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大仇得报
这时正值凛冬的深夜,锦云城内却灯火通明,来往行人络绎不绝,马蹄声声声入耳,沉重而又急促,仿佛夹杂着兵荒马乱之意,传达着民不聊生之感。
隔江而望,歌女奏琴之乐,掠过被灯光照得粼粼的江面,在赶路人的耳背上颤抖,却似乎带着点幽怨,像极了在清冷的风中掉下的一片落花。
慕华宫中,王淼正与韦筠对立而视,韦筠气宇轩昂地轻飘飘说了一句:“州主,我此次前来是特意通知你,这仗我不打了。”
王淼见韦筠傲然屹立,哀求道:“殿下,若您此时撤兵,岂不是将蜀州拱手相让给豫都,而我则会沦为豫都的阶下囚。看在百年情谊上,还望殿下助我蜀州度过难关。”
韦筠随意坐下,漫不经心地答道:“父皇让我前来收复蜀州不假,可没料到还要与豫都开战。但这几日我反复琢磨,为了一个小小的蜀州,竟要让我秦都的将士白白送死,属实不值当。”
王淼立即跪倒在韦筠脚边,如泣如诉,好似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奔涌而出。“殿下,我蜀州与秦都百年之交,难道你今日便要斩断情谊吗?秦都可曾想过,一旦豫都收复蜀州,从此贸易终止,关系破裂,对你秦都来说有何好处?”
韦筠听完这话,轻蔑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淼,讥讽道:“好处?事到如今州主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谈好处?秦都对蜀州可谓是礼贤下士,百年前秦都誓死守卫蜀州主权,百年来秦都也未曾招惹是非。我秦都于情,对得起良心;于理,对得起苍生。总不能你如今还指望秦都当作无事发生,与你相敬如宾吧?”
王淼听出韦筠的言语中不失对蜀州的怨恨之情,转念说道:“断肠草之事并非殿下所想那么简单,这受益之人乃是豫都,全是豫都逼迫所为。秦都若要追究,不应在我这里蹉跎,而是去找那豫都算账。”
韦筠倒被他这一出给逗笑了,高亢说道:“州主,你以为你把豫都给卖了,秦都便会放过你吗?至于秦都要如何向豫都讨要公道,那是秦豫两都之事,而你欠秦都的,可比豫都多得多,休想避实就虚。”
原先王淼并不想站队,而想明哲保身。但此时他已深知韦筠并不会再如他所愿对抗豫都,他精心设计的两都交战必然也只得作罢。索性将心一横,倒不如推豫都一把,好歹自己也能立个功。于是示意身旁的影衣卫,将韦筠一行团团围住。
一将领瞥见这架势,骂道:“王淼,你可审时度势一些吧,我秦都大军已在城门外,你敢动殿下分毫,大军立即攻门而入。你不会自以为这小小一个的锦云城的兵力能抵挡住我秦都的万马千军吧!”
王淼藐视地笑道:“说得对,以我锦云城的兵力自然是没办法,但谁说豫都的兵力会不敌你秦都呢?若是我直接将殿下献给豫都,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韦筠气闷,忿恨地骂了一句:“无耻小人!”
正说话间,一侍卫来报:“报!豫都烨王殿下正在慕华宫外求见!”
王淼大喜,“快!快请烨王进来!”然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对韦筠说:“殿下,这豫都来了,你可当面责难他了,想必他会给秦都一个满意的交代。”
韦筠嗤之以鼻,对身旁的将士说道:“准备好,我们大不了杀出去。”于是便蠢蠢欲动,想要突出重围。
王淼自然是不会放过韦筠,便下令让众侍卫将门封住,两相僵持许久。
很快,温叶庭带着亲兵走进宫内,见此场面,又看到一旁脸已涨得通红的韦筠,抬眼对王淼问道:“谁来给我说明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韦筠抢在王淼前面开口道:“想必你便是烨王殿下吧,不知豫都是否真如州主所说,要与我秦都势不两立,还要劫持我这个秦都太子。”
温叶庭温和说道:“太子殿下说笑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豫都当然不会如此不识大体。”
话音刚落,温叶庭身旁的亲兵便将殿内王淼的侍卫悉数处决了。
那王淼见此状,幡然醒悟到原来自己才是釜底游鱼,竟被两个毛头小子给算计了。
温叶庭上前一脚踢倒了王淼,王淼倒地,仍不死心,向温叶庭发问:“烨王殿下,你这是……这是出尔反尔!你父皇可知道你如此行事?”
温叶庭踩着他的脸,骂道:“你不是一向擅长尔虞我诈吗?今日这倒是得偿所愿了!你还有资格在我面前提我父皇,若不是你派人刺杀我母妃,而我父皇执拗于你给他打造的海市蜃楼不敢追究,我母妃至于十年冤屈难以平复吗?无论如何,你死有余辜!”
王淼大喊道:“什么刺杀你母妃!你不要血口喷人!而且,你们有什么资格处决我!要说我有罪,那也轮不到你们两个小辈来决定!”
韦筠站起身来,两手抚掌大笑道:“州主,你可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像你这种卑鄙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韦筠身旁的冬青也卸下伪装,面朝王淼,激动得手不住颤抖,“王淼,那我们有资格杀了你吗?”
