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秘密
说完中午的事后，何秀莲又跟沈军说起了下午和朱鹂见面的事。
沈军同样感到惊讶又欣喜：“什么？聪聪打算回国看我们，这真是太好了！他现在怎么样啊？”
“好着呢，听朱鹂说，他在哈佛读完博士后就留在学校做研究工作了。还是他们那个科研项目中唯一的华裔，也是最年轻的一员。”
何秀莲说得很是与有荣焉，仿佛又是当年那个神童的妈妈，满脸都是骄傲的荣光。
沈军亦是如此，口气中满是骄傲：“这小子真棒，不只给父母长脸，还给咱们中国人长脸了！对了，他什么时候能回国？”
“要等他手头上的那个项目做完才有时间呢。不过朱鹂说了，等她联系上聪聪，就会先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他，到时候他可以先跟我们视频连线见面。”
“太好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聪聪呢。都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长成啥样了。”
“朱鹂给我看了他的照片，已经长成大高个的帅哥了。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
“你就没跟她要几张照片发给我看看吗？”
“当然有了，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呢，特意让朱鹂发了几张照片给我，现在就发给你看。”
何秀莲把几张许聪的照片转发给沈军后，围绕着他从少年到青年的外形变化，两口子兴致勃勃地聊了好久，各种回忆与对比。
以前的许聪是什么样的，现在的许聪又有哪些变化，叽叽喳喳说得没完没了。
说着说着，何秀莲突然怔了一下：“老公，原来我们还记得聪聪这么多事呢！”
沈军也感慨万千，“是啊，这些年一直闭口不提，还以为早就忘光了呢，原来还记得这么清楚。”
何秀莲推己及人地联想道：“那朱鹂他们两口子应该也和我们一样，这些年来始终忘不掉小晔了！”
“那是自然，唉！当初医院那边要是不出错，咱们两家何至于弄得这样骨肉分离。真是被他们害惨了！”
接到何秀莲打来道歉的电话时，沈晔一看来电显示就直接挂断。
今天傍晚的六点二十二分，他又切换到了儿童模式，没办法接听任何熟人的来电。
何秀莲以为大儿子还在生自己的气，就编辑了一段长长的短信发过来，中心思想就一个——“儿子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妈不会再拦着你了”。
沈晔简单地回复了她三个字：“知道了。”
萧珊这晚又是少女模式，通过微信得知沈晔变成小朋友后，她笑眯眯地跑过来敲门。
“小弟弟，大姐姐带你出去玩啊！”
“沈小崽崽”随手把手机一扔，兴冲冲地跟着萧珊出了门。
纤细的少女带着矮小的孩童走出金鼎公寓，一块去了椰风海韵的滨海路。
“我们今天玩什么？”
萧珊笑吟吟地点了一下“沈小崽崽”的额头说：“你这副小屁孩模样当然是没法玩皮划艇了，要不租一辆双人观光自行车，咱们沿着海滨路兜风吧？”
沈晔兴致勃勃地点头：“行，那就这么办。”
租上一辆能带小孩的双人观光自行车，萧珊载着沈晔在骑行绿道上一路疾驰，两个人的笑声如珠子般滚得到处都是。
沈晔最近的笑容多了，气质不再像从前那么阴郁。
曾经他很抗拒变成未成年的孩童与少年，但是和萧珊在一起经历的这段魔幻时光，却在某种程度上治愈了他，让他不再害怕重温生命中最不堪回首的往昔。
骑行归来，萧珊还了观光单车，牵着沈晔的手去买了两个甜筒冰激凌。
或许是在生活中尝过太多苦，他俩都特别爱吃甜的东西。
店主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随口问萧珊：“他是你弟弟吧？”
萧珊一边把撕开包装纸的冰激凌递给沈晔，一边笑呵呵地点头说：“算是吧！”
店主不明白什么叫“算是吧”，而冰柜前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并不解释，只是相视而笑，笑容里带着有他俩才明白的秘密。
两个人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慢悠悠地往金鼎公寓方向走。走到一半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零星雨点。
沈晔含着最后一口冰激凌，含糊不清地说：“天气预报又不准，明明说今天没雨的。”
“没办法，夏天经常这样子了。要不我背着你跑回去吧？不然你这双小短腿可跑不快呢。”
“沈小崽崽”不无郁闷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条小短腿，原本它们明明是一双大长腿的。
“让女生背多没面子啊！”
“可你现在是小弟弟，我是大姐姐，不是什么没面子的事了！来吧，改天咱们要是切换到了相反模式，你再把我背回来好了！”
萧珊做通了沈晔的思想工作，他伸出一根小手指跟她拉钩说：“ok，成交。”
萧珊背着沈晔往回跑，距离金鼎公寓还有一段路，夏日的雨却来得又快又急。她还没跑出五十米远，大雨就哗哗作响地落了下来。
