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他在忍痛。
伏苓染的视线停留在什锦殇微微绷紧的脸上，不由得想起什锦殇掉进混沌空间时，还有在木尧村为他逼出木魄的木元素时，他都是这副模样。
只有在忍受极致疼痛时，他才会显露出几分痛苦举动。
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还是在这一个月里什锦殇又遇上了什么事？
按原剧情的描述，什锦殇在这段时间应该依旧被人辱骂嘲讽，挨过几顿揍。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什锦殇疼得指尖颤抖。
伏苓染微扬眉，倒也说不上多关心他，不过是什锦殇如今这副模样和原剧情又有些出入，她不得不注意。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需不需要我帮你把把脉？”伏苓染上前两步，作势抬手要帮什锦殇看看。
这回他不像上次那样任由她把脉，什锦殇随意地将手搭在缰绳上，顺势避开她的动作。
“不麻烦郡主了，我此次过来是想问能否与郡主同行，一起回京都？”他扬扬手里牵着的缰绳，含笑补充道，“我骑马跟在一旁。”
才停歇不过一个月，还来？
伏苓染倒也不怎么在意，她对上他的眼看了好一阵，颔首淡笑道：“您自便。”
什锦殇毫不吝啬地显露他的欣喜。
他看看天色，继而神色又略有些担忧，“时候不早了，等会雪封山马车不好走，我们现在便出发吧。”
他朝她拱拱手，面上是温和得体的模样，动作上却又不容拒绝地转身率先上马。
伏苓染略显沉默地望望天，微抿嘴。
现在才不过早上七八点，这样还天色不早？再说了，雪下这么多天，山被雪封是肯定的，哪会差这一时半会？
她的目光随即落回什锦殇身上，却见他已经身子端正地坐在高马上看她。显然是做好准备，只等她上马车了。
好吧，什锦殇本来就是个睁眼说瞎话的主。
伏苓染耸耸肩，转身上了马车。至于那个雪中骑马，面色发白强撑着坐在马上的什锦殇，便随他吧。
她倒要看看他能做什么。
伏苓染和齐漫天坐在马车里，管家和车夫一左一右坐在外面。调整好方向，缰绳一拉，马车便朝京都的方向驶去。
什锦殇骑的马看起来是普通的棕红色悍马，细看便发现它双目清明，听得懂人言，是有灵力的灵兽。
什锦殇轻拉缰绳，马儿便小跑出去，跟在丞相府马车后面。
马儿的颠簸让什锦殇面色愈发苍白，额间冒出细密冷汗，浑身如刀削、如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的肌肉紧绷。
马儿感受到主人的不适，它跑得愈发平稳，还轻轻呜咽一声关心主人。
什锦殇扬起一抹笑，空出一只手顺了顺马儿棕红色的鬃毛。
马车内。
伏苓染上马车之后就和齐漫天说了什锦殇骑马跟在一旁，与她们同行的事。
齐漫天一脸八卦，她凑过去掀开伏苓染那一侧的帘子，果真看到骑马跟着侧后方的什锦殇。
齐漫天坐回自己位置，揶揄笑道：“哎呦，我们三人里一个有夫君亲自来接回家，一个有未婚夫骑马相送，就我孤家寡人一个。”
“怎么？你想家里帮你定个婚事？”伏苓染调整到更舒适的坐姿坐好，随即点点头，“嗯，年龄也足够了。”
灵界年龄动不动成百上千岁的。二十成年，对于修炼者而言二十岁不过是十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生命。漫天如今二十三，未成婚未有婚约不算少见。
“这个不急。”齐漫天摆手，讪讪笑道。
大户人家里难得有她爹娘如此开明的，她可不想这么早成婚。
话落，齐漫天忽而带上几分认真地凑到她跟前，传音入密：“你喜欢他吗？如果不喜欢不要委屈了自己。”
现在什锦殇臭名昭著，修为尽毁，也成了平民的身份，如果伏苓染退婚旁人不会说什么。不过皇帝那边可能有点麻烦，毕竟是皇帝亲自下的旨。
伏苓染笑笑，“你觉得我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也是，一切按你心意来便好。”
齐漫天只是稍稍提醒，知道伏苓染心里有数便不再多言。因为无论旁人怎么说，她只要支持伏苓染的选择便够了。
齐漫天的正色只停留一两句话功夫，很快又八卦起来：“那木尧村救你的那个……大人呢？我看他好像挺关心你的，平时也没听你提过他。”
“他？”伏苓染勾唇淡笑。
“对啊，虽然看不清脸，但气质好像还不错，而且后来你们还接触了这么久……”齐漫天笑眯眯地拍拍伏苓染的肩膀，“不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多挑选挑选。”
