定是因为，曾经的模样是需要被排除的“错误”。
在通往那个未来的道路上，她的直觉是绝对不会错的。
所以……
“中原先生是想要知道吗？”
里见真理眨了眨眼，唇边的笑容又重新乖顺下来。
“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一种很平静的状态。”
对她来说，曾经的一切都已经不算什么，更何况仅仅是模拟曾经的样子。
只要不是被太宰大人看到，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有了自己现在这种坦诚的态度，太宰大人应该不会有兴趣了……吧？
想到了什么，里见真理看向自己的肩膀处，下一秒，发现这股视线的中原中也一愣，刷地一下收回了手。
不再等中原中也反应，里见真理收回笑容，闭上了眼，又重新睁开。
“就只是这样而已。”
这还是……而已？
中原中也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里见真理。
那双原本清澈的红色眼眸骤然空洞下去，像是一面镜子，清晰的映照着一切，也仅仅只是映照着一切，没有神采，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像是深海，可深海却更加暗流涌动；像是天空，可天空更加的透明。
与其说是冰冷都，不如说是“无”。因为在她身上看不出丝毫的，可以称之为情绪与自我的东西。
该如何形容拥有这种眼神的人呢？
是机器吗？
仅仅是有着人形，却没有任何情感的——
“中原先生。”
带着温度的声音打断了中原中也凌乱的想法，仅仅是一瞬间，笑意就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染回这双眼眸，勾起的唇角代替了原本的平整，熟悉的，仿佛是幻影一样的乖巧气息重新填充其上，多出了几分调皮。
是拥有情绪的，有着自我的，被称之为活着的感觉。
那歪着头眨着眼睛的模样，让人想要摸一摸她的头。
她说——
“我还是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确实，和上一刻对比，那还真是正负两级的差距。
怪不得那家伙死前一直嚷嚷着不可能，说是换了个人，或者其实是双重人格他都信。
中原中也沉默半晌，难得仗着自己的身高，忽然抬起手放在里见真理的头顶，狠狠揉乱了她的头发，看着小姑娘一脸懵逼地拯救头发的模样，忽然一笑，带着说不出的意气，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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