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来客
第十七章
乌金花今日明显打扮的更加隆重。
一身油光水滑的貂皮斜襟裘衣，貂毛帽子，黑又卷的头发用头油抹服帖了，编成辫子垂在脑后，身上挂满了金饰，尤其是脖子上的粗金链子，更是与毛绒绒的褐色貂毛相得益彰。
她甚至细细描眉画眼一番，令本来粗犷的五官显得柔和不少。
见到如此盛装打扮的乌金花站在自家院门口，阿莱不免有些警惕。
她来干什么，上次的教训还没给够吗？
见到阿莱，乌金花的表情同样十分僵硬。
她下意识便要瞪眼，却被身旁的中年男子在脑后挥了一巴掌。
“直眉楞眼瞅着人小姑娘做啥！你把人整水里那次，就是她吧，你瞅瞅你，这么水灵一个小姑娘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说话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四五十岁，膀大腰圆，声若洪钟，大胡子遮住半张脸，唯有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精光四射。
“爹！”乌金花不满又委屈的一声，揭示了他的身份。
乌老爹不理她，转过头来又笑着对阿莱道：“小姑娘，你看，金花她就是这种性子，我已经教训过她了，没事啊，以后她要再欺负你，你就找我来，看我揍她不！”
阿莱：“……”
终于知道乌金花这行事做派是怎么来的了。
乌老爹明显比乌金花老练的多，他先从头到尾地把阿莱一顿夸，夸完了，才透露来意。
他们是特意来为上次的事赔礼道歉的。
阿莱去禀告赫连嘉，却见他仿佛早就料到般，丝毫不意外，对阿莱道：“让他们去东厢房等着，我一会儿过来。”
对这山里出来的土豪，赫连嘉不知有什么考虑，竟然答应见面。
阿莱依令行事，将两人引进屋等待，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
乌老爹进屋之前，分明驻足打量了她一眼。
……
里间。
乌家父女二人坐在椅子上，眼见着搁在茶几上的茶水渐渐变凉。
乌金花已经非常不耐烦，在椅子上动来动去，直到被父亲瞪了一眼之后，才安分下来。
她秃噜着自己精心编就的大辫子，焦灼道：“爹，照你说的能不能成啊？”
乌金花这趟可不是白来的。
她自那日吃了大亏之后，痛定思痛，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踹了石头，嫁给赫连嘉。
乌家有钱有势，她这位乌家大小姐一直坚信只有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才配的上自己。以前放眼全村，石头勉强配的上，如今赫连嘉横空出世，那石头就不够看了。
况且，只要她成了阿莱那小丫头的主母，要打发她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乌金花越想越觉得可行，在家撒泼打滚，把父亲乌雄磨的烦不胜烦，终于陪她走了这一趟。
比起乌金花，乌雄想的要更远一些，他打量着这屋内的陈设，渐渐陷入沉思。
他不是乌金花，连皇帝太子什么概念都搞不清楚，乌雄至少对赫连嘉的身份有所了解。
失势落难的太子。
原本以为，这位太子既然已被发配到古宁河这种苦寒之地，境况该是极为凄惨才对。乌老爹来之前，甚至以为自己会见到破屋冷灶，面黄肌瘦的太子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景象。
没想到一进这小院，银装素裹，炊烟袅袅，窗明几净，一看就知道这户人家定是过的平和富足。
比同村的流人们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甚至连招待他们的丫鬟，身上穿的都如此精致，眼见得快与大户人家的小姐比肩。
乌雄心里揣测个不停，面上却不显，只一个劲儿地憨憨笑着。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赫连嘉姗姗来迟。
阿莱站在门口，眼见着姿态闲适地踱步过来的赫连嘉，不由在心里暗赞一声，殿下真好看！
赫连嘉今日是正经见客的打扮。
只见他一身赭石色鹤纹圆领袍，外罩银朱缎面大氅，腰佩革带，下坠青白玉凤凰玉佩，头发难得用玉冠全部束之于顶，露出干净有力的脸部线条。
若说阿莱之前见着的殿下，穿着潇洒随意，凛凛如仙人之姿，眼前的殿下，则确实像那九重宫阙中，高不可攀的贵人了。
阿莱不由看呆了。
待赫连嘉走进了，这小丫头还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猫儿眼，使劲儿地盯着他瞧，不由好笑。
他撩起腰间的玉佩，用底下的流苏去扫她的脸：“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阿莱被弄的痒，皱起小脸，却还是老实回答：“看殿下好看。”
赫连嘉反倒被这直白的奉承给噎了一下，他轻咳一声，翘起嘴角：“嘴巴倒甜。”
说完，心情颇好地掀帘进去。
阿莱听见里面陡然一静，又忽然响起乌老爹洪亮的大嗓门，吹捧得比她过分多了，不由与有荣焉。
自家的殿下，就是拿得出手啊。
……
