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倾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下恬安，他这个老师年岁不小心理年龄不大，他们在研究院的时候每天必做三件事，读书，码字，管青了。

        恬安正襟危坐等了片刻，听释青了道：“你是谁？”

        恬安难免失望，可是他们算下来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总不能要求一位医生记住每一位患者吧。可是恬安还记得他小时候打完针就喜欢让释青了抱，也只有释青了会耐烦地抱他。

        释青了突然摸了摸恬安脑袋，“怎么，失望了吧。”

        恬安很是不明所以，听他又道：“我等了你十四，不对，十五年，天天失望年年失望，你明白我的难过了吗？”

        倾纯见释青了和恬安大眼瞪小眼，咳嗽了一声把椅子拉过来道：“老师，这位患者是来看病的。”

        释青了好像非常激动，他坐下吧啦了一下恬安的后颈哼了一声，然后劈了啪啦地写了一堆东西到恬安的就诊页面。“带他去抽血，让化验科下午两点前出结果。”

        恬安赶紧站起身道：“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他都这么大了，哪里还用人跟着去做化验。

        释青了绷着脸大声道：“重要的不是化验！是下午两点前就要出！结！果！！”

        恬安被吼得一脸尴尬，倾纯也是满脸尴尬道：“明白了明白了，老师您先休息休息，我现在就带他去。”

        释青了哼了一声指着恬安道：“哼，人跑了你就等着经费腰斩。”

        倾纯赶紧应道：“哎，哎，保证不让他跑了。”

        倾纯带着恬安直接坐员工电梯到采血站，大中午的护士都去休息了，恬安听他软磨硬泡地跟留守的职工说话，把那个小omega调戏得面红耳赤，最终给他刷了卡让他进了站内。恬安在外等了不一会儿，就听窗口有人叫他，他一看是倾纯在里面拿着采血管。

        恬安扫了一眼那一排排的五颜六色的采血管问道：“这些都是我要做的？”

        倾纯用酒精擦拭自己戴着的手套，然后拍了拍胸前的桌面道：“袖子挽起来，胳膊伸进来。”

        恬安不怕采血，又想是医生亲自来做很是放心，没想倾纯使劲拍了拍恬安胳膊道：“好久没干这事了。”恬安立时有了不太妙的感觉。

        有一说一，倾纯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入针很快，一边跟恬安若无其事地聊天一边摇晃着采血管。“我们医院现在都采用自动采血机，可是我没权限开启只能用原始办法。”

        虽然这样说恬安仍旧道：“不好意思，麻烦了。”

        倾纯看着恬安道：“我想起你来了，只要是老师的学生应该都听说过你。”

        恬安想那一定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我给教授添麻烦了。”

        倾纯道：“老师那人比较较真倒不是针对你，他对于治疗失败的患者都有一种愧疚情绪在里面，所以这几年便不再直接接诊，但是我们遇见的疑难病症他很愿意一起讨论。”

        恬安道：“青叔叔……他人很好。”他说完见倾纯欲言又止想到以后这位医生很可能做为自己的主治大夫，主动交待病情也是自己做为患者应该做的，于是道：“我三岁时出现症状最开始以为是感冒发热，治疗后没有好转反而出现了一些更明显的症状。当时的医院把我转诊到了青叔叔所在的医院，然后我才开始得到有效治疗。治疗持续到十二岁，有很多孩子这个年纪便会出现早期情况，我父母便决定终止治疗。”那时他每周都会见到释青了早就把这当成了习惯，与其说伤心于中断的治疗倒不如说不能再跟释青了见面更让他难过。他跟家里闹了几次下场可想而知，想自己去找释青了可是一分零花钱也没有，后来慢慢地也就抛诸脑后了。

        按释青了当时的诊疗方案，对于恬安的药物治疗应持续到他成年，直到他找到自己的alpha后由alpha来接手照顾他。那时释青了还问过他长大要找什么样的alpha，恬安那时候哪里知道alpha是干什么用的，小时候觉得alpha打人可疼了，大一些觉得alpha脏兮兮臭哄哄，释青了还笑话他傻。

        可是现在他找到了自己的alpha，所以他想让自己尽可能完美一些。

        抽完血，倾纯带恬安找了个满是阳光的休息处，还买了牛奶和三明治给他。“奶里有糖，喝点会舒服一些。”

        恬安没再客气，接过灌了一大口下去感觉舒服不少。太阳晒着后背，最近几天冷得很，走在路上耳朵都要被吹掉了。

        倾纯道：“现在治疗手段更多，所以你不用太担心。等结果出来后确定治疗方案就能开始治疗。”

        恬安点了点头，“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看到效果？”

        倾纯问道：“他很着急？”

        恬安反应了一会儿他是谁，然后赶紧说道：“没有没有，是我有些焦虑。”

