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画面中的虫气息奄奄的靠在角落中， 昏暗的环境下唯一看得清楚就是塞因那双水蓝色的眼睛，依旧如浅海那样，闪着粼粼的光。只是...失去了生气。
血块湿哒哒地黏在了头发上， 露出来的皮肤斑驳着血痕。
他被迫看向镜头，眼神中透露出绝望。
迦岚能够听到肖蒙的声音，似乎是在督促着什么。塞因凑到镜头前，苍白的脸色透出他的遭遇。
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不要来。
他就像是失去了希望那样，和垃圾堆里的娃娃没有区别。
肖蒙对塞因做什么！
为什么， 会变成这样。
画面戛然而止。
肖蒙看着迦岚， 模拟的小人一直都在发着抖。
“来找我。”他只说了一句， 就意图下线。
迦岚试图抓住肖蒙，但是在这个虚拟大厅里他们都是由数据组成的形象，迦岚抓住的也不过是一串串绿色的数字模块而已。
很快就因为对方断开连接彻底消失不见。
最终，手里空空一片。
痛苦从心底开始蔓延， 塞因最后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已经知道了四年前事故的真相。迦岚退出了训练舱，他眼中一片猩红，而这股情绪的来源， 究竟是因为肖蒙还是因为他自己，迦岚也分辨不清楚。
或许都有、抑或是都没有。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谢璟见迦岚已经出来了， 伸手打算接过迦岚， 但是迦岚只是看了谢璟一眼， 便从另一个方向跳了下来。
“肖蒙在等我。”迦岚只是说了一句，随后转身看向谢璟， 他犹豫了很久， 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塞因的眼神、肖蒙的话语就像鬼魅缠绕在他的身边， 他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我、我...”他扭过头， 只露出了半截脆弱的脖颈，随着抽泣而耸动。
谢璟走过，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迦岚的身上，夜深露重，外头的温度已经降下来许多，而迦岚却还只是穿着单薄的上衣，“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吧。”他拍了拍迦岚的肩，语重心长，“不要为谁自责，不是所有的事情需要有原因和理由的。”
厚实的外套上衣有着异常浓郁的香味，敦厚温润和谢璟锐利的气质倒是不相符。
和塞因的气味更是不一样。
“我这儿有一个虫的联系方式，你要见见他吗？”
谢璟将顾然如今的联络方式传送到了迦岚的终端，看到熟悉的名字，迦岚的眼有了一瞬的恍惚。
“你、你怎么会有？”迦岚没想到谢璟居然还能找到顾然。
这个名字几乎就要被迦岚淡忘了。
“还是算了吧...没什么好说的。”迦岚想了想，还是把这则消息删除了，他和顾然之间，除了塞因还有什么联系吗？
“迦岚，你...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谢璟眼瞧着迦岚的情绪不正常，于是试探着问，“是和塞因，有关吗？”
心中的火苗骤然被点燃。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又有事情瞒着我。”迦岚的身体因为悲伤而颤抖着，“你又知道了什么！你又懂什么！”眼泪不受控制流淌下来，“明明，我也不想那样的，你觉得我想伤害他吗？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啊，谢璟...你不知道肖蒙对我做什么...你们都不知道。”
孤立无援的情绪再度充斥，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嚎啕的哭声。
仿佛是把这十几年来种种的遭遇都杂糅在了一起。
谢璟想抱抱迦岚。
抱抱这个把什么心事都藏在心里的少年。
他舍不得，他亲手把这个少年从蓝晶星上带了回来，又陪伴着他整整夫度过了四年的时间。他想看着迦岚笑、想看着迦岚健健康康的长大...
为此，谢璟什么都可以做。
他是迦岚的监护虫，等迦岚长大他就会是迦岚的左膀右臂...
理智告诉谢璟，他不能这样做。
这样就是逾矩。
可。
“迦岚、迦岚，你听我说。”谢璟最终还是抱住了迦岚，超越了身份、地位、种族、性别...他只是想安慰眼前这个少年，以一个父亲的身份，“你看到那个视频了对吗？塞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肖蒙想要什么，如果他选择和肖蒙站在一起，他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他希望你是安全的。”
“他知道的，他会知道的。你担心的一切，只有塞因还活着才能建立。迦岚，看着眼前，未来是会改变的。”谢璟沉稳有力的声音落在了迦岚的耳膜之中。
“这不是你的错。该死的是肖蒙，该自责的是肖蒙。你只不过是选择了自保而已。”
迦岚抬眸，一双碧眸婆娑，“我...”
