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萍水偶逢
正值午间,三人进食之时,突闻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来者正是侯王爷的亲信。
“公子,急报!”他压住嗓子低声说道。
温叶庭连忙将他迎进门来,沉住气问了一句:“何事如此慌张?”
“当初在若水派送朝颜姑娘她们的兵队你可还记得?前两日在蜀州与秦都交界处,被人发现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她听到这话,吓得手中的碗筷差点没拿稳,连忙站起身来接着问道:“怎么会?那朝颜她们,可有发现……”
后面半句她有些说不下去,顿了一顿。
那人倒松了口气,“放心,没有发现她们。不知是逃了还是……”
她坐立难安,立马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她们。”
那人叫住她,“石大人别紧张,侯王爷一接到消息就安排了蜀州各地进行搜查,一有什么风声我便会来通知。”说罢便出了门去。
温叶庭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去观察她的神色,果然满眼净是疲惫和担忧。
冬青在一旁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她。人人都清楚近来她为了替温叶庭解毒付出了多少心力,如今族人又生死未卜,她身上压着的担子可谓是相当沉重。
温叶庭停下手中的动作,细声安慰道:“不过,若抓走她们的人是陶玄驹,应当不会取她们性命。若是其他亡命之徒,想必也不会悄无声息地对待此事。所以,无论如何,都会有消息的。”
她点点头,没再作声,站起身来又往房间里走去,将自己埋在那堆已经发了霉,泛着尘埃的书籍当中。
大概一个时辰过去,温叶庭前来替她添水,手中还拿着一本书。
“采采,刚有人来送了这个。”
温叶庭将书递给她,那本书的封面已经残缺不堪,甚至看不出来书名是什么。翻开一阅,那种尘封已久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被厚重的灰尘呛得咳了一声,“这是什么?谁送来的?”
温叶庭犹豫了一下,将热水倒满后,抬起头来回道:“是江宁送来的。她听闻你在御花台大张旗鼓地搬了许多跟花有关的书回来,想着这书或许对你有用,便送了来。”
她听到江宁的名字有些动容,轻轻拂去那书蒙上的灰,不经意地又问了一句:“那她还说了什么吗?”
温叶庭放下热水,坐在她的身旁,“江宁说这书原本也在御花台,前几个月主事让她整理典籍时,觉得此书破损严重,有些地方还脏污得看不清了,便让她处理了去。当时她随手翻阅了几下,发现书中能看清的内容甚是精彩纷呈,就索性留了下来。只是一直搁置在家中,还未来得及清理。”
她颔首,“哦”了一声,又转向温叶庭,稍显生涩地问道:“她走了吗?”
“嗯,我本想邀她进来见你一面,但她低着头没有说话便走了。”
“算了……改日再谢她吧。”她兀自说完这话,又翻开那书,不知是因年份久远还是储存不当,确实书的内容大多模糊不清。
可她翻阅了几页,隐约觉得这书有些不一般,从尚存的字里行间中能看出记载了许多她在其他书中未曾阅过的花,颇有种包罗万象的姿态。
“等一下。”花间看到这书,显然激动了起来,语气中难得带着些兴奋,“这里好像描述的是回生花。”
她一听这话,也抖擞起来,将那页书整整齐齐地抚平,仔细浏览起来。
温叶庭看到她如此认真,心中自然也提起了一丝希望,但又不敢打扰她,站在一旁,心砰砰地紧张万分。
“虽然这页的花名和图画都已经看不清,但从它的功效描述来看,许是回生花无误。”花间又提醒她道,“快去请教一下冬青前辈。”
她猛地站起身来,就往冬青的房间里去,温叶庭则踏着步跟在她身后。
冬青接过那书一看,了然于胸,“没错!没错!这上面所写与我所知的回生花一致,你看,书中写道回生花初现人世乃是在蜀州境内的九鼎圣山,而那处早年间又是求仙问道之处,想必也有些渊源。就是可惜这花的形状看不清了,不过好在总算知道去哪里找了。”
她欣喜之情难以自抑,回过头对温叶庭说道:“那我现在就出发去采花,你们留在此处等朝颜她们的消息,我很快回来。”
“诶,我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若是路上再有个好歹,岂不得不偿失?”温叶庭此时虽说心中轻快了许多,但对于自己的病情还是不能等闲视之,以防万一,他还是想跟着她一同前去。
她倒也明白温叶庭的心情,没再拒绝,转身向冬青拜托道:“前辈,那便麻烦你留意一下朝颜她们的行踪,我们会尽快赶回。”
冬青颔首,“若有紧急情况我会向候王爷借兵,暂时应该不用担心。”
她简单收拾后,与温叶庭骑上马,一路狂奔,可近日蜀州境内银装素裹,前进尤为缓慢。行至西部领域,崎岖坎坷,蚕丛鸟道,足足走了七日之久,才终于抵达了雪山地界。
坐落在蜀州西部的凤仪县,背靠九鼎圣山,山顶积雪终年不化,头枕一带碧天,是得天独厚的高山峡谷地貌,显得格外气吞山河,峥嵘险峻。
他二人选了一处客栈饮食,向小二打听如何上雪山。
那小二面露难色,说道:“这……两位客官,不是我不愿说,只是咱这地界虽说与雪山为邻,可这么些年再也没人上过那雪山,现在又正值寒冬时节,山上的气候瞬息万变,这一不小心就要把命给搭进去呢!”
