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宋程是被自己的一声喷嚏吵醒的,她总是失眠,因此在等待的时候,习惯闭上眼睛眯一会儿。
但如果她知道,自己醒来会看见周从云屈膝蹲在她面前的话,她肯定是不会贸然睡觉的。
“你来干嘛?”周从云问。
宋程连忙起身,把地上的黑色雨伞递给他说:“昨天,谢谢你。”
“不谢。”接过伞,他转身就走。
“哎,”宋程轻声叫住他。
周从云应声回头,不带感情的说道:“还有事吗?”
“我想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那天那个采访还没进行完。”
见他不答,宋程急忙又说:“如果不方便,时间你来定,不要拖太久就行。”
“今天中午吧。”
“嗯?”
“中午我有时间,”说着,周从云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表,说道:“12点下班,吃个午饭,12点半的样子开始。”
“好,谢”
话音未落,周从云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宋程站在门外,低头叹气。
这次回来,他变得冷漠,疏离,不近人情,和从前一点都不一样。
也许他并没有变,只是不想在像以前那样亳无条件的对她好了,可是她有什么资格难受呢。她自己本就是造成今天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周从云不过是按照她所预想的那般做了。
却没想到难以承受的,会是她自己。
从门外往办公室里看去,周从云伏案工作全神贯注,好像她的出现没有半分搅动他的心神。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真是没有说错。
人生就好像是一面巨轮,今日你追着我跑,明日我追着你跑,没有既定的位置。
也许,对于今日的她来说,能够借着工作再一次靠近,已经是上天恩赐,她没有办法再去奢求别的了。
。
宋程从住院部来到大厅时,已经十点半了。
她给陈溢打了个电话让她过来拍摄,然后到医院的生活区买了一杯咖啡。
坐下喝了一口,想起没吃早饭,怕喝了咖啡胃不舒服,又去旁边的自动售卖机买了一个小面包。
面包还没吃,周科从对面小跑过来,露着小虎牙笑着说:“记者姐姐,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半天了。”
“找我?”宋程十分意外。
周科从包里掏出一盒感冒冲剂,放在小桌子上,说:“早上听你咳了几声,我帮你拿了点药,这个季节最容易感冒了,你注意点儿。”
“啊,多少钱啊?我把钱给你。”
“不用不用,这个很便宜的。”
说着,周科赶忙走了,宋程还是独自一人坐着啃她的冷面包,时不时把感冒冲剂拿起来看一眼,觉得莫名其妙。
。
周科回到骨科办公室,写病历的时候总是失神。
周从云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冷冰冰的提醒:“走神是医生大忌。”
“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我这是一心二用,你是三心二意。”
周科无语,翻了个白眼,说:“云哥,你是不是在追那个记者姐姐啊?”
“关你屁事。”
“我是觉得你方法有问题,哪有追女孩儿送人家感冒冲剂的,你是不是不知道现在女孩子喜欢什么啊?不知道的话,你问我呀,做人要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嘶,”周从云觉得他十分的聒噪,直起身来,说道:“我看你最近有点闲啊,要不要我去找主任,让他给你加几篇综述?
“别!我闭嘴。”周科悻悻的低下头,继续写着病历。
周从云回忆起周科的话,手头上正在做的工作又没了头绪。
。
很快吃过午饭。
还是在之前见过的会议室准备采访事宜。
出乎宋程意料的是这次周从云十分的配合。
做完采访,宋程收好东西和陈溢一起走出会议室。
“程程,你帮我把相机拿回去一下行吗?我想和赵池一起去吃个午饭。”
“唉,可是,”宋程正要拒绝,陈溢已经将相机塞进了她怀里。
说完,她一瞬间消失在了宋程的视线中。
宋程打算认命将相机扛回去,却听见身后响起一个轻描淡写的声音:“走吧,我送你。”
宋程想说自己打车回去,她觉得周从云应该不想和她继续待下去,但她又及时忍住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她总是无法直视他的双眼,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在他面前,无缘无故的就矮了一截。
无奈,她只好将东西收拾好,跟他一起走了。
从医院到报社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车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周从云把车开到停车场,宋程道完谢正要下车,却发现车门上了锁。
她望向周从云,看见他双唇紧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她提醒道:“我要下车。”
“加个微信吧。”他答非所问。
宋程莫名其妙:“什么?”
“加个微信。”周从云有些不悦,转过头直盯着她:“小宋记者不用给我发采访样稿吗?”
