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离心
一旁小憩的侍从感觉到她的动作,悠悠转醒。钟莘栎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赶在她睁开眼前擦干了眼泪。
见钟莘栎终于清醒,侍从一瞬间驱散了睡意,喜道:“王女,你总算是醒了!奴婢这便去叫王夫和侍君来!”
还没等钟莘栎叫住她,她便一溜烟离开了房间。
钟莘栎缓缓坐起身,拉紧了被子。
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公仪陵。
他是她腹中孩儿的父亲,是她全身心爱过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极善伪装的人,下蛊蛊惑原主那么久。
再有,原主的记忆到新婚之夜喝下手边的酒后戛然而止,不知公仪陵如何摆弄失去意识的这具身体,可在这之后,沈悦就来了。
也就是说,原主死在喝完酒后。
公仪陵的嫌疑大得不是一星半点,可若是他下的手,为什么不在她醒来后做绝一点,直接弄死她?难道说,杀死原主并不是他的本意?
公仪陵的动机是谜,原主的死因也是谜,而公仪陵继续待在王府的理由更是一个谜团。
如果是为了给钟莘柠送情报,可如今钟莘柠倒台,他待在府里与她虚与委蛇又是何用意?骗了她的身子,骗了她的感情,她还有什么值得他继续图谋的?
一想到钟莘柠,钟莘栎眼底的讽刺快要结出冰来。那时他遭钟莘柠诬陷,她还傻乎乎地奔走为他求清白,原来这两人一早便有勾结。
说不定,公仪陵便是钟莘柠留有的后手,现在她在狱里尚未被刑责,没到死路,便永远有机会。
钟莘栎自嘲笑着,笑着笑着便哭出声来。
早该信青泽的,自己真的太傻了。
是她恋爱脑,是她被骗了还给人数钱,痴痴傻傻地陷入他的温柔陷阱,因为他的苦肉计而卑微地讨好他,还幻想能有美好的未来。
她对不起原主,她用原主的身体,去爱一个原主最恨的人。
青泽敏锐察觉到沈悦的消极情绪又满了上来,刚从混沌中出来,便赶着去安慰她。
“你得到了这个记忆,一定是原主想要帮你,让你及时止损。她那么善良的一个小姑娘,一定不会怨你的。”
她听到了青泽的声音,深呼吸着将心底的愧疚与悲哀压抑下去,说道:“青泽,我突然想到,你说银稚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
“……不好说,不管是不是他杀的,他待在这里动机不纯的事实已经板上钉钉,你打算以后如何待他?”
钟莘栎敛眸:“尚不知钟莘柠究竟打得什么算盘,我打算如旧将公仪陵养在府中,派人监视他,一切暗中进行,以免打草惊蛇。”
“可这样对你来说很危险。”青泽迟疑说道。
“这是我唯一能为原主做的事情。钟莘柠够狠,她谋反之事都不告诉生父,害他惨死,虽人在狱里,难免仍有隐患未除。我用着钟莘栎的身体,去享受她未能感知的母爱,本就对她有所亏欠,再加上我引狼入室,难辞其咎……现在处理了公仪陵,我们便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
钟莘栎头头是道地分析,青泽却觉得悲哀起来。
它能感受到钟莘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消极情绪,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不想让它担心,可它住在离她心脏最近的地方,可以明显感受到她的心酸与疼痛。
被爱的人背叛,一向单纯的她又怎么能接受得了。
青泽不忍心戳破她的伪装,便顺着她的话说道:“一切小心。”
因着顾琢玉本就住在乘鸾居,是以第一时间便赶到了她的面前,公仪陵虽也暂住在这里,可他身上的伤太重,听到钟莘栎醒来的消息,哪怕尽力加快速度赶来,却也还落到了顾琢玉的身后。
不过没关系,他的阿栎是爱他的,顾琢玉就算跑到了他的前面,阿栎眼里,也只会有他一人。
钟莘栎看到顾琢玉来了,心里酸涩难忍,他是原主的爱人,却因为公仪陵,两人阴阳永隔。他还要大方地看着她用阿栎的身体,去爱别的男人。
说到底,她在这个阴差阳错的故事里,亦有所罪孽,且罪无可赦。
她愧怍地看着顾琢玉,还没想好同他说什么,公仪陵的声音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阿栎!”
