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鼎足三分
骏马奔驰,又行出十几里路,遇到一条岔路。
她停下来,拿出地图又看了一眼,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哎呀”的声响,那声音好似离得不远。
她回过头去,却没有看到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冬青却笑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往上面的林子里看。
那林间,隐约可见一条腿,直愣愣地搭在一处斜坡上,许是那人没来得及收腿。
但冬青已经认出来,那躲藏着的人就是偃于秋,不自觉还感慨了一声,“这小子还挺能跑。”
她下马,去到偃于秋的面前,只见他正捂着嘴,两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她没有说话,只转身又走,偃于秋急忙站起来,一用力那条腿有点站不稳,实实地摔了下去。
她又伸手去拉他,“你跟着我干嘛?腿怎么了?”
偃于秋小心地握住她的手,随意拍拍身上的泥土,“刚跑太快,你们突然停下,但我一下没停住,扭到脚了。”
见她俯身去看他的腿,他又急忙喊道:“无事,无事,现在已经不疼了。”
她将他的腿轻轻一揉,又从行李中拿出药给他敷上,轻声叮嘱道:“应该无碍了,快回去吧。”
偃于秋紧跟在她的身后,“姐姐,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吧,你看我手脚灵活,兴许能帮上什么忙呢。”
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们不是去玩,别闹。”
“我知道……可是一直以来都是你帮我,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偃于秋嘴里嘟囔着,双手背在身后,又往前挪了几步。
“你好生去御花台,就是帮我了。”
冬青见氛围紧张,虽然知道这去豫都不是什么游山玩水的事,但看到偃于秋那副俯首帖耳的模样又实在不忍。
于是转向她,小心翼翼开口道:“不如就让他跟着吧,等到了豫都我同他一起就是。你看他这么能跑,辛辛苦苦跟了我们这么久,万一能派上用场呢?”
她没想到冬青也替偃于秋说话,略带无奈地说了一句:“前辈,你怎么也……”
话还没说完,只见偃于秋已经爬上了冬青的马背,死死地抓住冬青的衣襟,“我跟着这位大哥,不算跟着你吧。”
冬青被偃于秋抓得衣服支楞起来,打趣道:“这个时候你嘴倒变甜了,不过,我这一把年纪了,当你大哥未免太勉强了些。”
接着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完全没把眼前的她当回事。
她拿他俩没办法,无可奈何地甩了甩头,心底感慨道:“男人,不管多大年纪,都是这么幼稚。”
她定下神来,看好路后,又继续往豫都扬长而去。
又过了几日,温叶庭在宛中城外的一个小院,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一般,望着眼前的炉火出神。
门前积雪颇深,随意踩一脚进去便留下一个不小的坑,因此走起路来也是举步维艰。
渊之戴着斗笠,正深深浅浅地往院里走来,清亮喊道:“公子,我回来了。”
温叶庭听见渊之的呼喊,便披上外衣推开门来,却被眼前的大雪惊了一跳,没想到已经立春了,豫都这雪下得竟是如此肆意。
等渊之走到门前,抖落几下脚边的雪,一边低声说道:“公子,我按你的吩咐,给陛下传去了花间姑娘投靠秦都成为间谍,恐会赶往豫都的消息。听闻陛下深信不疑,龙颜大怒,觉得当初被花间姑娘玩弄于股掌之间乃是奇耻大辱,已经在整个豫都发布了搜捕令。”
温叶庭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渊之不由得担心起来,多嘴问了一句:“公子,你怎么知道花间姑娘会来豫都呢?要是她来了豫都,岂不是会被满都捉拿,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我死到临头了,想回豫都很难猜吗?”温叶庭嘲了渊之一句,又接着说道,“她要是不来当然是最好,父皇知晓这个消息也死了那条想利用她的心。”
他迟疑了一下,心中万千叹息,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来豫都寻他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温叶庭离开锦云城时,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温叶庭想到这里,觉得幸运,又觉得不幸。
幸运的是,哪怕他做出了离开的决定,但他也清楚知道她定然不会对他的生死无动于衷。
不幸的是,纵使他比谁都期待花间前来,可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又时刻提醒他,不要再让她又为他走一次鬼门关了。
“若是她来,看到如此局势我希望她能够知难而退,离开豫都,不要再来寻我,也不要让自己陷入困境。”
渊之听罢豁然开朗,但又想到什么,随即追问道:“那,假设她知道自己被通缉,但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前往宛中城呢?”