说完这话,她也从殿外走来,踏进门内,两眼通红地看着此时已经凌乱不堪的王淼,嘴角轻轻上扬。
王淼见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多少有些意料之外,抬手指着她说道:“原来,你们早就是一伙的了!怎么……”
王淼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竟早就在暗地里联合了秦都与豫都,故意设了个局让王淼以为稳操胜券,实际上他才是那面被左右摇摆的旗帜。
温叶庭见王淼手指着她,用身侧的双手剑将王淼的手臂撇开去,正颜厉色道:“别用你的脏手对着她。”
她顺势抽出袖剑,剑锋直指王淼的喉咙,赫然而怒道:“王淼,如今你大势已去,我正是前来向你讨债的。你欠的何止一条人命,要你就这样偿还倒是便宜你了!”
王淼立起身来,哑然失笑,“你可知这天底下觊觎你们的岂非我一人?你瞧现在身旁这些人,说不定他们披着的人皮下面比我还要丑陋许多,我倒要看看到时你会不会悔不当初。”
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嘴巴微张,双眼垂下来像掉落的蜡泪。他那惨白的脸在此刻好似老了许多,皱纹沟壑交织地画出了他心中积怨。
他觉得不甘,又朝着她求饶道:“花间,我名义上可是你的阿父,你若杀了我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看在往常我待你不薄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保证此生不再现世。”
“阿父?”她觉得讽刺,王淼死到临头了才来说什么可笑的亲情,“你可别侮辱阿父这个称呼了。王妃的血已经为锦云城流干了,你却连一点尊重与怜悯都不肯给予她。事到如今,你反而要求生路,你可给过别人生路?”
“我是逼不得已……逼不得已……”王淼心知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略显胡搅蛮缠地喊道,“若不是豫都百年前非要占领蜀州,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
温叶庭听到这话,握着剑的手蜷缩了一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虽然他心里清楚王淼所说之言乃是为自己开脱罪名的强词夺理,但在他心中却也划了一道口子,说到底豫都在整件事中确实并非完全无辜。
她将温叶庭眉间细微闪过的慌乱尽收眼底,便转向王淼呵斥道:“废话少说!错了便是错了,该还的便要还,你的罪孽是你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你还作了哪些孽。”
她这句话其实是帮温叶庭说的,萦绕在温叶庭心中十年来的疑问不过如此。
可王淼轻笑一声,“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
看来王淼是不会再承认什么了,想罢她正欲上前靠近王淼,只见那王淼见她近身前来,抬起手臂从袖中射出一支暗箭。
众人大喊:“小心!”
她一个箭步躲闪,那箭正中她身后的檐柱。随后她再以迅雷之势空中回身,一剑封喉,顷刻之间王淼脖颈血流如注,匍匐在地。他那还未闭上的眼睛,好似第一次透露出了些许不安和落寞。
冬青松了口气,颇有些老泪纵横的意味,“终于……终于……”
看着已然断了气的王淼,她觉得畅快了许多,捏紧的袖剑轻松地放了下来。
“我帮你报仇了,花间。”
却迟迟没有听到花间的回答。
她以为是花间心绪难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又调侃了一句,“喂,花间,你好歹说声谢谢啊。”
又是许久的静默。
她还想再问一遍,却被温叶庭打断了。温叶庭走到她身旁,揽住她的肩膀,“走吧,折腾一夜了。”
韦筠又一如往常,踱步到她身旁,问道:“花间,朝颜姑娘她们没事吧,现在所在何处?”
冬青接话道:“她们在城外,很安全,殿下放心。”
说完这句话,冬青好似又反应过来什么,“等下,今夜你们可见过陶玄驹?”
温叶庭仔细回忆了下,也感觉到了不祥的气息,“在城外别院确未见过他,我还以为他陪同王淼回城了。”
“糟糕!”冬青不经意吼出了声,“王淼不会是派陶玄驹前去找寻朝颜她们了吧……”
韦筠一听有些乱了分寸,急得抬起脚就要往宫外冲,嘴中还念念有词,“那还等什么,赶快去找她们。”
她拉住韦筠的手臂,“别慌,我记得王淼曾给我说过,让我在战争结束后再去召回族人,说明他眼下并不知晓她们的下落。况且,那时我已在他手中,他倒也没有必要再费精力去对付她们。”
冬青也放松下来,“这倒也是。兴许陶玄驹见王淼腹背受敌,早已逃之夭夭了,他对王淼也并没那么赤胆忠心。”
她想到两都将士还驻扎在城外,此时韦筠应当以大局为重,便又向他谏道:“韦大哥你且先去安置你的兵队,察看王淼是否还有余党,以免万一又起冲突,惹得锦云城中百姓惊恐。我同冬青前辈一道去看看朝颜她们,放心。”
温叶庭立马搭话道,“我让亲兵陪你们一起,若有何异常及时送信,万事小心。此时王淼已死,陶玄驹就算找到了她们,对他来说也是枉然。韦兄,你我二人先去商议蜀州易主之事,这王淼留下的烂摊子还得你来收拾呢。”
韦筠点点头,加快脚步往外走去。温叶庭也紧跟其后,回过头来,牵住她的手腕嘱咐了一句:“等我安排好兵队便来找你。”
走出慕华宫,她抬眼一看,只见百灯旷照,千里通明,清夜之下飘扬着片片雪花,跌落地上无痕,或许终会洗涤尽这世间无数铅华。
“花间,你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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