“等等,你为什么说是再也没人上过雪山?从前有人去过吗?”温叶庭说罢,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
那小二将银子收进怀里,侧过身来压低声音说:“不瞒你们说,这雪山乃是我们当地一个部落所管辖,因为他们便是从那雪山上下来的,这么些年,若是有人想上山,得经过他们允许才是,不然就只能偷溜进去。”
温叶庭有些诧异,“这还是头次听说,向来不知中原的一山一水居然还有所属,你们这里的官府也不干涉吗?”
那小二神秘兮兮地答道:“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你有所不知,那部落的人皆为野蛮之辈,早年间还茹毛饮血呢,官老爷也不愿与他们争执,何况这许多年也没什么人去那雪山,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想罢,“行,那麻烦你给开下客房,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那小二问道:“好嘞,一间还是两间?”
她头也没抬,不假思索地说:“两间。”
温叶庭拿筷子的手微微一抖,脸红耳赤地说:“两间。”
小二饶有趣味地看了温叶庭一眼,转身高声喊道:“掌柜的,开两间上好的客房。”
等那小二走远,温叶庭拿下她手中的酒杯,说道:“采采,你看到了吗?那小二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说我有病。”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你确实有病,还病得不轻。”
温叶庭嘟囔道:“诶,不是说那个病,他这传达出的感觉是我脑子有病。”
她看着温叶庭红扑扑的脸,夹起一块肉往嘴里塞,“君子坦荡荡,谁让你整日畏畏缩缩,净想些乌七八糟的。”
温叶庭赶紧捂住她的嘴,“采采,你小声些,这话要让别人听见,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眨巴下眼睛表示知道了,温叶庭便放开手来,没想到她又继续说道:“不过男子好色人之常情,你倒也不用如此。”
温叶庭吃瘪,细声说道:“快打住,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说完又自顾自地笑了一下,她看着浅笑的温叶庭,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欢愉了一刻。
如今有了解毒的希望,两人心中的不安都逐渐冰消瓦解了,还能说上几句玩笑话。
饭后回到房中,温叶庭已然有些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才坐定下来。
她见状蹲在他面前,把了一下他的脉,脉象已经浅得有些探不出,虽说他容貌上并未改变,但身体恐怕已经老迈龙钟。
温叶庭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想到这里,她难免有些忧心忡忡,抬眼一看,外面黑云密布,仿若要压倒城墙,不一会儿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不禁感慨道:“这地的气候果真是变幻莫测啊……”
两人顺着窗户往外一探,风雨凄凄,空散云烟,那雨落下地来,好似升起了一片雾气,笼罩着这座城中夜里已尽的繁华,和行人急切的心情。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那雨却又停了。
温叶庭站在床边,望着湿漉漉的人间,回过头来看着她说道:“不如出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吧。”
她虽说有些担心温叶庭的身体,但也知道他并不愿意显露出半分懦弱,爽快回道:“行,温大公子说了算,想玩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于是二人穿戴上莲蓬衣,一前一后地往客栈外走,下过雨后这空气中除了寒冷还多了一丝凉爽,吹得她脸颊红红的,却又觉得畅快许多。
温叶庭用披风裹住她的脸,低沉说道:“出来感觉精神好多了,我们去听小曲儿吧。”
她点点头,跟着他一同往前走,刚走到那酒楼里坐下,就看到几个五大三粗的人正在与那歌姬争执着什么,那歌姬已哭得梨花带雨。
其他客人觉得扫兴,就闹哄哄吵着让老板娘换一个人。
不得已,老板娘赔着笑脸,上前将那歌姬带走,又赶紧唤来另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上台,这才作罢。
老板娘将那歌姬带到门口处,两人走到她们那桌旁边的过道,歌姬站定后开始整理自己的妆容,唯唯诺诺地说着什么。
老板娘骤然发作,伸手甩了歌姬一巴掌,她的脸立马通红,那动静极大,惹得左邻右舍的客人纷纷回过头来看,她也望了一眼。
那歌姬捂住脸,没再作声,两眼含泪跑了出去。
她看到歌姬跑开的身影,觉得有些伤怀,感慨道:“哎,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这老板娘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小娘子生得如此俊俏,如何下得去手?”
温叶庭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接话道:“实属不该,我看应是那几人刁难于她,真是可怜兮兮。”
“也不知道那几个彪形大汉是什么人,看样子就凶神恶煞,一点不好惹的样子。”她盯着那几人,怒气冲冲地说道。
待了一会儿觉得了无生趣,两人欲回去客栈歇息,起身往外走,还没走出几步,见到街角的巷尾有一女子正蹲在地上哭哭啼啼。
她最是见不得女子掉泪,便想要上前询问几句,刚走到跟前,发现是刚才酒楼里的歌姬。
那哭声却没有因为隐约前来的脚步声而停止,宛如夜莺般,呦呦入耳,织如丝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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