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王妃未亡
翌日东方欲晓,不久便红日东升,朝霞满天时,温叶庭的大军已经到了锦云城外,与韦筠隔江相望。
王淼收到了韦筠的密信,质问他为何豫都的军队会出现在此处。他便派了陶玄驹前去给韦筠送信,说乃是豫都听闻消息后欲争夺蜀州。
而王淼本人,则打算去会会温叶庭。
他暗中出城后,找到温叶庭的兵营,进入帷帐后立马跪地泣道:“烨王殿下,此刻那秦都已兵临我锦云城下,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温叶庭急忙将他扶起,“州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奉父皇之命,既已千里迢迢赶来锦云城,便是想要护你周全,护蜀州周全。”
王淼痛哭流涕道:“有烨王殿下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这秦都为了断肠草之事大动干戈,实乃我始料未及,还望豫都看在往日情分,击溃秦都之后,到时不要怪罪于蜀州才是。”
温叶庭抚慰道:“州主放心,这断肠草之事本也与我豫都相干,但今日两都交战,死伤在所难免。所以,我父皇的意思是,相助蜀州是情分,可也不能失了本分。到时还望州主配合我,不然我这回都之后也没法交差。”
王淼心中一惊,颤颤巍巍地问道:“殿下可直言。”
“父皇派我来此,乃是听闻州主有一古老族群效力,近年来也是仰仗他们,蜀州才得以让我豫都获益良多。如今这秦都压境,恐怕州主也无暇安置这等能人异士,便想着替州主分忧,到时战争一结束就将这族群接至豫都,也当作是你我互通有无了。”
说罢温叶庭便坐在堂上,两眼直视着王淼,盯得王淼心里发怵。
他思忖了一会儿,“若我蜀州能逃过此劫,自然是得感恩戴德,您所说的没有异议。只是他们一向被我隐藏在无人之境,还需得此事妥善解决后,我才能将他们唤出。殿下放心,我王淼所承诺之事,必不会食言。”
温叶庭大笑道:“好,州主果然是个爽快人,那你回城去吧,我自会对抗秦都,不必担忧。”
王淼恭敬拜了几下,又往锦云城中而去,行至半途中,却转换了道路,吩咐道:“去别院。”
她正在鼓捣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材,守着那丹炉出神,心想:“也不知道温叶庭到哪里了。”
“许是已经到锦云城外了吧。”花间感受到她的心声便应了一句。
她觉得羞赧,连忙解释道:“啊……我只是好奇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那边却没有再应声,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州主,石大人在屋里。”
随后门打开了,王淼略显颓唐地站在门外,眼中好似有抹不开的疑虑。
她立马站起身来,行了个礼,瞥了一眼丹炉禀报道:“州主,此事不可急于求成,还得多加尝试才可。”
王淼却根本没看那丹炉,只朝着她说道:“走吧。”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些什么,两旁的侍卫便上前架住了她,颇有些押送犯人的态势。
“州主这是做什么?小人可是犯了什么错?”她握紧拳头,挣扎着向王淼求饶道。
王淼回过身来,斜着眼看了她一下,低声应了一句,“别担心,只是暂时同我一起去个地方。”
“他要逃了。”她和花间同时在心底说出了这句。
王淼这种生性多疑的人,果然不会在锦云城等着两军交战,殃及池鱼,而是会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再坐山观虎斗。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早就做好了逃命的策略,在两军交战之前就索性弃城而逃。
可当下也只得索性跟着他了,这样才不会让他在两军的眼皮底下逃出生天。
她侧着身,又着急忙慌地说道:“州主,那桌上的骨灰……”
王淼头也不回地朝前走,“那本就是无用之物,不必在意。”
原来那不是王妃的骨灰,只是王淼用来试探她的。竟然王淼已经怀疑她到了如此地步,为何又迟迟不下手呢?反而要多此一举地在她面前欲盖弥彰。
她又被蒙上了眼,这次王淼竟还让人将她打晕了。随着那马车悠悠荡荡,不知行进了多久,恍如隔世般,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偏厅。
她站起身来,却听见更往里的房间似乎有人呼喊的声音。
顺着那微弱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朝里走去,只见一位华衣傍身的女子正背对着她喘着气,那气息游离飘渺,好似下一刻就会断了线。
“敢问夫人……”她有些迟疑地开了口,不知这王淼意欲何为。
那女子缓慢地回过头来,却惊了她一跳。眼前这位夫人形容枯槁,神采尽失,行动迟缓宛如老妪,手臂也仿佛萧条的树干,抬起手好像想招呼她。
她又靠近了些,两人对视。对面的女子浑身尚还沾染了点生气的便是那双清澈的眼眸,但因精神状态不佳,渐渐低垂着,仿若残烛燃尽最后的力量,没了光晕。
“这位夫人的年纪和她的容貌感觉不太相符呢……”她的心底生出疑惑,正想求助于花间,看这里面有何玄机。
那夫人却开了口,用力盯着她的眼眸,低声地唤了一句,“是花间吗?”
