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道无情
“来了吗？”
邢道斜眼撇过远处的千道流，天使的轮廓已然显现。
但是邢道却没有任何阻拦。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在他暴露在圣光下的那一刻，上界便已然知晓了他的踪迹。
来之前，邢道便已经想到将要发生什么了。
百年的躲匿，虽然安逸，但迟早要去面对。
邢道颔首，怀中是他最深爱的亲人：“苼儿，怕吗？”
白苼儿摇摇头，脸上绽出了绝美的笑容：“跟你在一起，苼儿就什么都不怕了……”
秦幻也仰起鹿首：“哼，我也不怕。”
邢道和白苼儿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已凝噎心中。
“好，幻儿也不怕。”白苼儿莞尔一笑，她柔荑轻抚秦幻的脑袋，柔声道：“幻儿先睡一觉好吗？然后去森林深处几位叔伯家住几年，爸爸和妈妈有要紧事处理。”
“你们！”秦幻怎能不知道妈妈什么意思，他紧紧依在妈妈怀里：“不，我不要走。我们可以一起逃走！”
“来不及了……”邢道猛然抬起头，天穹中那虚幻的天使双眸缓缓睁开，金光大振。
仿佛来自亿万米之遥的注视，穿越了无尽的虚空，彻底锁定了他们。
邢道脸色一变，拂手一扬，一面古朴的圆镜凭空出现。
镜面光华锃亮，镜背镌刻神鹿，此镜正是鉴心镜。
斑斓的神光从鉴心镜中亮出，直射到远处的天使身上。
千道流只感觉自己沟连神界的神性被生生切断。
空中天使眼眸黯淡的一瞬，邢道朝着白苼儿点头，白苼儿心领神会。
无尽炽白神火一个刹那将秦幻包裹，秦幻只感觉浑身暖和无比，双眼迷蒙之中已是进入了梦乡。
邢道口语几声嘱咐录入神镜，随后鉴心镜便飞到秦幻怀中。
“以后就让这面镜子陪着你把，孩子。”邢道沉声道，他目光遥向星斗大森林的深处，随后看向白苼儿。
白苼儿点点头，白裙上修饰的九道金纹突然活过来一般，翻飞，缭绕，最终勾连成一个圆圈。
空间震动，宛若星空的屏障填补了圆圈，一股无名的联系直通星斗大森林深处。
白苼儿带着歉疚，向着另一边细语：“帝哥，苼儿自认罪孽深重，无颜再去面见主上，还望主上宽恕。幻儿，就交给你们了……”
说着，她化为鹿身，遥遥向着森林深处屈膝一拜。
魂力抖动，清脆之声从头顶传来，噼啪作响，晶莹的鹿角从根处断裂。
殷红从白苼儿头顶溢出，她将鹿角放到秦幻怀里，和鉴心镜放在一起。
随后便将秦幻连同九道金纹一齐送入空间通道中。
此时，没有鉴心镜的压制，天使重新动了起来。
邢道和白苼儿舒了一口气，毕竟秦幻已经被送走了，他们已了无牵挂。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将一起面对！
无尽的圣光璀璨，天使无情的金眸轻轻扫过邢道和白苼儿。
即便刚刚被小小的干扰了一下，也没有让天使之神有任何的失态。
可以说祂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祂就像是一个机器一般，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祂看向邢道，洪音撼天：“邢道，奉上神格，随后引颈就戮。”
仿佛下达了一个命令一般，让人忍不住的就要去执行。
邢道不屑：“区区一丝没有神智的神念罢了，就算你本体在此，也不敢这么命令我。”
天使震怒。
“你神身已废，焉敢放肆？”
无尽的金光从天使的眼中迸发而出，一下子照拂到邢道俩人身上。
顿时，如同岩浆般的灼热攀附而上，几千度的高温仿佛要将人煮蒸烤熟，连邢道都是脸色一变。
湛蓝的护罩将俩人包裹，他们相拥在一起，周围被圣光笼罩的一切，森林，土地都在一步步的腐朽瓦解，最终化为尘埃飘落。
身处中央的天使，几如一轮灼日，这一刻的神光照耀了整片世界。
魂兽们奔袭着，吼叫着，仓皇着逃离。
人类城市中，无数人抬起头来。
