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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蓄势待发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初春,他们在碧城分道扬镳,各自前往了不同的以后。

温叶庭和桑榆、偃于秋一路朝着蜀州前行。温叶庭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他们便也越发心急,甚至晚上都不曾多作停留。

而那日晚上洞房花烛夜,她给温炎如暗中下了催发他恶疾的毒,总算是在两日后显现了作用,温炎如着急忙慌地找到正在安排种子的她。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温炎如先是发问道,他终究还是关心农作事宜的。

“差不多了,我已经将血滴在了你调来的水里,种子也先给附近的县城送去了。待我休整几日,再去稍远一些的县城。”说完她感觉有些头晕,恐是流失的血液还是有点多了。

温炎如见她脸色苍白,也知道她还是为此费了不少心力,只是她借口晚上也要连夜准备,已经几日没有和他同床共枕了。

说起那晚,温炎如竟有些想不起都发生了些什么,只是隐约记得自己身体不是很舒服就睡下了,醒来看到她躺在身边,也不好问到底有没有过夫妻之实。

温炎如决计还是得找个机会将生米煮成熟饭,否则这心里还是不踏实,但他这两日却又觉得恶疾缠身,实在力不从心。

等问完种子的事情,温炎如倒有些腼腆了,清了清嗓子,缓慢说道:“那个,今晚你来我房里睡觉吗?”

她愣了一下,低着头轻声回道:“这几天我不是很方便……”

这虽然只是她找的借口,但好歹能撑几天了。她瞥了一眼温炎如的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石姑娘,应该是药效起作用了,你问问他。”花间提醒她道。

于是她便转移话题道:“殿下,你好像不舒服,可是恶疾又发了?”

温炎如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怜香惜玉的想法,明白她这几日已经元气大伤,竟不忍心让她再流血。

“无碍。”温炎如竟然有些欣慰,或许是他没料想到她会关心自己。

她内心也大吃一惊,温炎如已经难受到这种地步了,居然没有向她讨要血液,这个人真是难以理喻。

温炎如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眯着眼睛笑着看她,看得她心里发毛,竟感觉到一丝恐惧。

她借故疲乏,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又向花间问道:“他这是搞哪出?该不会看出来血液有问题了吧?”

花间沉默了半晌,低声回道:“应当不是。他倘若真看出来了,必定不会这样轻易就放过我们,难道他还真想玩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把戏?”

“恶心!”她狠狠地唾了一口,“莫非他以为只要对我们好一点,我们就要认命,就要死心塌地跟着他一辈子?做他的黄粱大梦去吧!纵使他活脱脱变成一个活菩萨,也抹灭不了他犯下的恶,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都是狗屁!”

花间听她骂得这么痛快,索性也跟着一起叱责了起来,“没错,他温炎如以为谁都稀罕当什么王妃,他那点装模作样就算能够哄骗得一时,也哄骗不了一世。哪怕以后他跪在我们面前磕头认罪,也绝不会原谅他!”

她还是第一次听花间如此慷慨激昂的,不由地扑哧笑出声来,感叹道:“花间啊花间,你早该这样了,该骂就要骂得爽快,整天憋在心里,难不难受?”

“石姑娘,也是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女子还有另外一种活法。我从前没想过那么多,就觉得生为女子,嫁人生子便是归宿,却未曾考虑过自己想做什么。你有空给我讲讲你带兵的故事吧,一定很酣畅淋漓。”

她埋着头,叹了一口气,缓缓回道:“不管哪种活法都没有对错之分,也没有好坏与否,各有各的幸福,也各有各的心酸罢了。花间,如果有机会,我与你对调一下人生,让你也尝尝被人当作男子的滋味。”

说完她轻松地笑了,花间也随着她的笑声咯咯咯地笑起来,这或许是两人这么长时间以来,最为惬意的一次谈话。

只是,这笑,颇有些悲伤的意味。

花间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的身体,离开温叶庭了。

可她没有说,也并不想说,她甚至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隐约有这种感觉的,而这种感觉又为何在这个时候产生了。

她想不明白,只知道,在她离开之前,她希望看到温叶庭活下来。

两个灵魂在这一刻仿佛达成了共识,她们都祈愿,祈愿自己能够快些离开这里,祈愿留下的是对方。

而温叶庭一行,在日夜兼程之后总算是抵达了蜀州,随意找了一个落脚的客栈,打算休整一下明日再出发。

可蜀州,变得跟原先不太一样了,就连这个小小的县城,四处都是官兵,而且这官兵看起来还不太像是蜀州本地的。

温叶庭在房间里休息,桑榆则在他旁边闭目养神,没过一会儿,偃于秋着急忙慌地拿着饭菜敲响了门。

桑榆起身去开门,见偃于秋额头都出汗了,问道:“急什么啊?”