她一瞬间被这句话击中,这人居然知道花间的名字。但眼下又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摇摇头,“夫人许是认错了。”
“我不会认错的,你这模样同我年轻时如出一辙。”
她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什么……”
王妃听出了她的震撼,咳了几声,又接着说道:“我还没有死,是王淼想尽办法吊住了我的命,我这才得以行尸走肉般支撑到现在。”
“可清客姑姑说当初前往锦云城时,分明看到母亲已经日薄西山,如今怎么又会……小心有诈。”花间虽说于心不忍,但还是提醒她道。
“没想到,你还是被王淼抓住了。”王妃说完紧接着叹了口气,干枯的手指颤抖着抬起来,想要触碰她的脸。
“王淼此时将我带来见王妃,恐怕又是一个陷阱。就算她是真的王妃,现在我也不能认。”
她同花间在心中揣摩后,便顺从着扶住王妃的手,却看见那露出的手腕上,全是深深浅浅的刀痕,从那痕迹来看许是一刀未愈一刀又落,看来眼前这人果真是王妃。
于是恭敬地答了一句:“夫人,您当真认错人了,小人名叫石径悠,乃是御花台的主事,只是陪同州主外出办事而已。”
王妃眼中那仅剩的火苗好像被什么浇灭了一般,兀自地收回了手,呢喃道:“不是才好……不是才好……”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聊以慰藉,但此时门开了,王淼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眼中。
王妃看到王淼的那刻,她眼中的火焰又烧了起来,只是这次却是难以掩盖的怒火。
王淼见眼前二人如此生分,并无半点亲密之感,难免有些失望。他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睛,与王妃在此刻撞个满怀,身处在静谧无声的空气中却好似听见了千军万马。
王妃岿然不动,两手空空,连礼都没有力气行,又或许是她根本不想行礼。
她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势,连忙拜道:“州主……”
王淼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你退下吧。”
她往外走,顺手将门掩上,这才发现院落之中竟全是守卫。看来王淼早已做好了准备,此处应当就是他的避难所。
一侍卫引着她朝一间不起眼的客房走去,她便趁机观察了四周的布局,与先前王淼的别院一样,此处的陈设也大同小异。
“他们是否已经知道王淼逃难于此了呢?”她忧心忡忡地想道,“不知明日那场大战少了主人公又该如何继续下去呢?”
而此时的王淼顺势坐在王妃面前的高凳上,抬眼似笑非笑地张望着,不由得还发出一声哂笑。
他环顾了屋内,散落遍地的都是凋谢的一片片的花,突然怔住,开口问道:“王妃,怎的也不叫人来收拾下,这败得满地狼藉,看上去可不怎么赏心。”
“你有所不知,这花败得越厉害,对我来说看着可越欢喜。”王妃虽力不可支,但仍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王淼听闻,一股血冲到耳朵根,烧红了心绪。
他伸手抓住王妃如莲藕般脆弱的手臂,厉声呵斥:“当初你感知时日将尽,想方设法派人送出消息,告知你的族人不要替你报仇。还好我的眼线知晓后暗中将你的消息偷梁换柱,这才引得她们倾巢而出。如今大敌当前,你不要以为本王不敢处置你,如今你也行将就木,我视你就如敝履。你若不识好歹,非要与本王背道而驰,我会让你守护的族人全部陪葬!什么江山,本王不要,就要拉着你们同归于尽!”
“你可有什么颜面再提我的族人,你可有什么资格还谈江山?你们这百年基业,是踏着我族中人的身躯铸成的,是饮着我族中人的血泪灌溉的!如若你真不在乎,此刻你也不会还站在这里同我争辩。你休想,我也绝不允许,再重蹈覆辙,做权力的傀儡,步先人的后尘,你的面具,迟早会有人替我撕下!”王妃睁红了双眼,用尽全身气力一字一句说道。
王淼眼见王妃心若磐石,便转念一想,潸然泪下,泣道:“好,你理应恨我,理应恨前人种下的果。但你看看这锦云城,前是峭壁后是洪流,假以时日蜀州就会变成他人的蜀州,故土就会变成他人的新朝,你忍心看这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沦为草芥吗?况且,百年繁华来之不易,这也是天下之所愿。”
王妃听完,不置可否地冷笑道:“百姓?这蜀州的百姓是百姓,我族人便不是百姓了?你何时关心过百姓疾苦,你又何时真正在乎过别人?你说要随天下之所愿,我不,我只随我心之愿,一切都该回到本来的位置。”
“由不得你!等战争一结束,我就会将你的存在公之于众。还有你刚才所见的那位女子,眼熟吧?你猜,若是你俩都在我手中,剩下那些族人会见死不救吗?只要她们敢来,我便会将其一网打尽,到时要怎么处置还不是看我心情罢了。”
王妃愣住,看来那位姑娘真是花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便不想再同他多说,她以为,就算自己枯死在这儿,也绝不能再让族人重现于世。
大不了,只是一死。
“我劝你不要耍花样,我本不想走到这步的,都怪她们一直负隅顽抗。若是你寻短见,我也自有办法钓出她们。一旦我得手,我便能有下一个蜀州。”
王淼冷冰冰地扔下这些话,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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