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阴谋可欺
月上梢头,趁江宁去打水时,她拿出袖中的书信,借着烛光开始阅读。她知道了她们的计划,也知道了清客孤注一掷的决定,悲不自胜,哀哀欲绝,同时在心底狂啸的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恨意。
她感受到了花间的悲伤,悄然地说了一句,“花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护清客姑姑周全的。”
“谢谢你石姑娘,只是我了解姑姑,我想她已经立下死志了。”
听完这句话她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她没想到这些女子复仇的意志远超出她的预想,颇有些飞蛾扑火的意味。
她将书信用烛火烧毁,信笺瞬间化成灰烬。
她望着那火苗出神,觉得自己也不能安坐待毙,若是一直等到油尽灯枯便无济于事了。
可自打进御花台以来,凡是重地,必须申请钥匙后,由花吏陪同才能进入,她想趁机调查一下都未得逞。近来不止锦云城,就连御花台夜间巡逻也逐渐加强了,她虽身在此处,却又与在其他地方并无什么不同,反而还被束缚了。
思来想去,她决计必须得创造个机会去查看一下花库。
又到了去玉夫人那里打理花圃的日子,一大早周小小便找到她,提醒她午时之后出发,不要忘记了。
二人抵达慕华宫之后,按部就班地开始修剪花枝,周小小剪了一会儿便觉疲乏,坐到一旁的围栏处小憩。她便也放缓速度,等待着玉夫人的来临。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玉夫人便前来赏花品茶了,周小小赶紧上前阿谀谄媚,她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哎,这斗转星移,早晚变得寒气逼人,花儿都开得不美了。”玉夫人边品着茗茶边扭捏说道。
“谁说不是呢?听说最近风寒频发,夫人还得保重身体才是。”
玉夫人顿住,答道:“诶,说到这个,我近来总是觉着浑身无力,寝不安席,害得脸上这细纹都多了几条,真烦人。”
周小小急忙说道:“哪里的话,夫人还是如此冰肌玉骨呢。”
“有机会了。”花间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便跟随着花间的指使,一字一顿、小心翼翼地地插话道:“不知夫人是否夜里还常有虚汗,时常感觉气血不畅,水肿不消?”
玉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眼生,问道:“你是何人?”
她行礼答道:“本人石径悠,是御花台的花使,刚急于关切夫人状况,疏忽大意了,望夫人见谅。”
玉夫人便又偏过头,答道:“下次说话前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确有你所说之事,你可有什么妙方?”
“夫人此症结要想解并不难,因此时临近隆冬之际,阴气凝聚,阳气收藏,进而气血趋向内敛,则需调养才可。这调养之法也不复杂,每日睡前一盆药汤足浴即可,若是在足浴汤中再加上少许玫瑰,便还可和血散瘀,理气解郁。而御花台有整个蜀州最为娇贵的玫瑰花,倘若能将此种花瓣调入,则更是锦上添花。若您需要,我与小小可立即赶回御花台精心挑选一些,到时再给您按天数整理好送来,您今日便可一试。”
玉夫人一听,觉得有几分可信,便吩咐道:“那行,你们回去准备吧,尽快给我送来。明白吗?”
二人点头,便退下回御花台了。路上周小小质问道:“石径悠,以后若有这等方子你得提前告诉我,不然显得我在那儿很多余似的,你先前不是允诺过,再不会驳我颜面吗?”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小女子心思怎么这么多,真是麻烦。但只能抚慰道:“我这也是临时起意,你不必多虑,到时我们挑选好由你送去,这样你不就又可以给玉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了吗?”