偃于秋刚把手中的饭菜放下,就又转身将门关得死死的,神神秘秘地说道:“要打仗了。”

温叶庭一听,眉头瞬间拧成一股,追问道:“怎么回事?这好端端的,打什么仗?”

偃于秋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我刚出门听乞讨的叫花子说的,他说老百姓都这样传。因为前几日突然来了一群官兵,据说是秦都来的,而且不止他们这里有,整个蜀州恐怕现在到处都是秦都派来的官兵。”

温叶庭觉得不对劲,又追问道:“可是,蜀州本来就划分给了秦都,这是我们原先承诺给秦都的,就算来了秦都的官兵也不足为奇吧。”

偃于秋摆摆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也是这样问的,那个乞丐说他常年钻墙角,四处睡街头,偶然听到过一位将军给下属交代事情,说是……说是要在蜀州展开部署,还要让秦都的官兵同蜀州本地的一同训练。老百姓们这些日子看到大批大批的武器运送进城,从前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自然是人心惶惶。”

“在蜀州展开部署……”温叶庭重复了这句话,“也就是说,目标是豫都。蜀州是豫秦两都交界之地,在蜀州如此大动干戈,这矛头除了指向豫都,也没有别的了。”

“豫都?不就是大哥你……”偃于秋惊讶地吼了一声,“那这可怎么办?”

温叶庭没有搭理他的话,思考着为什么秦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按理说韦筠的父亲身体不适,哪里还有闲心发动战争,且他一向崇尚井水不犯河水,没有道理莫名其妙就这样兴师动众啊……

想着想着,温叶庭觉得后背冷汗都冒了出来,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会吧……”

他抑制不住地说出了声,偃于秋听他的语气相当恐怖,好奇问道:“温大哥,什么不会?”

“完了……是韦筠……为了朝颜……”温叶庭一字一顿地回道。

偃于秋也喊出了声,“你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打仗,那这战争是为了替朝颜姐姐的死讨个公道?”

温叶庭眼眸低垂,“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了。豫秦两都在王淼死后已经达成了协议,蜀州归他们所有,从前的事便一笔勾销了。而韦筠绝不是什么背信弃义之人,就算他的父亲要攻打豫都,韦筠也定会劝阻下来。可眼下这架势,恐怕这想打仗的人是韦筠。”

桑榆听他俩这样一来一回地说,也忍不住了,连忙说道:“听你这话,你和这个秦都的韦什么相识啊,你去劝劝他不就完了。这仗要是真打起来,死的就不是一个人了。”

温叶庭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想摇头否认但又觉得于心不忍,“我如何劝他?朝颜死在豫都,死在豫都一个将军的手下,不管这个将军受谁指使,那都跟豫都脱不了干系。韦筠他要的不是哪一个人出来顶罪,而是要让整个豫都为朝颜陪葬,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桑榆听完这话也愣住了,不知所云地说道:“这还真是……情种啊……”

温叶庭知道,这是韦筠能做得出来的事。当初他看到那封告知朝颜离世的飞书时,就知道以韦筠对朝颜的爱意,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那时的他希望,韦筠不过就是要揪出这幕后黑手,然后一报还一报,一命还一命罢了,大不了再让豫都补偿个什么。却万万没料想到,韦筠甚至不惜发动战争,来为朝颜的死送行。

用最极端的方式,兴许才能让朝颜感受到最浓烈的爱。

而他又如何能劝韦筠?让韦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豫都计较吗?可假设换作是他,也忍不下心中这口气,什么补偿能换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他做不到,韦筠更做不到。

所以温叶庭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去阻拦韦筠,去苛责韦筠。他理解韦筠,他理解一个丧失了挚爱的人的心情。

哪怕这种心情的背后,葬送的可能是无数无辜之人的性命。

可韦筠若是决心如此,谁又能真正地让他放下这仇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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