“雨太大了，要不咱们先去那边的亭子里避避雨吧。”
路边有个街心公园，里面有个亭子可以避雨。
萧珊采纳了沈晔的建议，大步流星地冲进亭子里。反正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躲上一阵应该就会停了。
亭子里已经有人在躲雨了，那是一对夫妇模样的青年男女，岁数大概在三十左右。
男人愁眉不展，女人泪眼红肿，看上去像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萧珊蹲下身子放下背上的沈晔，见他身上的衣服基本没有湿，只是头发被淋湿了，就站起来伸手去掏裤兜的纸巾包，想替他擦干一下头发。
“鹏鹏，我的鹏鹏啊！你回来了！”
那个女人突然发了疯似的尖叫着冲过来，一把抱起“沈小崽崽”死死搂住不放。
沈晔本能地挣扎起来，可是一个小孩子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成年人抗衡。
萧珊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声音也满是惊恐：“你干吗？快放开他。”
这女人的表现很不正常，该不会是遇上什么精神病人了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沈晔岂不是要惨？
那个男人在一旁使劲摇着双手说：“老婆，你认错人了，他不是鹏鹏。”
“没错，他就是鹏鹏。鹏鹏，别怕，妈妈带你回家啊！”
女人神经兮兮地抱着沈晔转身就跑，完全无视天地间的倾盆大雨。
萧珊焦急不安地立刻追出去，撵在她身后大叫起来。
“什么鹏鹏啊？你认错人了，快把他还给我。”
男人也紧随其后，“老婆，你别这样，快放下那个孩子，他真的不是我们的鹏鹏啊！”
女人抱着孩子跑不快，萧珊很快就追上了她，伸出双臂想从她怀里把“沈小崽崽”抢回来。
但是女人那双瘦弱的手臂却像铁箍一样，紧紧箍住怀里的孩子不肯松开，还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混蛋，你滚开！别想抢走我的孩子，我会跟你拼命的！”
萧珊也不好直接动手硬抢，毕竟两个人是以“沈小崽崽”为中介在进行抢人大战，生拉硬拽只会把孩子弄伤。
扭头看着身后追来的那个男人，她焦急万分地说：“她是你老婆，你赶紧让她把孩子还给我行不行？”
“我知道，小妹妹你别急，先让我好好劝一劝她啊！”
男人走上前，双手按住妻子的肩膀，带着哭腔对她说：“老婆，你清醒一点。鹏鹏已经走了，这个孩子不是鹏鹏，他只是穿了一套和鹏鹏一样的衣服罢了。”
女人神经质地一个劲儿直摇头，拒绝承认事实。
“不会的，他就是鹏鹏，我知道他就是鹏鹏。”
“老婆，你好好看看这个孩子，他真的不是鹏鹏。你这么做会吓坏他的。”
在男人地循循诱导下，女人终于低下头看向“沈小崽崽”的面孔。
那张陌生又惊恐的稚嫩面孔，让她无比颓然也无比悲惨地迸出一声哀号。
“啊！我的鹏鹏已经走了！”
铁箍一样的双臂终于无力地松开了，萧珊立刻一把从她怀里抱回“沈小崽崽”，余悸未消地紧紧搂住不放手。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被萧珊这样抱在怀里沈晔或许还会感觉有些别扭。
可是刚刚经历过被人强行抢走的一幕后，他同样余悸未消地一把搂住她的脖子。
女人双膝一软，瘫坐在雨水横流的地板哭得撕心裂肺。
男人的眼圈也已经红透了，只是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让人看不出来他在流泪罢了。
“小妹妹，对不住，我老婆不是故意的。我们的儿子鹏鹏……前几天出车祸……没救过来……才五岁……就走了。她到现在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个小弟弟正好穿着一套和鹏鹏一样的衣服，她就神智不清醒地把他当成了鹏鹏。吓着孩子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萧珊和沈晔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里都是满满的同情。
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生离死别，是这世界上最悲恸的事情之一。无论是父母失去孩子，还是孩子失去父母，都能痛得人摧肝裂胆。
萧珊自然也不会苛责这对悲伤的父母，十分温和地说：“算了，没关系。”
男人定定地看了萧珊抱在怀里的“沈小崽崽”一眼，强忍悲痛提醒她。
“他是你弟弟吧？孩子还小，带出门时一定要看紧一点，一个不小心就会出大事的。我就是接个电话的功夫分了神，鹏鹏就跑到街上被车撞了。是我没有看好孩子，让孩子走得那么早。”
萧珊听得心惊胆战，抱着沈晔的手臂不自觉地又加了几分力道。仿佛自己不抱紧一点，他也会出什么事一样。
“沈小崽崽”也情不自禁地在她怀里偎得更紧，少女纤细如柳的身躯虽然抵挡不住任何危险，却莫名地让他觉得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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