她看过去,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眼底还带着条件反射的恐惧。
人的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哪怕她决意伪装,但心里对公仪陵的提防,仍不由她所控。
她很快地掩饰了下来,却还被公仪陵看在了眼里。
他无措地望向一边铜镜,瞧见了镜子里那个消瘦难看的自己。
受了重伤,又没好好休息,更没好好吃饭,全身上下只剩一把骨头,能好看到哪里去?
公仪陵缩了缩欲向她伸出的指尖,声音不自觉带了轻颤,他黯然道:“我吓到你了吗?”
钟莘栎心知他发现了自己方才的反应,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抱歉,阿陵,我错了。”
顾琢玉发觉自己卡在小情人中间,似乎有点不大好,正欲起身离开,却被钟莘栎抓住了袖子,顾琢玉好脾气地说道:“公仪侍君已经来了,他照顾你就好,我就不打扰了。”
钟莘栎弱声道:“阿陵状态不好,不能再麻烦他了……”
公仪陵体贴道:“照顾你,我不嫌麻烦!”
她脑子转得快,立马又想出了一套说辞:“母皇知道我醒了,一会必然会来,若让她看到你在我身边……一定会为难你的。”
她没有把话说明白,公仪陵却心知肚明:因为他是低贱的侍君,怎么能抢在王夫前头对着王女献殷勤?
见公仪陵还杵在原地不动弹,钟莘栎又说道:“阿陵,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让我很心疼,所以你快回去好生休养,不要让我难过,好不好?”
公仪陵抿抿唇,应道:“好,那……你好生照顾你自己。”
见钟莘栎点头,他才黯然离开。
青梨左右看了看,钟莘栎说道:“青梨,你去照看一下他。”
……
公仪陵倚在榻上,心不在焉看着窗边透过的微弱曦光,说道:“你有没有发现,她对我有些疏远?”
青梨觉得他这话闻得莫名其妙,于是便偏头问道:“如何见得?”
公仪陵微阖双目,睫毛轻颤,像是脆弱的蝶翼,快要被狂风击散,他说:“她不肯让我陪在身边。”
青梨垂头沉思,说道:“她是顾惜你的身体,你不要乱想。”
“若是往常,她只会让我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好好吃饭,好好喝药,才不会将我赶出去,让我自己照顾自己。”公仪陵声音里带了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
青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一时沉默了下来,绞尽脑汁许久后,灵光一现说道:“她也说了,她是怕国主责备你,你……不要乱想。”
公仪陵像是被他说通了似的,眼底不知明暗,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了寒意,他问道:“因我身份低微,我便永远不能正大光明地站在她的身边,是不是?”
青梨被哽住了,他的思想不如公仪陵他们跳得快,怎样安慰都达不到预想的结果,还不如闭嘴。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
国主在这期间果然因为钟莘栎清醒而前来探望,母女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到天色入暮才离开。
公仪陵拖着病体去了膳房,为钟莘栎煲了一锅汤,送了过去。
钟莘栎送走国主后正躺在床上走神,奴仆便来报公仪陵带着汤来看她。她翻身起来,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后,长舒一口气,放了公仪陵进来。
“阿陵,你还憔悴着,怎么还下厨劳累?”钟莘栎迎上前,执起他的手,体贴道。
原本忧心忡忡的公仪陵听到她久违的关怀,心底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他打开汤盅,说道:“你身子虚,刚醒得大补,你又吃不惯旁人做的东西,便只得我来了。”
说着,还捏了捏她消瘦的脸庞,心疼道:“瞧瞧,昏了这么多天,瘦成了什么样子?”
钟莘栎拿开捏着自己脸的手,又重新将它贴到了脸上,就像他亲昵地抚着她的脸一样,半是撒娇半是关切地说道:“阿陵也瘦了不少,这汤我们一起喝!”
公仪陵由着她玩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说道:“这汤你一个人喝便好,我不打紧。”
“不行!看着你这样,我怎么能安心吃得下去?再说了,我刚醒,胃还难受呢……吃不了这些的。”
公仪陵失笑,软言道:“好,那我便陪你一起。”
看着公仪陵舀了一勺汤喝下,钟莘栎在心底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既然他敢喝,应当是无毒的,若是公仪陵为了钟莘柠不惜饮毒也要害她……钟莘栎眸子暗了暗,那便同归于尽好了。
公仪陵带着喜色与她一勺一勺喝着汤,全然不知她已然对自己离心,也全然不知她明面上的关切,也只是怕他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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