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太子殿下
抵达宛中城后,她抬眼看着这城中的一切,这里的景象与锦云城迥然不同,也与她记忆中的秦都千差万别。
虽然是都城,但并不见得有多热闹,反而在这雪漫长空中显得有些萧条。来往的老百姓屈指可数,也都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一股寒意袭来,她禁不住将身躯蜷缩了起来,有些哆嗦地在心底感慨了一句:“真冷啊。”
江宁见她脸都已经冻得通红,握住她的手,瞬间传来一阵冰凉,关切说道:“你别冻生病了。”说完又伸手捏紧了她的衣裳,皱起眉头继续问道,“怎么到豫都也没带点厚衣服?”
她才反应过来,当时哪里顾得上这些,一门心思只想着早些到豫都,早些查清楚那背后的真相。
她冷得牙齿有些打颤,呼出的气息已变成雾白色的氤氲。她只能不断揉搓着自己的手,试图让手的温度更暖和一些,但感觉却是无济于事。
江宁翻出自己的行李,找到一件还算厚实的袄子,披在她的身上,随后又仔细地将衣服好生扣上。
暖意已生,她感觉好受多了,满眼感激地望着江宁,“多亏你了,不然我可能还没进宫就要冷死了。”
“说什么晦气话呢,等东西送到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江宁堵了她一句,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不远处的宫殿。
正在这时,行进的马车却急促地停了下来,江宁差点没坐稳摔了下去,她连忙伸手拉住江宁的手臂。
她正想探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见一队士兵已经将她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个面目狰狞的将领,声势浩大地问话道:“来者何人?来我宛中城所为何事?”
车外的侍卫便一五一十地汇报着,拿出通行的令牌递与那人看,将领却不依不饶,轻蔑地继续问道:“那你们的大人呢?就几个不起眼的下人,怎么能让你们进宫?”
该死,陶玄驹还没回来。
众人也只得按兵不动,僵持许久,将领又发话道:“别挡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不管你们大人去了哪里,不允许闲杂人等在城中滋事。”
“这人也太蛮横无理了。”她不自觉愤懑道,正想掀开车帘出去与那人理论几句。
却听得将领恭敬拜道:“太子殿下,属下正赶他们走。”
于是她掀开车帘,只见迎面的马车四面丝绸装裹,连窗牖都仿佛镶金嵌宝般,被一帘金黄色的绉纱遮挡,轻轻地掀开了一个角,浑身都散发出了雍容华贵的意味。
将领趴在马车前,好似在接收什么指令,但距离稍远,听不真切。
很快就听见那将领略带惊讶的回答,“什么?属下明白了。”
将领阔步走到马车前方,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算是你们撞了大运,太子殿下说可去他的宅邸稍事休息,等候你们的大人。”
一行的侍卫显然也吓到了,这豫都的太子府邸哪是说去就能去的。但旨意难违,也只能拜谢后,硬着头皮跟随着太子的家丁朝府邸走去。
马车又开始行进,江宁称赞道:“这豫都的太子倒是心慈,没想到我们这种外来的平头百姓他都如此谦恭下士。”
“豫都太子温炎如……”她兀自地念了一声,引起了花间的注意。
“这太子今后怕是会成为温叶庭的对手。”花间随之感慨道。
“史书中记载,这温炎如宅心仁厚,但他却体弱多病,也无治国之才。后来病重身亡,这才轮到温叶庭同二皇子温景凡争夺这储君之位,温景凡虽说拔山盖世,可只是一介莽夫。”
“照你这样说,温叶庭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很大?”花间感到欣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温叶庭终究还是实现了自己的抱负。
“具体温叶庭是如何登基的我不知,但这皇位之争向来是最为凶险的权力斗争,想必他也得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还有句话她没有告诉花间,这皇位带给温叶庭的并不是想象中那般至高无上的荣耀。实际上在他晚年时,对豫都,对这天下,早已失了兴趣。最后遭自己的侄儿戕害,却连个替他收尸的后人都没有。
但如果这是花间的心愿,如果这是历史的必然,她又能如何改变呢?
她不过是误入这个时代的鬼魂,又有什么立场去决定别人的人生呢?