        倾纯明白恬安的心理，其实看每天面对的那些患儿家属，他们都在为孩子的以后焦急。何况恬安是个成年人，这倒是完全能理解。倾纯想了一下道：“具体还是要看一会儿的血检结果，其实开始治疗后会有些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是我并不建议你马上生育，很可能会影响胎儿健康造成流产。”

        恬安赶紧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还没想那么多。”恬安一直觉得孩子不是两个人躺在一起随便一弄就造出来的一个东西，他希望孩子的父母足够优秀足够相爱也足够稳定地照顾孩子到成年。只是故回太过于优秀，是他自己没有什么信心，所以他并不想贸贸然把一个孩子带到世间来。

        恬安的检查结果其实不难猜，各项指标都低到可怜，释青了直接叫他小冰人儿。

        “老师！”倾纯简直要扶额叹气，这是在对一个成年omega的性骚扰，是足够被举报入狱的！

        恬安挠了一下脸颊道：“还好，还好……”

        释青了眼镜后一双锋利的眼刀横扫而来，“哼，看来是找到自己的alpha了？配适度还不低的样子。”

        恬安自然知道配适度，ao双方配适度越高彼此之间的吸引力就越大，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自己身体这个样子还能被故回吸引。

        释青了见恬安一脸小甜蜜，“多少啊？”

        “多少？还，还没检测过。”

        释青了道：“下次让他到医院来两个人验一下。”

        恬安一惊，“不，不用了吧。”他看释青了沉下脸赶紧道：“他挺忙的。不好请假。”

        释青了道：“那你下次带他的□□过来好了。”

        “体，□□？”

        “血液！汗液！唾液！你都来主动治疗了这些东西还拿不到吗？”他说完又补了一句，“哎呀，毛发也行，就是没有□□准。”

        恬安点头如捣蒜，在得到释青了的“释放”后，赶紧撒丫子跑了。

        恬安走后释青了一脸严肃地写下一堆东西，倾纯不敢言声只能在一旁干坐着。释青了好久才从那种压抑的情绪中走出来，看自己最喜欢的学生等在一边笑道：“他跟你说了？”

        倾纯道：“说了，但是没说原因。”

        释青了道：“就是原因不好说。他当时被抱进诊室，我一看，嘿，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娃娃，大黑眼珠，睫毛上挂着眼泪湿漉漉的。可当我接过来后才发现他的腺体是完全红肿的状态，人小就显得腺体大，所以感觉整个后背都是红肿的。”

        倾纯不由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是啊，我当时比你现在年轻好在已经坐诊了几年，看到这个情况也完全茫然无措。他的家长也是糊涂虫，我问他们有没有让孩子接触过异常药剂或者抑制剂他们都说没有。”

        “是不是家长有意隐瞒？”

        “我当时也是第一时间怀疑他的父母，甚至觉得会不会那并不是恬安的亲生父母。后来我让他们回忆孩子近期到底有没有经历过什么，任何不寻常的事都好，他们才说有一天孩子从姥姥家回来身上沾了一块胶布，他们发现后给撕下来扔掉了。”

        倾纯握紧拳头道：“信息素抑制贴纸？”

        释青了吸了一口气然后深深吐出来，“只能说是怀疑，因为证据早就没了。”

        倾纯接了一杯温水放到释青了面前道：“是不是家里大人买回来没有放好，孩子好奇才误用了？”那个年代人们比较保守，信息素贴纸除了外包装外里面是没有任何标识的，如果打开放在哪里就跟一块膏药一样。后来因为出现很多ao幼儿误用贴纸的情况，所以才有了后来的4093法案。要求信息素贴纸生产厂商必须在显著位置标明产品信息，家长也需要将贴纸置于儿童无法接触到的地方，一旦发生误用事件将严格追究刑事责任。

        可是释青了接下来的话更让倾纯震惊，“我说过我怀疑过恬安是不是他们拐卖来的孩子，毕竟两个极为平庸的beta却生出这么优秀的omega。”

        “两个beta？”

        “对，当时我有在omega联保会任职，所以借助职务之便查了恬安的整个家族信息网。他真的是父母双方祖宗八代都是beta……”

        “那会不会是大一些的孩子好奇买回来的？”成年beta怎么想也不会去买信息素贴纸玩。

        “他有两个表姐，一个大他8岁，一个大他4岁，两个孩子那时都不在这个城市生活。他还有一个表弟，是个比他小两岁的omega男孩。事情到此便是死循环，孩子没有再接触过别人，家中大人孩子又都不具备能力或动机。”

        倾纯到此也陷入沉思，“老师，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别的什么原因造成发q期促进？就算是a型贴纸，就诊延误，可是您不觉得症状过于剧烈了吗？抑制剂贴纸对于幼儿的腺体确实会产生很大的刺激，信息素紊乱导致出现发q症状一般也都是轻微的。”

