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五月份，枇杷正好，李子也上市了。
唐家院子里晒满了果干、菜干。有些用来做馅料和酱菜，有些是唐凝的零嘴。
猫咪踮着脚从其中的空隙走过，偶尔低头闻一闻，并不感兴趣。
早些时日腌制的樱桃已经成了，配乳酪，配茶，都是上好的甜品佳肴。
最近，她又腌制了一批青杏李子。
她的红油底料已经做成，放入大陶盆中，加高汤和芝麻，再把串串放进去浸泡半个时辰以上，色香味俱全还很有营养的冷锅串串便做成了。
比炸串更省工，配个饼同样好吃。随着天气渐渐热起来，受到许多人的欢迎。
还有真正会吃的，带着食盒来，把一陶盆的串串加底汤都买下，全部打包回家，慢慢吃，甚至还可以在剩下的汤料里再下菜下面条。
如今，唐氏饼店的生意不仅仅是在早上好了，因为串串的带动，下午的生意也很快好起来，外面经常在排队。
因此，无论是哪里的人来平县，只要经过东城门，都会被这火爆的生意所吸引，进来吃一回，就很难再忘掉。
游南闯北的客人经过平县时，听说了这闻名于县的小吃店，怎么都要来尝尝，再带点这平县特产的饼和肉酱回去，自己路上吃，送亲朋好友，都是极好的选择。
甚至有人尝过别人带回来的美味，或是仅仅只听过盛名，就远道而来，为了能吃到新鲜出炉的、这其他地方吃不到的美味。往往尝过后，就流连忘返，好在许多东西能打包，天气热了，饼烤得干些，也还能放上数日。而多种酱料就更能放了，清油包裹着，不加一滴水，保存得当的话，能放很久，任谁听了不想多买两罐。
而秦肆的小商队，也在县城里出了名。
唐凝倒没有炫耀是自己的马车，只说从赵员外那里弄来的，避免一些不相干的亲戚天天借车，也避免便宜卖掉马的舅舅怨恨她。
秦肆也深刻体会到了唐凝曾经说过的话，有钱赚钱才快。马车像是一块敲门砖，是越入这行当的门槛，当有了它，源源不断的生意就能自己找上门。
开始只有一两家找他帮忙送货，后来别人一打听，知道秦肆供的货又快又好，还有唐氏饼店这个金字招牌，谁人不相信，纷纷向秦肆下单。
后来，东城的好几家食肆，还有十来家有固定位置的摊贩，都由秦肆供货。并非是其他家不想要，而是每天第一趟的马车已经装得满满当当，再也塞不下更多了。
送货的收入都由秦肆记账，唐凝每隔一段时间会翻看账本。秦肆遇到问题会去和她商量。最大的投入马车已经花出去了，现在每一笔收入都近乎是净赚的。
买马的十两银子算是她出七两，秦肆出三两。分红，按照她六、秦肆三、其他少年一。
秦肆不愿意，唐凝硬要给，他就说让娘子帮忙攒起来。
以英奇为首的少年们，那是相当信任秦肆，也因此信任唐凝，弄些钱维持简单的日常，交一点到家里，剩下的都给秦肆，算是再投资。
唐凝还有一笔稳定进账是卖给陈老板酱料。赵员外已经回来了，又带来陈老板给的定金和新订单。如今陈老板每月要定好几种酱料，几百斤，唐凝猜测陈老板至少有几家店，否则用不完这么多。
每个月稳定有十两左右的毛利，她当然高兴。伙计们也高兴，虽然需要偶尔加班，但是钱多啊，石头已经开始攒老婆本，恨不得一天到晚工作。而翠翠同样如此，几乎舍不得花掉每一文钱。她告诉唐凝她穷怕了，人穷没有尊严什么都没有，什么也都靠不住。
唐凝的财富在迅速累积，其他人却都不怎么看得出来，她还是如往日一样，穿纯色的布衣，不施脂粉，不带珠玉，甚至还不曾坐过几次自家的马车。
倒是秦肆，一天天高大，衣服在他身上都像模像样，还时常驾驶马车，出入大大小小的铺子。惹得几多少年人艳羡，不少少女大娘怀春。
有时，秦肆在店里坐镇，搭话的妇女都明显变多，为了生意，秦肆还是会礼貌回应。
但若是秦肆驾着马车去送货，脸就是板着的，写满了“理我远点”。最初还有不识相的女孩朝他怀里扔花束，后来，他远远驾马而来，大家都纷纷让道，这让秦肆的马速比其他人的快上许多。
这天和往常一样，秦肆和英奇等人送完货，沿着河边闲逛，
有人提议，留个人看马车，其他人去喝点小酒。
“老大，一起来呗。”英奇搂住秦肆的肩。
“我娘子说，喝酒会变笨。”秦肆嗤笑了声，坐在车辕上，手里把玩着把匕首，是自己磨的，手持的地方缠着碎布条。
“你一个人聪明就够了。”英奇大笑道，“反正我英奇是打算跟你混一辈子，再笨也无所谓。”
说完，他跟着其他几个少年朝不远处的酒家走去。
“只许你舔舔，一会儿你还要把车驾回乡下，小心把我的马弄到沟里。”秦肆冷声道。
“放心，老大。”英奇回头，冲秦肆调皮地眨眨眼。
少年们离开后，秦肆从怀里取出本书，靠在车厢门框上阅读背诵。现在他已经能读整本的书，还不会写像唐父那样文绉绉的文章，但书写账册、记录事情、帮人写信都不成问题。娘子还总夸他字写得好看，画也画得好。