伏苓染瞥了一眼帘子外的方向，特地提高音量揶揄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听说他面具覆盖下的那半张脸长得惊人，性情也古怪，不是好相与的。”
长得惊人，性情古怪，这些形容什锦殇没错，什锦殇听成什么样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齐漫天：“这样啊，那这两个人都不合适，回京城我再带你见见京都其他好看的公子哥！”
伏苓染无奈地点点齐漫天的额头，“你啊，多专注修炼吧，不若给你自己相看一个也成，我便不用了。”
伏苓染说这些话时并不避讳，什锦殇隐隐约约听到些。他眼睛半阖，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似温和又似冷漠的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而，一股更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什锦殇一个踉跄身体前倾。
这动作被释放精神力观察外界的伏苓染注意到了。
什锦殇反应倒是不慢，双手迅速发力，似没有痛觉般稳固地支在马背上。他脸上的笑没因疼痛而止住，反而是愈发张扬了。
他抬起一只手覆在胸口，细致地感受心脏那规律的跳动下，一阵一阵撕裂翻滚的绞痛。
又是如此，绞痛来得毫无规律，灵力等级忽高忽低。
什锦殇脑海里不由得闪过师父拍拍他的肩，云淡风轻对他说的：“也就灵力不太稳定，身子时不时痛一下，我的乖徒儿肯定受得住。”
师父所谓的“身子时不时痛一下”，还真是……
不太好受呢。
也不知他的身体以后会如何。如果心绪还是无剧烈浮动，只怕他的劫是渡不过去了。
什锦殇心底笑叹，眼眸里的神色则平静无波。
他抬眼，目光随着伏苓染乘坐的马车望去。他像是在看马车，细瞧却发现他是在看眼前茫茫的雪，在看回京的这条道路……
这一个月他下了一剂猛药。
京都的消息已经封锁几天了，但无论皇帝再怎么想隐瞒也会走漏风声的。现在贵族、门派里应该就有不少人知道。
不出两天，他便会成为真正的过街老鼠，甚至是整个东迎国的宿敌。
什锦殇神色坦然，面上完全没有为自己处境的担忧。他脑海里反复推演的全都是他可能经历的下场，思考选择哪种下场能让他更惨，却又不至于丢掉性命。
心里有了颇为满意的计划，什锦殇笑笑，身上的疼痛好似都减轻了两分。
他掀起一小截衣袖，衣袖遮盖下那不断撕扯的筋脉依稀可见。
什锦殇单薄的锦衣本就不怎么保暖，如今掀起衣袖露出的手腕皮肤更是冻得微微发紫。天空的雪落到他的掌心、手腕。
也只有将自己置身雪中，穿得单薄些，才能稍稍缓解他身上刺骨的疼痛了。
说来他昨日从京都回到东迎学院处理完事情，就该等着京都派来抓他便好的。谁料今日凌晨他的身体又开始巨痛。
行动上面也不知怎的，从一开始的出院落淋淋雪、吹吹冷风，变成了看到伏苓染，然后上前提出与她一起回京都的想法。
罢了……
他也顺道看看，他灵力的变化到底会不会受伏苓染的影响。
东迎学院离京都近，大雪拖慢了些许行程。不过行驶一个时辰过后他们也如期到达京都郊外。
与他们一同回京都的马车不少，往前几百米或往后几百米总能见着其他府邸进京的马车。
而与许多进京都的马车不同，一行人马与他们的方向相反，此时正快马加鞭地朝他们迎面而来。
“吁！”
对方拉住缰绳，马在他们跟前停住拦住他们的去路。
“林院长，左侍郎，好久不见。”马车外的管家率先出声，他看了看眼前的阵仗，有些疑惑，“你们这是……”
来的人是刑部侍郎、林承安和林清瑶，他们身后跟着一队官兵。伏苓染早早便通过精神力看到了他们。
自从木尧村村庙上见到秋毅彬和林清瑶一行人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林清瑶。
林清瑶他们能顺利逃出可以说是很走运了，因为他们一直待在木魄自我保护阵法的出口——村庙。阵法一破他们第一时间逃出。
听说秋毅彬和林清瑶都伤得很重，那次以后林清瑶就没在东迎学院出现过。现在见到，她毁容的脸竟恢复如出了？
齐漫天听到动静便掀开帘子，伏苓染透过她掀开的帘子往外看，首先看到的是刑部侍郎出示皇帝御令，公事公办道：
“捉拿什锦殇。”
他身后的官兵立即行动，即刻包围什锦殇。
什锦殇悠然自得地坐在马上，淡定地扫过周围的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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