谢璟懂迦岚想说什么，他缓缓松开了紧抱着的手，直视着迦岚的眼睛，眸中的坚毅不容置喙，“你不相信自己的选择吗？选择就是有利有弊，哪怕是我也无法交出一个完美的答案。没有虫可以做到。”谢璟握住迦岚的手，他低下头，沉默了半晌。
等察觉到迦岚不再颤抖，他才继续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谢璟的话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安抚住了迦岚，刚才他的确因为肖蒙的话乱了阵脚，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抓到肖蒙才是，按照迦岚对肖蒙的了解，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只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他也不是没有做过。
至于塞因...
在想到塞因的时候，迦岚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塞因。不知道该怎么和塞因解释...他会选择相信塞因，可塞因呢。
会相信自己吗？
哪怕相信...他又会怎么做。
“谢璟...”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挑眸看着谢璟的脸，时光似乎从来没有在谢璟身上留下痕迹，和他四年前一模一样，“我不知道那艘星舰里还有虫活着，我当时只想让银狮号坠亡。我去看狄蒂的时候，他刚好清醒了过来，我才得知，当时的那艘星舰是塞因驾驶的。”
“狄蒂醒了吗？”
迦岚点头。
“今天上午我和你说，我很确定那个声音就是肖蒙。”迦岚的声音细微，像是在想事情那样，“他的声音其实和肖蒙原本的不太一样，但巧的是，我认识这个声音，在模拟训练的时候，我匹配过他很多次，我以为那只是巧合，但现在想想...根本不是，那只虫就是肖蒙，也是我把塞因的存在告诉他的。”
“我刚刚登录就是想确认到底是不是他。”迦岚自嘲一笑，嘴角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没想到，肖蒙一点适应的时间都不给我。”
“你说得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肖蒙。”迦岚站起来，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和肖蒙之间的事情，我打算自己解决。”
谢璟怔了一下，“不行，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肖蒙的目的不是达成了吗？他想要的不就是你，而且...你忘了塞因说了什么吗，他...”
“他说的话能信吗？当时那个情况...塞因口中的话能信多少。如果我真的没有去的话，塞因对他的利用价值就消失了，到那时候，谢璟你应该最知道他会怎么做的了。”迦岚幽幽地说着。
谢璟显然不同意迦岚的说法，“如果出事呢！你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吗？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原本高扬的声音在说到此处的时候，显而易见的哑了下去，“该...怎么办？”
“谢璟...你教过我很多。但这件事情，是我和肖蒙之间的事情，没有谁能够代替我做出决断。我也不想再看见有虫再为我受伤。”迦岚掷地有声，“而且，因为我反而让肖蒙有了弱点，不是吗？”
谢璟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他无法否认迦岚的话。
可或许他不让迦岚去的原因还有他自己的私心...因为塞因的存在，迦岚不知道受了多少罪。而这次又是因为塞因。
他希望迦岚的生命里，没有塞因。
可谢璟也清楚，这不可能。
迦岚可以没有他，但是不可能没有塞因。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一旦出航，一切都要听我的。”
“你要亲自去吗？那到时候恒星塔这边怎么办，你要交给谁。”
和谢璟相处久了，迦岚的思考风格也趋向于谢璟化了。
谢璟无奈说：“不管了，爱谁管谁管，正好趁这个时间放放假。”谢璟说得轻松，随后眼神一冷，落在了迦岚身上，“但你非要去的话...要和我去一趟研究所。”、
“做什么？”
“保证你的安全。”
迦岚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了谢璟。
研究所位于城郊，大山里，因为全都是树木的原因，看上去有些阴森森的，偶尔还有一些很奇怪的声音传来。迦岚除了第一年来到主星的时候来过这儿以外，这还是他第二次跟着谢璟过来。
不知道谢璟打算做些什么。
“我给所长发了信息，这儿的信号有些奇怪，不过过会他应该就会给我们开门。”话音刚落，研究所的钢铁大门就被虫从里面打开，而他们的信号也全都被屏蔽了。
