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思
顾琢玉小的时候养在京中,因为出身将门,自小皮得厉害,但怕长姐顾清歌揍他,就人前装得知书达理,人后混世小魔王。
顾清歌知他顽皮,却也没法管教,只能要求他在外不得丢了顾家的脸,是以那一段时间,世家公子中,顾琢玉的才情可堪与公仪陵相比。只是顾家处事低调,不愿与其他世家相交,所以稚子相戏,往往公仪陵最受人欢迎。
宫中常有宴会,总会有来自世家的一群小朋友聚在一起玩些无聊的游戏,顾琢玉本就不爱参与其中,就算有人来寻,他也只会爬树上躲开邀请,有公仪陵分散吸引力,他也乐得轻松自在。
后来他看到了躲在树下偷看那群小朋友的姑娘,小小瘦瘦的一个,望着远处的热闹出神。顾琢玉便使了坏心,偷偷晃下树上的积雪,落在小姑娘的发上、脖颈间。
可小姑娘太笨,只当冬风使然,而不去抬头看看树上笑得肆意的少年。她拂去落雪,绕到树的另一边。顾琢玉忍笑忍得辛苦,正欲伸脚蹬树梢、再做恶作剧时,小姑娘却被人群之中的公仪陵所发现。
“三殿下,要来一起玩吗?”公仪陵拨开人群走了过来,顾琢玉坐在树的另一边树杈上,所以没有被他发现。
公仪陵径直地跑到小姑娘旁边,拉住了欲逃的她。
原来她就是那个不受宠的三殿下钟莘栎,顾琢玉想。
回过神,看到小姑娘羞红了脸,被公仪陵拉到了众人间,顾琢玉生气地蹬了一脚,却因用力过猛而滑下了树,抬头看到小姑娘在远处一脸怔然地看着他,身旁伴着世家子弟毫不留情的嘲笑。顾琢玉又气又恼,打着滚爬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公仪陵那边的小朋友真是太讨厌了!小姑娘除外。
这件糗事被从宴席上下来的长姐知道了,回府后,顾清歌把他拖到院子里,敲了好几棍子,直敲得顾琢玉涕泗横流这才罢手。
女人真是太凶了!小姑娘除外。
记吃不记打的顾琢玉趴在床上,托着腮,想白日里见过的小姑娘,乌亮乌亮的大眼睛,好像攥住了小小少年不知所动的心。
同样的一双眼睛,而今也同样地看着他,但他好像有些听不懂,像是那姑娘在说天方夜谭。
顾琢玉死死地扣住钟莘栎的肩膀,促声问道:“你说什么东西?什么借尸还魂?她在哪?我问你她在哪!”
钟莘栎被他吓到了,紧急求助青泽道:“青泽,他这状况对劲吗?会不会一时激动掐死我啊?”
“……有可能。”
钟莘栎崩溃地想:“早知道就不告诉他真的钟莘栎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地步,到底该怎么办!”
可顾琢玉却像是冷静了下来,一声不吭开始扒她衣领。
“???”钟莘栎双臂护胸,连连摇头,“我劝你冷静啊,我脸皮厚无所谓,你没了清白可就完了!”
顾琢玉眼眶发红,哽咽着说道:“你要我相信她死了,你只是借住在她身上的灵魂,那你让我看看你的肩膀。她小时随我爬树摔了下去,左肩受伤落了疤。”
钟莘栎打着哆嗦露出左肩,果然在偏后的位置有一道疤,顾琢玉盯着看了许久,瞳孔微微扩散,脸上迟钝地蕴了一片凉,抬手一摸才知是落了泪,一滴一滴汇成细流,坠进埋葬了许多往事的雪里。
原来他相思执念那么多年的姑娘,真的已经死了。
“告诉我,是谁杀了她!”顾琢玉一拳打在树干上,低吼道。
站在树下的钟莘栎遭了难,层层积雪兜头罩下,灌进了还没拉严的衣服里。
“虽然爱人去世很悲痛,我表示遗憾与同情,但我很想揍死他,真的,青泽。”钟莘栎忍气吞声拍掉雪花,心里默默吐槽道。
“……前提是你能打得过他。”青泽回敬道。
又气又恨又菜的钟莘栎更沉默了,她裹紧衣服,老实交代:“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她的新婚之夜,她是怎么死的,我真的不知道。太医查过我的身体,没有外伤,也没有毒量残余,基本可以排除刺杀与毒杀。”
“新婚之夜?是公仪陵?”
钟莘栎猛摇头道:“不,和他没关系,当时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但他如果发现刺杀失败,完全可以再动手杀了我。可他什么都没做,你不要去找他麻烦!”
顾琢玉异样地看了她一眼:“你喜欢他?”
“我没有!”钟莘栎矢口否认。
顾琢玉想说什么,却又没了力气,蔫蔫道:“罢了,你走吧。”
青泽:“这是机会。”
钟莘栎领悟,急声道:“等一下,做个交易如何?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这里,我的一切记忆都是空白。钟莘栎遇刺而死,我的境遇更是不容乐观,我需要你的帮助!”
