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最近果蔬确实吃得少了些。”什锦殇的手覆在自己的腹部，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也不理伏苓染信不信。
伏苓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尖地看到他斗篷边角裁线略有不同。虽然都是黑色斗篷，但也真真切切的不是他帮她挡索命阁大长老的那件了。
什锦殇说跟着她是为了安全，这兴许只是其一，什锦殇更有可能是因为她说她要来木尧村，才跟着过来的吧。
他去做了什么？
伏苓染眯着眼打量什锦殇两眼，注意力很快回到小阿朝身上。
小阿朝的注意力停留在什锦殇的那句话上面。眼泪不止，他微愣的红肿双眼看着什锦殇。
“真的是这样的吗？”他问。
认真而又有些疑惑。
什锦殇还在等着小阿朝或是愤怒地反驳，或是更加难过地大哭，不过这小孩竟较真地问他了。
什锦殇身子没动，笃定地回答他：“是，你不是都亲眼看到了吗？”
他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态，竟这么无聊地和一个刚没了娘的小孩较真，即无聊又恶劣。
不过那又如何，想问便问罢。
什锦殇在等小阿朝的回答，等来的却是：
小阿朝难过的情绪散去些许，轻轻地说道：“那便好……”
什锦殇敛眉，“那便好？”
“谢谢大哥哥，小阿朝想明白了。爹娘都是乌青藤兽杀的，娘亲去救爹爹是因为担心爹爹，不是不要阿朝。”小阿朝边说着边抹眼泪，“娘亲选择去陪爹爹，爹爹就不会孤单了吧。”
什锦殇被小阿朝的回答弄得一愣，神情有些不解，他微眯眼便冷嘲地轻笑出声：
“呵。”
他是来安慰这个小屁孩的吗？他怎么就想明白了？
小阿朝只看到善意，没看出什锦殇的讽意。他深深地看一眼地上的大滩血迹，而后吸吸鼻子站起身。
整整跪了大半夜，小阿朝站起来的时候险些跌倒。他没让伏苓染搀扶，还坚定地躬身向伏苓染和什锦殇道谢。
“谢谢姐姐，还有大哥哥！”他望过来的双眼还有泪意，不过更多的是诚挚的感谢。
“……”
“这……”
这也可以？
伏苓染看看小阿朝，又抬眼看了一眼什锦殇。
什锦殇无话可说，撇眼看向别处。
“不客气，我也没有做什么。”伏苓染反应过来，连忙回应道，“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为他寻个门派拜师学艺，或者寻个学堂学习科考都不错。
“我想跟着姐姐，可以吗？”小阿朝的双眼恢复灵动，也仍旧懂事得令人心疼。
伏苓染握住他的双手，与他平视，“我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做，如果你跟着我我顾不上照顾你的。”
话落，伏苓染转头看向在场的另一个人——什锦殇。
当然，她没指望什锦殇愿意照顾小阿朝，她只是想问问什锦殇认不认识什么高人。小阿朝资质尚可，好好教导能在修炼道路上走远的。
不过……
什锦殇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耐地迎上伏苓染的目光。
他淡淡的笑容温和依旧，目光流转温柔如水。暗地一凝的神色却显示出了他的不愿，显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行吧。
他肯定会觉得她是多管闲事，又怎么可能帮忙？
什锦殇确实觉得她是在多管闲事，自己都一堆麻烦了，还要带一个麻烦在身边。
真闲。
什锦殇面上得体地朝他们微一点头，铁扇轻轻一扇，转身去到一旁的屋顶上坐着。
耳边似是听着伏苓染与小阿朝的一应一和，视线和注意力则全落在北面的村庙方向。
小阿朝没在意旁的，连忙想办法让伏苓染答应，“没关系，阿朝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阿朝会做饭，会自己穿衣洗衣服，我还能够照顾姐姐！”
瞧着眼前这个站着才有她蹲下来这么高，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的小阿朝，伏苓染顿时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她摸摸小阿朝的头。
她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更不可能带着一个孩子四处奔波。
伏苓染略一思索，想到了伏府的曾陵，原主父亲曾经的手下。把阿朝带回伏府，让他来照顾也不错。
“那如果我把你交给身边的人照顾，我偶尔才能去看你，你可愿意？”
“愿意！我愿意的！”小阿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跟在姐姐身边的人身边也算是在姐姐身边。
既然小阿朝都觉得没什么了，伏苓染当然不会拒绝，这些对她而言都是顺手的事。
得到伏苓染肯定的回答，他用干净的坛子挖下院子前占了血的泥土。他还将宋夫人两夫妇的部分衣物烧了分别装进两个坛子里，伏苓染帮着他一起。
尸体找不到，小阿朝就用沾了血的泥土和衣物代替。
小阿朝没有找个地方将两个坛子葬下，她问小阿朝时，他只回答说他们的家乡不在木尧村，他要带爹娘回到家乡再将他们葬下。
伏苓染没有多问，送了小阿朝一个荷包形状的空间袋装所有的东西。
她给了充足的时间给小阿朝收拾东西，给他时间和这里道别。她则在小阿朝收拾东西的空隙，进他们的房间拿回装载着乌青藤毒液的法器。
这个法器装载过乌青藤毒液，约莫是不能用了。但就像日笙说的，总归是她亲生父母留给她的，留着当个摆放的物品也好。