乌雄来之前，没想到这座小院竟然生活得如此井井有条，待见到赫连嘉后，他也未曾料到太子殿下竟然如此的……美貌。
气色红润，神采奕奕，脸上不仅不见一丝颓意，反而眼中带笑，唇角微勾。好似遇见过什么开心的事一般。
这和预想的大不相同，乌雄更加谨慎了起来，他向赫连嘉下拜，介绍自己道：“小人乌雄，见过太子，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赫连嘉微低着头，望着恭敬下拜的乌雄，嘴上道：“我已不是太子，受不得你这大拜。”
话是这么说，可他一点儿把人扶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乌雄在地上跪了半晌，听不到叫起，只能尴尬地自己起身。
他道明自己的来意：“太子殿下，小人家住东边五里处的乌家堡，家里靠山吃山，做些个山货买卖勉强度日。听闻太子宾临此地，不仅未能早早拜访，反而叫小女搅扰了殿下，小人惶恐至极，想来想去，还是带着这罪魁祸首上门请罪，望请殿下看在小女年少无知的份上，饶恕则个。”
他这一番话，虚虚实实，并不能尽信。
但赫连嘉根本不在意他前头说了什么，只戏谑道：“年少无知？敢问令爱年龄几何？”
“过了年刚好十七。”
“十七岁。”赫连嘉似笑非笑地瞟了躲在乌老爹身后，不敢出来的乌金花一眼，“我家小婢女尚不满十四，相比起来，谁更年少？乌老板做生意出身，莫非连这点算术都不会算吗？”
刚才在院门口，这乌雄的大嗓门一亮起来，他全都听了个清楚。
这人看着憨厚热情，实则鬼精，他对着阿莱说了那么多话，实则连个正经道歉都没有。
小姑娘傻归傻，可这乌雄是什么玩意，也敢随意糊弄人？
乌雄则有些傻眼。
在他计划里，今日的道歉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他真正的目的，乃是借这次的机会，和赫连嘉搭上线。
可没想到赫连嘉此大做文章，看这样子，他若是不让乌金花和那婢女道歉，怕是这赫连嘉能当场给他请出去。
乌雄想了又想，一咬牙，朝乌金花吼道：“看你做的好事！太子殿下的人，也是你能乱动的？还不赶紧给老子去道歉！”
阿莱被唤进门来，就见脸庞青白的乌金花，僵硬地站在她面前。
赫连嘉在一旁看着，乌金花不敢露出一丝不满，老实低头道：“……对不住啊，阿莱妹妹。”
阿莱被她那一声“阿莱妹妹”激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其实那天殿下给她出气之后，她就已经在心里把这事儿过去了。阿莱心宽，不会把自己囿于烦心事中，每天她有好多事情可以做，何必总是给自己自寻烦恼呢。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不在意此事。
乌雄一看有戏，连忙趁热打铁，表现出极大的热情，邀请赫连嘉有空去乌家做客。
他大力渲染乌家的好处：“咱家坐落在钧白山脚下，出门就是雪山，能滑雪！背后有条河，河边有雾凇！再往山里走就是温泉，冰天雪地里泡个热乎乎的澡，说是神仙日子也不为过。”
他这一番宣传，赫连嘉无甚反应，倒是阿莱，不知不觉就将耳朵竖了老高。
阿莱知道自己不该玩心这么重。可这些天跟着殿下，日子过的愈加顺心后，阿莱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小孩儿了。
这可不行。
阿莱在心里唾弃自己，狠心掐了大腿一把。
她却不知，这一番纠结的模样早被身旁的赫连嘉尽收眼底。
他看这小姑娘眼里分明盛满向往，却还竭力装作自己无欲无求的样子，十分好笑。
倒也在常理之中。
小婢女没见过世面，自然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赫连嘉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乌家受人指使，倒卖大陈的军火，将其拔除只是早晚的事。如今乌家不知出于何目的，自己送上门来，倒是方便了赫连嘉。毕竟国库军火一事，事关重大，有些事赫连嘉非得亲身确认一番不可。
于是他同意了。
乌雄简直大喜过望。他不知自己的底牌早就被赫连嘉看了个透彻，还以为是计划成功，不由暗自得意。
同样开心的还有一个阿莱。客人走后，她很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好姐妹阿花。
阿花一听，开心得不行，当下急吼吼地就要去收拾行李。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在房里盘算着要带这个要带那个，对这趟出门无比期待。
到了晚膳时刻，阿莱想着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这即将到来的旅行。
阿花激动的心情还未平复，见阿莱要去灶房，她连忙跟上：“今日我也来一起做！阿莱你还没尝过我做的菜呢。”
阿莱想了想，确实。她不禁有些好奇：“你会做饭？”
她从未见过阿花抄起过碗筷以外的任何厨具。
阿花拍着胸脯，信心满满：“会会会，我还能做锅包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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