“妈妈，天上！天上俩个太阳！”小女孩甚至忘记了手中的糖葫芦，她仰头观赏着这份奇观，这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古堡里，帝宫中，学院内，无数强者一下子飞跃至空中，神色震撼异常。
还有不少闭关的老家伙脸色一变，直接破关而出，他们瞻仰着神明的伟力，激动得流下了泪水，这正是他们苦苦追求的境界啊！
护罩在一步步瓦解，一男一女相拥其中，外面是极致的危机与灼烈，他们却是对望着眼，静静的笑了。
这弥足珍贵的一刻，他们等了百年！
即使……这可能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邢郎，苼儿给你讲个故事……”女子迷离的眼眸，恍惚在这灼热的白光中，怔怔出神。
孤寂的黄昏，我怀着身孕，带着思念与好奇，去碌碌的人群中找寻，那个薄情寡义的神明……
小城里热火朝天，人群攒动。自入城门大道以来，彩旗招展，锣鼓喧天。从未见过的光景，让我一下子就迷住了。
和森林里的单调不同，这里有着许多新奇的事物让我着迷。门庭若市，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我晃不过眼来。
我踱步从西门走到东街，来到小城的一隅。这处犄角旮旯，却日日人群济济。
小小的茶馆，却囊集了天下江湖。我描说了我失散的丈夫，掌柜的摇头不识，我没有失望，却奢望下个茶馆有他的消息。
这时，那坐桌的旅人们喧哗起来，我瞧，便是那高台上的说书先生折扇一摇，舌若春雷大喝。
“话说……”
故事讲的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好心的农夫上山采药，碰巧救了一条花斑绿蛇，它的身上鲜血淋漓，血中竟是飘着一股药香。
农夫将它带回，医治成功后，收养了绿蛇。不想，几年后，农夫重病，这时绿蛇却趁机咬了农夫一口。
农夫大怒，心想畜牲果然是畜牲，没有一丝情感，他日夜照顾绿蛇，不仅没有一丝感恩之心，竟还趁他病故伺机噬主，于是大怒之下，活生生打死了绿蛇。
或是出于愧疚之心，绿蛇至死都没有还手。
故事讲完，台下一阵叫好。
打的好！死的好！
畜牲无情，兽本无情！
所有的旅人都沉浸在农夫的快意之中，大快朵颐，大口喝酒。
独留我一人，站在原地彷徨……
兽本无情，我又是什么？
他们可能不识那绿蛇，我却清楚无比。
回春蛇，通体碧绿，身有花斑，体蕴药香。
食之血肉，能医病痛，所以回春蛇常常会被其他魂兽盯上。
农夫救它时，鲜血淋漓倒也正常。
可它咬农夫却是为了给农夫治病呀……却被活活打死。
兽真的无情吗？
那么……神呢？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白苼儿眼角有温润划下，她紧紧贴着这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得凑近，凑的更近。
轻轻的，她吻了上去……
许久，白光停息，空旷的森林外圈只剩下了深不见底的沟壑。
那相拥的人影，伴随着这片森林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天使亘古不变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祂看着邢道消失的地方，咆哮起来：“该死，为什么没有！到底藏哪了？！”
最终，天使之神终是没有找到神格，祂将邢道化成灰都没有找到，千道流只能悻悻离去。
森林外圈多出了一片死寂的空地，无人知晓，这里亡去了一对夫妻。
近日，有大雨倾盆，枯寂的沟壑里竟长出一小簇的新绿。
雨点滴落沟壑，嘀嗒响起回音，竟有凄美柔声对天怅然：“人也有情，兽也有情，神亦有情。唯独这老天爷……无情的很呐！”
雨点声滴落地面。
嘀嗒……嘀嗒……嘀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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