顾琢玉冷笑道:“我凭什么帮你?”
“查出真凶,替钟莘栎报仇,不是最好的报酬吗?”
顾琢玉看着她一言不发,仿佛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来,说道:“那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看样子交易达成,钟莘栎松了口气,笑着说:“查出真凶,同样是对我最好的报酬。”
要害她的人都躲在暗处,若是调查害死钟莘栎的元凶,那么在她认知里,那些暗处的人必然会被一个一个挖出来,进而提防,进而保住自己的狗命。是以,调查真凶,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是双赢的合作。
顾琢玉没有说话,倚在了树旁,瞧着雪地,苍白地笑着,说道:“若我的小姑娘能有你一半聪明,知道该提防着别人,或许就不会死了。”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钟莘栎一路都在想顾钟二人的悲剧。身处现代,死亡离得远,所以不曾想过死亡所能带给自己与身边人什么。可如今,顾琢玉那悲然的表情犹若在眼前。
在她走时,他便一直在那里沉默地倚着,后来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便笑了,笑着笑又落了泪,后背贴着树一寸一寸往下滑,最后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
她一步三回头看着他的悲伤,却无可奈何。
她想爸爸妈妈了。
想着想着,自己的眼眶也不争气地红了,靠在马车一角偷偷掉眼泪。马车到了王府停下,她仓皇擦干眼泪,撩开帘子,却见公仪陵站在府门口,神色尤带病态。
见她眼圈发红,公仪陵上前担忧地询问:“妻主可是身体不适?”
钟莘栎摇头道:“风大迷眼睛。”
青泽:“公仪陵不是傻子……”
钟莘栎没好气回怼道:“我是!我是傻子,行了吧?”眼神却心虚往公仪陵脸上瞟,见对方眉眼微弯,恍然天地失色。
“你没见过男人是吧?”青泽对钟莘栎这种见色发呆的行为表示鄙夷。
钟莘栎晃去脑袋里的杂念,关切问公仪陵道:“这外头风大,天冷,你刚醒,怎么就直接出来了?”
候在一边的忍冬插嘴道:“王女不知,侍君刚一醒来,就急着要见王女。温的粥也没胃口吃,奴好生劝着,侍君这才勉强吃了几口,说是见不到王女,相思难捱。方才又拖着病体下厨房,说是要王女尝一下侍君的手艺。”
公仪陵红着脸呵斥道:“多嘴!”转头对钟莘栎小声地说,“妻主莫听忍冬胡言,陵只是想和妻主一起吃一顿饭,这才来门口候着的。”
这是什么贤夫良父啊!想想,在外劳累一天,自己的小娇夫就乖乖等在门口,什么烦心事都没了呀!原来这就是成功人士的快乐吗?原来这就是家里有个全职煮夫的美好吗?等她回到现代一定要努力学习,加油搞钱,做新时代的女强人,然后和个会做饭的贤惠男人结婚,呜呜,人生美好啊人生美好。
钟莘栎内心泪流满面。
公仪陵见她走神,俯身低头令她对上自己的眼睛,说道:“陵忘了……妻主应当是在顾府吃好了才回来的吧?那日后若有机会,妻主再尝尝陵的手艺吧。”
钟莘栎一口应下:“不用,今天午饭就能一起吃!”
“妻主……没有在顾府用膳吗?”
钟莘栎说道:“哦,在顾府遇到了顾家公子,聊了许久,便没多动筷子。”
青泽疑惑发言:“为什么要提顾琢玉?你们说的内容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知道,我比较在意真正的钟莘栎与顾琢玉的关系,刚才怕他想起过往难受,就没问钟莘栎喜欢公仪陵是怎么回事,而和顾琢玉的关系又是怎么回事。现在用顾琢玉试探一下公仪陵,说不定公仪陵能有什么反应。”
却见公仪陵神色如常,随口问道:“顾家公子?可是顾将军胞弟顾琢玉公子?”
“对,你认得他?”
公仪陵含笑道:“自然是认得的,陵在家中时,家母便时常提起顾公子才德兼备,要陵多向他学习。”这话其实是谦虚了,轮才情,虽公仪陵与顾琢玉齐名,但性格处事等等,公仪陵要比顾琢玉更有名一点。说完这句话,公仪陵止口,自知失言,忙告罪道,“陵失言,请妻主责罚!”
“他怎么了?”钟莘栎疑惑。
青泽提醒道:“他口中的‘家母’公仪茗,可是犯了谋反大罪,不能提的。”
钟莘栎了然,挽起公仪陵,温声道:“无碍,失言而已。本王想尝尝公仪侍君的手艺,快些走吧。”
公仪陵点点头,小心翼翼挽紧了钟莘栎,像是握住了不可多得的至宝,小心而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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