但他自己觉得还远远不够，看秦安就像看一座高山，但看娘子却像是看无垠的大海、深邃的星空。娘子仿佛什么都知道，遇到任何情况都不慌，能够从容处理，带来最好的结果。在他眼里，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而娘子眼里，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娘子比他懂得多，还比他好学，愿意掏钱问别人借书看，还经常写各种东西。爹总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娘子就是读书读得多，才能这么会赚钱。
秦肆也喜欢读书，想要读更多书。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秦肆不悦地从书页里抬起眸子。
是几个富家子弟正在对某个东西拳打脚踢。他们一身锦袍，因为剧烈的动作变得有些发皱，脸上也满是狰狞，失了平时优雅得体的神情仪态。
秦肆翻了一页书，继续看下去。他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曾经他低落尘埃，人人都来踩一脚，自身都难保，哪还能帮别人？现在他懒得管，因为除了娘子，未曾有人在他最黑暗的时候给予一丝亮光。
吵闹声越来越大，秦肆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惊诧地抬起眸子，看向众人脚下那个人，是秦安。
“老大，那酒没什么意思，我们回吧，不知道今天店里有没有剩下的饼。”英奇拍拍秦肆的肩。
秦肆点头，把书放进怀里。
他们牵着马，并肩往回走。
“那是秦安吧？”英奇小声问，“他也有今天，哈哈。”
其他几个少年也跟着笑起来。他们都知道秦家人把秦安捧到天上，而秦肆总受到欺负虐待，曾是他们中最惨的一个。
秦肆也和哥们儿一起笑，慢慢背离河岸，朝饼店的方向走去。
“扑通！”身后传来重物落水声。
“有人落水了！”
“怎么回事？”
陆续有人往河边跑。
秦肆用力眨了下眼睛，大拳在空气里锤了一下，说：“你们看好马车。”
他迅速转身，风也似的跑到河边，纵身一跃。
唐凝到河边时，带了几分懵，她听英奇说，秦肆跳水了。
而眼前的情况，更让她震惊且疑虑，秦肆和秦安都湿透了，秦安已经昏迷，而秦肆则不停按压秦安的肚子。
她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秦安吐出不少水，清醒过来，但整个人仍虚弱到不成样子。
“你快回去换衣服。”唐凝说。
秦肆看向唐凝，眼神很复杂，有许多唐凝读不懂的情绪。
“要是他走不了的话，先把他也带回去。”唐凝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显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
于是，一群少年愤愤不平地把秦安抬上马车，回唐家去。
回到饼店忙碌的唐凝感到有些心神不宁，她想到了偶尔会做起的噩梦，男主秦安成为权臣后，血洗皇都。
她总是会害怕到惊醒，仿佛那些血就是她自己的。
秦肆经常在这时候醒来，小心地安慰她。唐凝虽不能对秦肆说出真相，也会心里好受许多。
唐凝也曾动过想灭掉秦安的念头。毕竟她几次三番拒绝过秦安的示爱，也曾让他的至亲父母难堪。放在书里，她这形象就是妥妥大反派，男主是会秋后算账的。若真有那么一天，她该如何抵御男主光环的疯狂碾压？
但是，唐凝自问做不到，在对方没有主动出击的情况下，对他出手。更不会想着刻意去妨害什么人。
可是，如果，她碰见了秦安落水，她会去救吗？她应该不会，因为她坚信秦安有男主光环。
晚上，秦肆竟然问了同样的问题。
“娘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救秦安？”秦肆的情绪异常低落，像是只受伤的小狗，在可怜巴巴舔伤口。
“我恨他，我是恨他的。凭什么他能得到家里的一切，还把我当奴隶一样使唤。半夜把我叫起来给他煮鸡蛋，让我去啃鸡蛋皮。他让我去给他冲糖水，还让爹娘冤枉我偷吃，他们打我，他只会软绵绵地说不要再打了。”
说这话时，秦肆紧紧咬着牙，眼里透出几分凶狠的光，仿佛有恶鬼从他身体里探头。
唐凝心疼又担心，把手轻轻放在秦肆的上。
“不要自责，这件事，你从始至终都没有错。救人是因为你勇敢善良，和救的是谁没有关系。”
唐凝安慰秦肆，也在心里确定了，以后就把秦安当一个陌生人，做好自己，做好防范，不必给他加上任何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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