沉思之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太子的府邸外,她随着众人朝厅堂内走去。这府邸却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富丽堂皇,反而多了几分清幽雅致,想必这温炎如许是一个避嚣习静的人。
家丁将她们带到一个偏房,还给他们生了火炉,热了茶。
江宁那止不住的赞叹又发出,“这太子府里的下人都这么和善,全然没有一点架子。”
她笑着调侃江宁,“看来你对太子很满意啊。”
江宁急得脸都涨红了,捂住她的嘴,“别乱说,这种话被人听到是要杀头的。”
她点点头,挪开江宁的手,拿起一杯热茶摩挲着,随后喝下肚暖暖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这初冬的北境已经夜幕将临,她有些坐不住了,对一旁的江宁说道:“我出去问问吧。”
她刚站起身来,门就打开了,一位丫鬟模样的姑娘轻声说道:“殿下让你们去前厅。”
“去前厅?”她心中生出疑惑,虽然这温炎如古道热肠,但未免也过于不拘常次了些。
但去到前厅时,才发现陶玄驹已经坐在厅中等候着她们的到来。往前走了几步,温炎如的面貌映入眼帘,惨淡的脸庞好似被雪打过的娇花,衬得他那双细长的眸子如月落星沉。
众人正欲向温炎如道别,谁知话音刚落温炎如抬起眼来,望着她说道:“这位姑娘留下。”
她左顾右盼了一下,江宁站在她的左侧,那目光就是朝她而来,于是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我?”
温炎如一下笑了,嘴角有浅浅的弧度,“对,是你。”
她摸不着头脑,这莫名其妙的留她干嘛,斗胆又问了一句:“太子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陶玄驹听到她这样不识好歹,双眼血红地呵斥道:“大胆!”
温炎如摆摆手,制止了陶玄驹的愤怒,踱步走到她面前,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眼睛,柔软答道:“听闻御花台的人花艺出群,我想向姑娘请教一下。”
她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哭笑不得,心想:“花间,你这幅躯壳才是我最大的阻碍啊。”
却只听得花间有些羞赧地回了一句:“别胡说,或许太子真是想请教呢。”
“男人那点小心思谁不明白,借口尤为多。”她又在心底骂了一句,“我倒要看看这温炎如搞什么鬼。”
江宁随着陶玄驹离开了太子府邸,走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略见清烟一般的惆怅。
待众人走后,温炎如领她去到后花园,带着她一路走走停停,但并没有发问。她现在饥肠辘辘,哪里有心思赏花散步,只得佯装恭敬地在一旁候着。
“姑娘,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许久,温炎如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她还没开口,肚子却先替她回答了,咕噜咕噜叫唤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嘴,含含糊糊地答道:“石径悠。”
温炎如十分畅快地放声大笑起来,“怪我,是我怠慢了姑娘。”转而又对身旁的下人吩咐道,“快去准备餐食。”
她挠挠后脖颈,觉得此刻的自己确实有点丢人,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吃饭要紧。谢过温炎如后,她转身就想跟着那丫鬟去到偏房进食。
谁知温炎如叫住她,“着什么急?稍后同我一起。”
“啊?”她不由自主地惊叹了一声,又觉着失礼,连忙补充道,“小人何德何能,真是折煞我了。”
“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温炎如此时却有难得的厉色,随后坐在一旁的石座上,细细地喘着气。
“看来他这病的不轻啊……”她在心底感慨了一句。
下人连忙劝谏道:“殿下,夜里风大,咱还是进屋去吧。”说罢便上前扶起温炎如,朝着不远处的厅堂走去,她也跟在身后不作声。
两人共处一室进食,却再没有旁人,她觉着奇怪,难道这温炎如就没有纳个妾娶个妃吗?
眼前的温炎如一言不发,只缓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时而咳嗽几声,惊得下人连忙递上茶水。
她终是于心不忍,借着酒劲问道:“不知殿下是否愿意让小人诊断一下?”
温炎如双眼倒是有了几分光亮,但那光亮很快就黯淡下去,“替我诊断的大夫,不说数以万计,但成百上千还是有的了。”
“那也不差我这一个。”说罢她还没等温炎如回应,便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脉象薄弱,气血两虚。
“方可一试。”她将花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与温炎如听。
“是吗?”温炎如的语气中难掩欣喜之情,就如同每次听到大夫说这话时候的心情一样,但同样的还有每次尝试过后的无疾而终。
回到屋中,她按照花间的指示写下方子,她举起那方子,在烛光映照中自言自语道:“我好像多管闲事了。”
“就当报答他今日之恩了。何况……”花间回道,又顿了一下,“何况他也是温叶庭的哥哥。”
她笑了一下,调侃道:“果然,花间你还是最在乎温叶庭了。”
沉默许久,在这浓墨重彩的夜色中,响起花间那恳切的祈祷,“如果我能再次活过来,就好了。如果我不能,那我希望你能。”
可我,就一定要喜欢温叶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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