        释青了前倾了身体拍了拍倾纯的肩膀，“还是你小子比我聪明啊，我那时候困在贴纸的上面都没想过别的。”

        “真的有其他原因？”

        释青了这次却沉默了许久，“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我不该让你产生先入为主的想法。”释青了说到此处摘下了眼镜擦了擦眼泪。“我一开始采用的也是抑制剂贴纸，那么小的孩子按理说应该能马上产生效果，可是效果却微乎其微。他适应了发q状态后开始跟我玩，还会给我讲好多故事。偶尔真的太难受了才会跟我说，叔叔，你拍拍我好吗？睡着了就不难受了。我真的太难受了，幸亏我是个beta，如果要是alpha可能你老师我早就被枪毙了。”

        “老师……”释青了是战地上走出来的医生，他对于孩子有种近乎执着的保护欲。尤其是年幼的omega，在他看来被养在温室里才能万无一失。倾纯理解他当时绝望的心情，就算自己现在听来也一样感觉到了绝望。“那您猜测的其他原因是？”

        释青了翻出了他当时下的处方笺，倾纯看过，均是01ml的注射抑制针剂，一共六张。“没有办法，发q期已经经过了整整一个月，如果继续任由发展他便会没命。所以我跟当时的同事研究过后采取了这种更迅速的缓解方法。一共进行了八次注射，这里不太全。”

        倾纯道：“计量和疗程都很安全。”

        释青了嘿了一声，“我还不知道都很安全才敢给孩子用。”

        倾纯被说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老师觉得问题出在哪里？”幼时出于治疗为目的使用的抑制剂计量安全，成年后就算滥用市面上的注射抑制剂也不该让腺体完全萎缩到那种程度。

        释青了看着他的得意弟子道：“发q期被抑制，腺体开始消肿，我却在他背上发现了第九个……针孔。”

        倾纯一下子握紧了扶手，贴纸只是障眼法，真正的原因竟然是这个？“老师……有跟他的父母说吗？”

        释青了叹道：“没有直接明说，只是试探着问过。入院月余才发现这个情况，他的父母都认为是我在找借口恶意揣测。我也拿不出别的证据，最后只能以抑制剂贴纸不安全使用为由申请了4093法案，恬安便是那个零号受害者。”

        倾纯想了想恬安，那是一个内心非常平稳的人。他会为可能存在的好的变化充满期待，对别人充满感激，接受最坏的后果并不因此消沉，最关键他一直都在用理性的状态去思考，就算如此短暂的接触，倾纯也能感到他一个极为独立坚强的omega。

        “可是他的腺体……”

        释青了道：“八针抑制剂注射完成后他恢复了正常，出院时我只能再次嘱咐他家长务必认真照顾孩子。可是一个月后他又回来了，发q期症状仍旧非常严重。”

        “那老师这次是……”

        释青了道，“有了前车之鉴这次进行更为严密的检查，可是什么都没有。没有莫名其妙的贴纸，也没有神秘冒出的针孔。血液检测发现他的各项指标都处于成年人的标准，我只能再次对他进行注射抑制剂治疗，治疗后的效果非常好，立竿见影。可是这次我没有让他出院，而是又让他留院观察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他再次出现了症状。这时我想他腺体机能紊乱造成的后果很可能是长期的信息素超分泌，也就是如果不加以干涉，他会一直处于发q期状态。”

        “所以您对他的治疗一直持续到了他十二岁。”

        “对，一开始是每周都进行注射，后来随着他身体发育便调整为半个月一次，一个月一次。你也进行了触诊，应该知道他的腺体非常完美，就像教科书上描述的。他出生时预测的等级是a，这是非常好的，在多年的抑制剂治疗后他也一直维持在b级，可想而之这是一个非常稳定优秀的omega，等到等级确定时a或者s都是可能的，咱们国家已经很多年没有过s级omega了。但是他在十二岁后却突然断诊，我尝试联系他父母可是丝毫没有回应。这么多年我想他也许已经恢复正常了，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倾纯沉默着，他大概能还原出恬安的经历。十二岁的身体已经具备适应发q期的条件，也许他从那时起便开始依赖抑制剂贴纸。身体多年来适应了抑制剂，短暂的停用便会造成发q期的即刻到来，于是只能越发依赖贴纸不给腺体任何喘息的机会，当然成年后的注射抑制剂使用巩固了多年的成果，造成腺体完全萎缩。

        “老师打算采取什么治疗方法？”

        释青了摇了摇头，“这个我得想想，你也想想，毕竟以后你是主治。不过好消息是他找到了自己的alpha，正常的发q可以交给alpha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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