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湖底动乱

将时间倒回到陆微垣等人尚在通州水城地下溶洞里的那一日。

巨大的爆炸声宛如晴空下的一声惊雷，整个溶洞剧烈地摇晃起来。

“怎么回事？！”宓念不禁将疑惑脱口而出。

原本就寒冷的地下溶洞陡然间变得更加冰冷，不祥的水流轰鸣在所有人耳中响起。

原本朝着另一个出口的方向跑去的向珍之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潮湿气息，心下一片绝望——这群疯子竟然真的早在此地留有同归于尽的后手！

她不禁回头朝着人群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些被胡自怡等人打得七零八落的龟公打手们揪着两个嬷嬷仿佛是在质问什么，而那两人依旧显得十分平静。

耳边水流的轰鸣声愈演愈烈，向珍之没法听清楚他们到底都在说些什么，只能看见许多人拼了命般地朝爆炸声相反的方向逃去。

而那外来的几个年轻女子，却依旧留在原地不动。

也好。

在被卷着石块的水流撞上身体的前一个瞬间，向珍之满怀恶意地想道：好歹自己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死掉，仍有这么一群人——尤其是堂堂公主，皇室血脉一起陪葬呢。

刹那间，爆发的浊流吞噬了她的身躯，也卷走她的性命。

“殿下！”

另一边，胡自怡好不容易才在那阵晃荡中重新站稳，她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陆微垣，后者面色稍稍凝重地看着爆炸声传来的那个方向，她五感比常人灵敏许多，鼻尖嗅到的不止有湖水的鱼腥气味，而中能听见的也并不仅仅是湖水的奔流。

流动起来的风中有血气，硝烟味。

窜入耳内的不止流水，还有无数哀嚎。

“恐怕是里头发生了坍塌，咱们快些原路离开！”宓念说着，双脚便下意识地朝后退去。

陆微垣看了她一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道：“我这次出门，娘亲说，要我自己去看，自己去听，自己去体会，也自己做选择......我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这话让宓念心头萦绕的疑惑愈发旺盛，只是逼身而来的致命危险让她没法去思考更多。

就在她心一横打算拉着这位小公主逃走的时候。

陆微垣右手做剑，左手拈花状，一手在上，向前轻轻劈开风声，一手在下，缓缓推出，仿佛凝固了时间。

风声渐渐寂静。

水流不再轰鸣。

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约约的长鸣声，是某种凡人不曾听闻的兽吼，亘古悠长，浩浩洪洪。

宓念看见陆微垣脚底隐约踏出莲花的虚影。

她往前一步，摇晃不止的溶洞顿时便恢复了平静。

而众人往前看去，黑暗中朝向此处喷涌而来的浊流并未消失，而是十分诡异地凝在半空中，水体内一具苍白的女尸轻轻地漂浮着，仿佛那胡水变成了噬人的怪兽，在捕获了一具尸体作为食物之后就停下它狩猎的脚步，而是用它那不知生于何方的眼睛正与众人对视。

逃跑的人群见到此番异象，纷纷两腿瘫软跪倒在地，惊呼着各路仙神佛祖的名字，感谢上天，感恩神迹。

这已经不是陆微垣第一次运使仙法操纵流水，刚刚进入溶洞时，那用来领路的女吏想要逃跑的时候，她便是遵循着本能去操纵了湖水将之带回。

但现在要防止地下溶洞被水淹没，所需要去控制的并不仅仅只是已经涌进来的那些水流而已，而是牵连到一整个巨大的湖泊。

陆微垣只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化为己用的灵气都快被抽干了，只是面上她仍作轻松模样，在确定了水流被暂时固定住之后，缓缓收回双手，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竖起两根指头在自己面前轻轻摇了两下，对满脸苍白的宓念道：“别害怕，小川姐姐，你是我的人，我自然是要罩着你们的。”

而宓念心中正有万马奔腾。

生长于一邪教之主手中的她，再不能更明白——这世上的什么神仙、魔佛，压根都是不存在的，那不过是人心的一个寄托而已，甚至可以被心怀恶念之人轻松拿来做控制、压榨他人的工具。

正是因为自小见得太多，所以宓念是不信这世上有神的，她只能更加努力地去获得养父的赞许，好以此从他手缝中拾取落下来的权力残渣。

然而如今眼前所见的这幕，极大地冲击了宓念心神。

这世间当真有神吗？

宓念呆呆地望着陆微垣，心中如此想着，口里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疑问：“殿下......世间有神吗？”

陆微垣看着她，面容恬静：“没有哦。”

对面以洛水女神之名为姓的年轻人眼中的某种光点摇晃着，随着陆微垣肯定的话语缓缓落了下去：“这世上是不存在神明的，我之所以能做到这些看似非人力能做得到的事情，只是因为......我暂时站得比一般人稍高一些而已。”

宓念的嘴唇动了动。

她很想说什么，但受到冲击的大脑让她没法正确地说出心中的话来。

然而陆微垣像是已经听到了她灵魂里发出的声音一样，轻轻点头：“对哦，以我为始，自我之后，凡我治下臣民，皆可入此道来，随我逍遥——这才是我真正的底气，我说可以保护你们，就一定能护得住你们。”

溶洞中幸存的人仿佛察觉到了此地才是最安全的所在，仓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纷纷涌来。

面对生死间的大恐怖。

无论是此间的龟公、鸨母，还是打手，花娘，兔爷，面上都是如出一辙劫后余生的庆幸，掺杂着数不尽的悲喜，以及对不可预见的未来的恐惧。

他们朝着陆微垣的方向靠拢而来，却又不敢踏入她足下生出的那片莲花净土半步，而是早早停住脚步，只以敬畏的目光看向人群中央傲立的年轻女孩儿。

而陆微垣的目光依旧落在宓念身上：“小川姐姐这下子安心了没有，可以告诉我，你的养父究竟去了哪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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