周小小想来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便没再作声。两人一同前往御花台,向花吏说明了缘由,拿到钥匙后,阿婉则陪同她们一起进去花库挑选玫瑰花瓣。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开口道:“阿婉姐,你去忙吧,给玉夫人用的必定要精挑细选,我们这得费好长时辰呢,别耽误了你的事务。”
阿婉想了下,回道:“行吧,但你们记住不要乱碰其他东西,挑选完来叫我,我好关门。”便转身离开了花库。
周小小见阿婉走远,“眼睛都给我挑花了,我不想选了。你弄吧,我先去歇息一会儿,完事我去送便是。”
她佯装无奈地点点头,“行吧,但你也别歇息太久,还得趁天黑之前送到慕华宫呢,若是今夜玉夫人用不上就糟糕了。”
周小小一边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一边往寝舍走。她探身出来看四下无人,便将门轻掩着,赶紧趁机查看花库内各处陈设和物件。
花库深处有一书阁,罗列着浩如烟海的书籍,还没看她已经感觉到了头痛,但又只得一本本拿起来让花间查阅。
走至花种的橱柜,突然她闻到一丝不太寻常的气味,于是用力吸了吸鼻子。正觉得纳闷,花间喊住她,“停下,这气味有问题。”
于是她顺着气味仔细翻阅,发现是从那珍稀花种的橱柜散发出来的,拉开一看,表面确是花种无误。
“拿近点我看下。”
她便伸手去拿起花种,花种的表面看起来并无什么异常,就又细细观察那木柜,却见木柜里有条不太明显的缝隙。她轻轻往里推了一下,那木板便打开了,里面则是满当的断肠草种子和一些药材。
“把种子收起来,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拿出几粒种子揣在兜里,继续去挑选玫瑰花瓣了,再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便出去叫阿婉来锁门,然后把花包送去周小小房间,让她赶紧给玉夫人送去。
事情结束后,她按捺不住问道:“花间,你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先前在御花台的花圃中,看到过那些名贵花种难以成活吗?想来是因为这底下放置的药物成分破坏了原本那些花种的储存条件,久而久之就会干扰花种的生长。至于为何要将断肠草和药材放在一起,恐怕也是担忧如果被人不小心发现,还能用仅是药物搪塞过去。”
她点点头,“可当初阿婉姐说的是,近来才出现这种情况,说明原先这里并没有这些东西,是最近才出现的。那为何王淼会乍然将断肠草藏在此处呢?”
她又想道,倘若断肠草的种子先前是借由御花台送花名义,暗中调送给豫都的,那想必这断肠草断然不会堂而皇之地放在御花台。这样一旦事情败露,御花台便将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再来个人赃俱获,岂不百口莫辩?这一点也不像是传闻中那个生性多疑的王淼的作风。
花间也意识到了这点,轻声说了句:“会是什么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王淼信奉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是说,他另有深意……等等,莫非这是他当初为了应付秦都准备的另一个方案?假设当初外贸司那主司畏罪潜逃了,或是誓死不从,又或是出了什么别的纰漏,那王淼还可以将嫌疑甩给御花台的主事,再编造出别的什么惊天动地的谎言,以此来蒙骗秦都。
想到这里,她觉得胆颤心惊,虽说只是猜测,但若果真如此,这王淼远比她想象中的城府深沉,会给自己留足退路,那他……那他之前怎么会轻易接受只让影衣卫带着清客前来接头?
“不对!”她心底无声咆哮着,“我们中计了!”
王淼其实从未真正相信过清客会投以诚心,他太了解她们了。要说早先王妃还在世时,族人因为害怕王妃有性命之忧,因此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后来王妃壮士断腕,才得以让她们逃出生天,在外东躲西藏十八年之久。
如今王妃已逝,她们再回到锦云城,定是抱着必死之心也要与他王淼血战到底,又怎会轻易地缴械投降,重蹈覆辙呢?如果要这样,那她们再回到这是非之地岂不多此一举?还不如继续寻个洞天福地清闲自在地过完此生。
于是王淼便想着来个顺水推舟,假如清客是真心实意投诚,那自然是无可厚非。但假如她是信口开河,那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助她。
这场戏你既然要演,我便陪你把它演得更尽兴些。
所以王淼连陶玄驹也未告知,倘若陶玄驹失手了也无妨,他深知清客中毒已深,无力回天,就算放她回去也无大碍,而她一旦回去便不会按兵不动。自己就可以隔岸观火,顺着她们的计划抽丝剥茧,盘查出这背后究竟还有何人。再按照她们的预想,故意搞得满城风雨,逼迫她们现身。而他已在锦云城外布置了重重埋伏,就等着她们自投罗网。
但王淼没料想到的是,这秦都太子韦筠居然也举止诡异,难道那日他前来撒泼打滚是巧合吗?还是说……
王淼再不敢往下想,只是感觉似乎这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恐怕有些事已经由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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