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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宋程头痛欲裂,不想去上班,便奢侈的请了几天假,反正她的年假从来不用,倒是浪费了。

        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暗夜里没有实体的影子。

        饿了随意吃点东西,渴了喝一杯酒。

        刚开始手机不断有人打来电话,周从云和陈溢的询问,沈裕的日常问候,她一个都没有回。

        打到手机停电自然而然的没了声音。

        周从云晚上都来敲她家的门,她从来没有理过,这两天没有敲了,或许他以为自己不在家里吧。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宋程不想听他解释也不想和他解释。

        她能对他说什么呢?因为小时候的伤害她没办法忍受异性的亲密触碰,但是这道在她的生命中隐隐作痛的伤疤,每被触碰都让她无法忍受,她不想再被揭开一次了。

        。

        打开门,满目狼藉。

        屋子不知道密闭了多久,空气里全是烟味酒味以及饭菜变质的气味。

        沈裕进去之后,开了灯,又把窗户打开通风,满屋逛了一圈儿,才发现宋程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面前是一地烟头。

        她很早就染上了抽烟的习惯,但工作之后很久没有抽过了,如今又拿了起来,恐怕是心里真的难受。

        沈裕从她身后走了过去,没说什么,将她手里的烟接过。

        宋程听见脚步声,眼皮都没抬一下。

        有时候她也会想,这些年来,沈裕一直陪着她,为什么她也没能喜欢上他,刚刚她忽然就明白了,正是因为她最无助、最悲惨、最难熬的日子都是他和自己一同走过的,所以只要一想起他,随之出现的还有哪些想忘记的至暗时刻。

        “别抽了。”

        宋程掐着烟不放,眼里噙着未掉的泪,说道:“你让我抽,睡不着,喝又喝不醉,不抽烟,我就得吃药了。”

        沈裕迟疑了几秒,把烟还给她。

        他摸着她的头,用长辈的语气说:“又在和自己较劲儿啊?”

        “还不是怪你。”

        沈裕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怎么又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当初你要是不救我,我哪遇得到这些烦心事啊。”

        “你这逻辑有点不讲理了。”

        宋程被他逗笑,但笑容转瞬即逝,又被无奈代替:“妈妈去世那天,拉着我的手,让我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可是活下去就已经那么难了,怎么开心呢?”

        “或许你可以试着谈个恋爱。”

        “我有那个资格吗?”她看向沈裕,既是询问,又是对自己的肯定。

        享受爱情,她确实没有这个资格。

        “学会爱人和被爱是世界上最好的治愈方法。”

        这是沈裕给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他把家里的垃圾收拾干净,见她情绪还算稳定,便离开了。

        。

        走出门去,周从云坐地上一直没有离开,见沈裕出来,连忙问:“怎么样?”

        “还好,目前情绪挺稳定的,你不用太担心了。”

        周从云听了他的话这才放下心来。

        本来沈裕已经走到了电梯口,回头看见进退两难的周从云,又想起屋里醉生梦死的宋程,决定为他们牺牲一点自己的休息时间。

        “要不喝点儿?”

        周从云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没人,才相信沈裕是在和他说话。

        两人下楼,找了一间清吧。

        。

        傍晚,沈裕在警局里加班,接到周从云电话时还挺震惊的。

        听他说起宋程的事,他先是紧张,倒不是担心宋程会做出什么自杀自残的事来,但由于种种过往,他始终不太放心宋程。

        但似乎,周从云很是关心她。

        大二那年,他和姐姐帮宋程买房子,总是在她家楼下看见一个少年徘徊的身影,那个人就是周从云。

        这也是他决定今晚和他聊聊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是,那天晚上,他给宋程送苹果,在楼下看见他们两人站在小卖部的门前,周从云走在前面,宋程捧着热饮和糖果走在身后,她脸上挂着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他知道,即便任由宋程这样下去,她也不会怎么样,无非就是将这一生仓促过完,但他觉得,她不应该有这样一个结局。

        由于两个人的工作都不能出半点岔子,明天又都是早班,因此虽然去了酒吧,他们也没喝什么酒。

        “在追宋程啊?”

        “你挺直白的。”

        沈裕喝着酒,笑了笑说:“多说几句浪费时间。”

        “怎么,有什么好建议?”

        “问我叫建议?你就不怕我是情敌?”

        周丛云哂笑道:“九年都追不到,就算你是情敌,我看也没什么威胁吧?”

        沈裕觉得面前这人说话很不中听,微微蹙眉说道:“你们两个的事,我虽然不了解,但也有所耳闻,感情这种事,不能两个人都畏首畏尾,你多走一步,她就能少走一步了。”

        “她我跟她之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沈裕忽然笑了,像是在嘲笑,看上去十分刺眼,随即他说道:“你无非是觉得她阴晴不定,若即若离,如果我告诉你,她是迫不得已呢?”

        周从云投去疑惑的目光。

        沈裕随即说道:“宋程的父亲是在她12岁那年去世的,15岁时她妈妈带着她改嫁搬到了积茶巷,后来早出晚归的母亲,好色好赌的继父,16岁单纯无知的少女,我不说,你也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吧?再加上后来她妈妈癌症,复发,又去世,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能扛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原来”

        周从云许多年的疑惑终于在这一天解开了,原来她害怕异性的触碰是曾经收到过伤害。

        过去发生的一件又一件事情忽然在他的脑海中连成线。

        高二那年她身上的伤,短暂的住校,暑假的偶遇。

        高三时她的忽然开朗。

        高考之后的不辞而别。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她不是不想对自己敞开心扉,而是一次接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他不敢细想下去,因为他无法面对,宋程每一次坠入深渊之后的绝望,然而归根结底,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

        。

        沈裕说话的间隙,他总是忆起从前的事。

        高三那年,郑言七成绩太差,便在校外找了一对一辅导便不来上晚自习。

        于是,宋程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周从云常常借相互学习之由,恬不知耻的坐在她旁边。

        宋程是标准的三好学生,上课认真,学习努力,听话好学。

        但周从云不是。

        他总是偷偷买一堆零食,带着她逃过老师的视线在桌子底下偷吃。

        他教她使用怎样巧妙的方法才能吃薯片不发出声音,又告诉她喝酸奶必须舔盖的科学定理。

        宋程从不屑一顾到乐意为之只花了不到一周,因此周从云嘲笑她是假正经。

        他们一起做题,一起复习,下课后一起回家。

        除去那次的偶遇,周从云并没有怎么去过积茶巷,但也隐约知道宋程搬了家。

        由于那天的画面太过惨烈,他从来没有刨根问底,只是默默的做着自己所能够做到的一切。

        从学校到她家走路大约二十分钟。

        以前只要郑言七不在,宋程一定拒绝和他一起回家,但他竟然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程就不再排斥与他同行了。

        到她家的路上会经过一条小河,小河两岸种满了柳树,他们偶尔也会停下来说几句话,然后再一起大笑。

        周从云觉得,一定是他先喜欢上宋程的,因为光是她在夜色中微笑的样子,就已经十分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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