小阿朝焚烧部分爹娘遗物以及他收拾东西过程中，什锦殇都待在隔壁房子的屋顶上，没有帮忙也没有提前离开。
直到过了好一阵，什锦殇似乎在屋顶上休息够了，他才收回看似假寐实则望向村庙的目光，落到宋夫人院子里。
伏苓染看出什锦殇不对劲，但他不说她又能如何？总归不是对付她的吧。
她现在可是个安分守己的良民，比什锦殇这个名义上正派的男主还要正派。
伏苓染由着什锦殇与她一起将小阿朝送回伏府交给曾陵，由着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旁回东迎学院。
……
索命阁在东迎国的联络点。
面带红黑色面具的夜莲刹有些狼狈，他衣袍被划破些许，上面残留着植物系凶兽飞溅而出的绿色血液。
他第一时间不是回寝房收拾自己，而是和大长老踏进书房。
书房只有他们两人，他们走路的前后站位由在书房外他走在前大长老走在后，变成他走在后，大长老走在前。
夜莲刹不在意这些，和大长老立在隔音效果良好的书房内。他一抬手，翠绿色的木魄出现在他手上。
珠子没有一开始在木尧村阵法启动前那么明亮了，里面印照着的枝叶纹路也变得暗淡。它一闪一闪的，中心处木魄之魂缓慢地产生能量，补充启动自我保护阵法时的消耗。
夜莲刹的手轻轻推送，木魄顺着力道落到索命阁大长老手中。
大长老同样带着连眼睛都遮挡的面具，露出来的下巴和唇部苍老、苍白。他接过木魄之后阴恻恻地笑了笑，显然是满意的。
见他们这个所谓的阁主还算顺利地完成任务，大长老装装样子地关心一下他，“阁主伤得有些重，可否是阵法里出现没有预估到的情况？”
是假意的关心，也是试探。
夜莲刹神色自然，“木魄开启自我保护阵法，被木魄的力量伤到了。”
这样的回答大长老并不意外。他知道启动自我保护阵法之后的木魄是特别可怕的，夜莲刹被木魄伤到不稀奇。
更何况保护阵法还是他亲自启动的，他最为清楚了。
大长老只略一颔首，没有下文。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激起了木魄的自我保护阵法？”夜莲刹无波无澜地说道，“别忘了，你该听命于我。”
“保护阵法启动完之后的木魄最弱，最易得。正因如此，阁主才能顺利地得到木魄。”大长老没将夜莲刹的警告听进去，话说得漂亮，动作上却是先一步坐了下来。
他倒还算矜持，随意挑了一旁茶几的一个位置坐下，没有直接坐到书桌前的位置上。
“大长老怕不是忘了，我还在阵法里。”
“我自然是知道的，这不才赶过去接阁主回来了吗？”
是啊，可不是给接回来了嘛。
等他出木魄的阵法之后大长老才姗姗来迟，坐骑也没有下，站在鹰背上看着他的伤无动于衷。
没人能推测出木魄启动自我保护阵法之后会采取什么行动，稍有不慎他也会丧命。可那又如何，大长老他们只会在乎任务有没有完成。
这一点他从始至终都很清楚，没有必要再问。
只是……
“牵扯整个木尧村势必会引起其他门派注意，大长老下次还是收敛点好，别连累到我。”
夜莲刹负手而立，斗篷帽子搭在他的肩，露出了他的墨发。他鬼面具下的红唇张扬，迎上大长老的气势也张扬。
他模样妖而不媚，气势张扬，骨子里则透露出坚韧纯良。
二人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
“哈哈哈……”
蓦地，大长老突然大笑出声，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书房。
他笑得突然，收得也突然。过了好一阵他面色忽而冷凝，大声呵斥：
“愚昧！”
面具遮挡着大长老的异瞳，但他骤然犀利的视线仿佛透过面具射到夜莲刹身上：
“仇骁，我早就警告过你，收起你那可怜的怜悯之心！和木魄相比，木尧村那些人的命算得了什么。”
大长老听出夜莲刹，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听出仇骁的言外之意。仇骁不赞同大长老为了木魄祸害村子其他无辜的人。
“你不该叫我这个名字的。”仇骁红唇一张一合，和大长老阴晴不定的情绪相比，他显得尤为平静。
“是我错了，我们的严骁大人。”
大长老阴狠一笑，笑里尽是对仇骁的讽意。不过虽仍是直呼名字，但他终究没再喊出“仇”这个姓氏。
“明日我会进东迎皇宫一趟，用夜莲刹的身份，阁主可别用这个身份出现在别处了。”他可不想夜莲刹这一身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用你自己大长老的身份同样能办事。”仇骁不太赞同，大长老用他夜莲刹的身份出现，他就只能待在房里修炼了。
大长老没将仇骁的反对看着眼里，他的声音如毒蛇一般阴冷而缓慢地传出：
“不，不一样的。”
无需仇骁的同意，大长老率先站起身，“如果阁主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话落，他自顾自地站起身往书房外走。
仇骁脑海里蓦地闪过伏苓染的面容，他嘴微微一张想叫住大长老。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轻轻闪过一瞬，很快便止住了。仇骁看着大长老往外走的背影，神色不明。
他偶然了解到大长老在异界追杀的那个女子的些许信息，和他遇到过几次的宁国公府郡主——伏苓染……
有些相近呢。
仇骁红唇轻轻一笑，摘下面具，露出面具下妖艳俊美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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