她当他这次回来一眼都不想见到她,所以听到他说要加她微信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
但见他愠怒,她心里又有些气不过,加就加你这么凶巴巴的干嘛,好像谁欠了你十万块钱似的。
她妥协的点出微信二维码,周从云扫了一下,弹出一个好友信息:一朵孤独的云。
宋程尚且来不及吐槽他这过于文艺的昵称,视线便被他的头像吸引,他的头像是一副风景照,奇怪的是,她觉得似曾相识。
没等她想起了在哪里见过,周从云便问道:“你的微信号是长期用的吗?我会不会突然就联系不上了?”
“”宋程再次无语:“谁的微信号不是长期使用的?”
“那可不一定,我记得有些人的电话号码就不是。曾经我给某人打了好几百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周从云的话,让宋程略感心虚,她解释道:“多久的事了,你还记得。”
“对不起,我不想某些人那样健忘。”
他说的时候,特意加重了某些人三个字,让宋程哭笑不得。
“那时候,我的手机坏了,后来想联系你,你已经去德国了。”
“你的意思是,是我的错?”
“过去这么久的事,你在这里谈论谁对谁错,我觉得没有意义。”
“那什么有意义?”
什么有意义?宋程也这样问自己,她不知道什么叫有意义,但是十八岁没有掰扯清楚的事,留到二十七岁再说就是没有意义。
周从云面色铁青,显然是生了气,宋程想要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却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随着车门锁的声音响起,他冷冷的说道:“你走吧。”
宋程默默的下了车。
从前总恨日子太长,考不完的试,久久不来的高考,以及那些不敢说出口的话,总是一等再等寻求一个合适的时机。
总是以为长大了就没有烦恼了,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
最后发现大人的世界更是一团乱糟糟,甚至少了那一分敢于尝试的少年意气。
。
对于十八岁的周从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向宋程告白,让她做他女朋友。
但对于十八岁的宋程来说,爱情从来没有占据她生活的首位。
比爱情重要的有妈妈批发的几箱水果今天能不能卖个好价钱,菜市场的猪肉多少钱一斤,大学四年的学费是申请助学贷款还是多兼一份职赚出来。
但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之外,她也同样也是喜欢周从云的。
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不代表她不喜欢。
因此,当他在那个炎热的夜空下给她表白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有的时候美好的开始就等于破碎的结束,那天晚上突然而至的瓢泼大雨和他来不及落下的吻,像是午夜十二点准时响起的钟声,将宋程从美好的迷梦中拉回来现实。
她难以接受的亲密触碰,像一道高墙忽然落到了他们两人的中间,难以逾越。
她用力的推开他,奔向大雨中,落魄的像被全世界遗弃了的人。
然而上天又教会了她一个道理,当你觉得自己很惨的时候,千万不要灰心因为更绝望的事还在后面。
那天她穿着单薄的衣衫,在电闪雷鸣中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妈妈买水果的时候,在街上晕倒了,被好心人送去了医院。
她挂了电话,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十八岁的她难以承受的,可是当事情落在了身上,好像别无选择,没什么不可承受了。
她蹲在雨里咬着自己的膝盖无声的哭泣着,哭过之后默默往医院赶去。
后来的事情,比她想象中更难以接受,母亲程静晕倒不是简单的疲惫而是因为肺癌。
宋程一夜之间从年龄上的成年人变成了真正的成年人,治疗的费用很高,她和程静没有什么存款,思来想去,宋程决定把房子卖掉。
程静怎么也不同意,她害怕自己死后,宋程孤苦无依,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母女两个因为卖房的事情发生了很大的分歧,房产证上写的程静的名字,她不签字,宋程是没有办法把房子卖掉的,她最后一次去找程静签字,程静的态度还是很强硬,她想尽办法劝她也无济于事。
终于,她也劝累了,扑在程静的床前崩溃的声泪俱下:“我不要一个人都没有的房子,我想要你活着,想要你看着我上大学我妈妈”
她的话断断续续的,说不明白,但那天程静在卖房协议上签了字。
一直到所有准备工作就绪,程静手术的前一天,宋程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掉了。她借了沈裕的手机登了□□,立马弹出99+条消息,大部分是周从云发来的。
她随意的用食指翻了翻聊天框,然后退了□□,把手机还给沈裕。
从始至终,只为这件事分心了五分钟。
大学刚开学时,宋程从高中同学那里得知周从云和郑言七去了德国,她的心里微微发紧,连和同学告别的力气都没有了,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好像这才是事情应该有的发展。
后来她在图书馆里看到王小波的书《爱你就像爱生命》里面的一句话:就像一个人手里的鸽子飞走了,她也从心底里祝福那鸽子的飞翔。
那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周从云就像那只鸽子,她的潜意识里从来都觉得他会离开,却不得不为这难过。
时至今日,宋程依然觉得那个时候,她会喜欢周从云简直太正常了。
因为他的身上代表着另一种,她所盼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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