要不是谢璟在，迦岚压根就不会来这种奇怪的地方。
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头拄着拐杖颤悠悠地走了过来，看见谢璟的时候还激动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呀呀，好久没收到你的消息了，宋钺钺。”
“校长...我是谢璟。”
“哦...哦，原来是谢璟璟啊，你来找我做什么。”听到是谢璟后，老者的态度明显就变了，比起谢璟，老者应该是更喜欢他口中的宋钺。
谢璟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
老者捋了捋他的白胡子，不太好使的眼神落在了谢璟身后的迦岚身上，“哦，原来是因为这个，我就说这孩子瞧着有些眼熟呢，跟我来吧。”
在去实验室的路上，谢璟告诉迦岚，这名老者叫做埃蒙特罗，在几十年前曾经是联邦军校的校长，后来退休后才在研究所挂了名字。
“所以刚才你才叫他校长的吗？”
“对。”谢璟没有否认，“不过校长更喜欢钻心研究的宋钺，不知道他之前为什么跑去军校当了十几年的校长。”
埃蒙特罗带着他们穿过层层蜿蜒的走廊，整个研究所有点像迷宫，迦岚探出精神丝线，却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他的触手。
屏蔽器？
“行了就在这儿。”埃蒙特罗找了许久的钥匙，才打开了一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大门，“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我的记忆里，这是第二次有虫找我借他了。”
谢璟拉着迦岚进了实验室里，随后就赶紧关上了门。
“校长废话很多，抓紧时间吧。”
迦岚不明所以，“我们要找什么？”
“给你防身的东西，上任总督临走的时候留下的，因为没有雄虫愿意出主星，所以就被放在研究所里了研究改造了。”谢璟说着，便在这间老旧的实验室里翻找起来。
迦岚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一个纸箱子中。不过纸箱有点重还放在柜子上，迦岚一个虫有些扛不动
他喊了一下谢璟，谢璟回头，发现迦岚已经搬了椅子把那个纸箱挪到了柜子边缘。
“你别动，保持那个姿势，我来就行。”
迦岚没有听清，侧头的时候整个虫失去了平衡，连虫带箱子一起摔在了地上。痛的他直不起腰来，手臂上已经出现了淤青，其他地方应该更加严重。
他忍着痛起来，随即就开始在地上摩挲着什么。在靠近纸箱的时候，他心中的那股躁动感觉更强烈，好像是同源的精神力吸引着他。
他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附近。
谢璟还在懊悔自己没有接到迦岚，“没事吧，等我我直接带你去医院。”
“不用。”迦岚说了一句，“我找到了。”
迦岚站起来，把一个小巧的手环展示给谢璟看。
“是这个吗？”
谢璟也有些不太确定，毕竟这个东西他也只是听过而已，他打开了大门，埃蒙特罗气得一把胡子往一边飞。而在看到迦岚手中的物品时，他反而愣了住了，“你们怎么找到的。”
“这是什么？”
“增强器。”埃蒙特罗示意迦岚带上，“按动开关，释放你的精神力看看。”
...
一瞬间，整座研究所的地图骤然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刚才的桎梏仿佛彻底消失，迦岚闭上眼，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树叶飘落、花谢、蝉鸣...的声音。
簌簌的。
而于此同时，迦岚甚至能够感受到手环中残留下来的精神力。
很熟悉、很温暖，就像是...
等了他很久那样。
不过很快，迦岚就感觉自己控制不住他的精神力了，它开始往研究所外蔓延，迦岚在事态控制不住之前赶紧关闭了增强器。
他出了好多汗。
谢璟和埃蒙特罗却都靠在了墙角，离他远远的。
而手腕上的手环，安安静静地仿佛什么都么发生过。
“别经常用，会有副作用的。”埃蒙特罗淡淡说了一句，便拄着拐杖打算赶他们走了，“记得用完还回来啊，谢璟璟。”
“知道了，校长。”谢璟心想，年纪一大把，还是一如既往的扣。
走出研究所，谢璟并没有着急回去，天然的氧吧让他们的心情都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舒张，“小殿下，星海很危险，”
迦岚敛眸，他抬头望着星空，“我知道，那是一片会吃虫的海。我很早就知道...”
可星海里，有他的塞因。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写很多打斗场面。
给大家保证，下周就会甜回来，然后也没有什么误会啦。
（if线是带球跑和另外一个...）
（求评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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