“那我希望抓住她的是父皇,而不是其他人。父皇既然已经大张旗鼓地想要捉拿她,倘若有人想乘机浑水摸鱼加害于她,自然也会露出马脚。如果她真的被父皇捉住,迫于她的利害关系,父皇也不会伤她性命。”
“哦!”渊之感慨一声,“原来公子这一计,既是想阻止花间姑娘来豫都,也是想借着这个通缉令变相保护她,顺势还能揪出那藏在暗处的人。”
温叶庭喝了一口热茶,那水烫到了他的心口间。对他来说,掌握证据找到幕后真凶固然重要,但归根结底他还是不希望花间来豫都冒险的。
那种矛盾又复杂的心情,就像是在他的脖子上紧紧地戴上一圈项链,环绕着让他窒息,却怎么也扯不掉,若是使劲撕扯则会散落一地的锋芒。
想罢,他吩咐渊之道:“你且先回烨王府,最好是让大家都知道我马上要回豫都了,然后帮我观察一下温炎如的动向。”
渊之点点头,正准备起身往宛中城赶,突然想起什么,狐疑不解地说道:“对了公子,你原先说同陶玄驹一起的那些官兵所携带的兵器有些眼熟,我根据你的记忆和描述询问了一下兵部的一位大人,他说这兵器听起来很像二皇子府中侍卫所用。”
“二哥?”温叶庭大为吃惊,双眼瞪得溜圆,迟缓说道,“怎么会是他?”
豫都二皇子温景凡,是个痴迷武学,平日里惯喜欢舞刀弄枪的人。这个人虽说脾气暴躁,但为人也算是耿直,向来不屑于玩什么花花肠子。
温宪对这个儿子则是又爱又恨,一面赞赏于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不畏强敌;一面又担忧这样的莽夫实在担任不了治国的重任。
但温宪还是将兵权交给了他,既是用以制衡温炎如的太子之位,也是为了安抚他背后的家族势力。
温炎如与温景凡,自小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他们与温叶庭不同,母妃都出身高贵,家中长辈又均是朝廷重臣。
当初皇后也是费了一番心机才让温炎如登上这太子之位的,而温景凡的母妃,也就是豫都当朝贵妃,因此心生不满。在皇后死后,更是肆无忌惮地明里暗里唆使温景凡同温炎如争夺嫡位。
而温景凡自小同温叶庭来往便少,当初温叶庭意气风发之时,温景凡倒是高看了他几眼。
可自从温叶庭的母妃被害,温叶庭就像过境流星一般消散在豫都悠悠众口之中了,温景凡自然也是已经忘却了他这个不问世事的弟弟了。
如今温景凡怎么会派人同陶玄驹一起来到蜀州,又掺和进这些事情里来呢?
温叶庭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这背后的人其实是温景凡吗?可以他对温景凡的了解,断然是不能周密部署到如此地步的。
还是说,温景凡是被陷害的?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又嘱咐道:“渊之,你顺便也去看看二哥近日都在做些什么。除了练兵以外,他可有和什么人接触过。”
“公子,我不用打听都知道,二皇子正忙着准备几日后的狩猎呢。你忘了吗,每年的狩猎都是他大展风采的日子。二皇子那么争强好胜,这等显摆的机会他可不会放过。”渊之有些阴阳怪气地回道,他一向不喜欢温景凡。
准确的说,他对豫都那些皇亲国戚没一个好感,除了从前的温炎如,毕竟温叶庭自小受过的冷嘲热讽他是完全看在眼里的。
那些人,自温叶庭出生就看不起他,觉得他的母妃身份卑微,登不上大雅之堂。话里话外,极尽对温叶庭和他母妃的羞辱。
当温叶庭才气显露,终获得温宪垂怜之时,那些人却又话锋一转,说温叶庭不走正道,目中无人,自以为是。
总之,不管温叶庭做什么,好坏与否,他们总有话来刺他,且从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也是,刺向别人的刀多么顺手啊。而刀没有插在自己身上,自然是不觉得疼。
“渊之,休得无礼。”温叶庭抬头起来斥了渊之一句,“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不要让旁人听了去,不然你的脑袋我可保不住。而且……人心与人面是两回事。”
渊之一听,倒也明白了温叶庭的言中之意。以往渊之最是尊敬温炎如,觉得他身为太子也全然没有架子,对待下人也是和颜悦色。
可是没想到,无比善良的面具之下却是一颗无比黑暗的心。
“公子,渊之明白了。”他应允着又往宛中城去。
温叶庭看着这漫天飞舞的大雪,不经意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心中想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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