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名分
此时微风拂来，撩动灯笼流苏，也卷着盛夏的暑气，扑到了两个人的身上。
舒窈耐不得热，往檐下退了几步，寻了个阴凉地方，说道：“罢了，就当我胡乱说说。”
说完就要往回走，柳春熙拉住她，一脸欲言又止。
“你要和我讨论讨论楚王殿下吗？”舒窈挑眉问道。
柳春熙深吸一口气，细密睫毛掩下眼神里的微光，低声说道：“你又诓我。”
“诓你？你可不要冤枉好人，我没有！”
舒主君对她装纨绔的行为从不发表任何意见，唯独对待男子这件事，他掐着她的耳朵三令五申：不要欺骗男子感情！
若柳春熙这话传舒主君那里……舒窈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已经条件反射地疼起来了。
“没有就没有吧！”柳春熙松开手，先一步走向自己的院子里，留舒窈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柳春熙回自己院子的时候还在门口等了等，回头瞅着来时路瞅了许久，才确信那人是真没追过来。
木头脑袋，柳春熙暗啐道。
夏池一直等在院子里，看柳春熙回来了，面色不虞的样子，关切比划道：“公子怎么了？”
“无碍，被榆木绊了一跤。”柳春熙轻声说道。
夏池着急了，围着柳春熙上下查看，见着没明显伤口，这才长舒了口气。
“公子可要小心。”
柳春熙点点头，应道：“好。”
夏池敏锐感觉他家公子心情不好的样子，也不在柳春熙身边晃悠。柳春熙没活使唤他，他便自己找事做，主仆二人就这样过完了无所事事的一天。
到了晚上，柳春熙换好寝衣，正准备歇下，夏池却急忙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
“夏池，怎么了？”柳春熙坐正，担忧地看着他。
夏池向来稳重，怎现在如此冒失？是出了什么事吗？
夏池缓了缓，比划道：“舒家主喝醉了，正往您这来呢！她身边的人拉都拉不住她！”
万一……舒家主趁着醉意兽性大发，将公子给……不行不行，公子那样烈性，一定会受不了的！得让公子早做打算。
秉着这样的想法，夏池一路狂奔，就是为了早些告诉柳春熙，让他想出应对之法。怎知他忙忙活活比划完，却见着柳春熙眉眼竟浮出笑意，那笑里……还带着点迫不及待！
夏池：我清冷自持高岭之花那么大的一个公子呢？
柳春熙浅浅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微微收敛了笑意，颇为正经地说道：“唔……那夏池，你先下去，我来应对她。”
“……”夏池在原地静默片刻，然后十分麻利地行礼告退了。
柳春熙守在屋子里没过一会，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隐约还带着来人“我没醉”的嘟囔声。柳春熙走到门前将门打开，抬手欲敲门的舒窈一头栽倒在他的怀里。
舒窈身后跟着的两个侍从止步门前，柳春熙扶着舒窈，淡淡地说道：“家主这边我来就好。”
两个人面面相觑，应道：“那便麻烦柳公子了，我们就守在门前，公子若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柳春熙护着怀里醉醺醺的人，她发上有好闻的桂花香油味，丝丝缕缕地缠住了他狂跳的心。只是不知这家伙喝了多少，酒气重到冲鼻子，直把他熏得脸色也绯红起来。
柳春熙定了定心神，将舒窈扶到床边，撒手任她趴在床上，然后抚着自己的胸口，强作冷静地说道：“舒家主，这里没外人，不必装醉了。”
舒窈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没有任何反应。
柳春熙伸手晃了晃她，试探道：“舒家主？舒窈？”
还是没反应。
柳春熙有点失望地坐到她身边，伸手戳了戳她熟睡的面容，她也趴着挨戳，十分乖顺，看来是真的醉着了。
醉着的人也不是意识全无，睡了一会便呼呼咧咧说起了梦话。
一会儿是“楚王殿下家的狗好笨”，一会儿是“狗窝稀饭和泥”，再一会儿是“城南那个姓庄的卖酒还往酒里兑水，不厚道”……说得乱七八糟，让俯身细听的柳春熙很是无语。
这个人安的什么心，喝成这样跑自己屋里占着床，还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更可气的是，狗都提了，就是不提他柳春熙！
柳春熙拿被子砸向舒窈，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挨砸的人本能地把被子裹自己身上，团成团，打算安然入睡，落柳春熙眼里，又里外不是人起来。
鞋都没脱，衣服脏兮兮的，还一身酒气，就往自己被窝里钻！
柳春熙一把掀开被子，伸手去脱舒窈的鞋子和外衣。
好在她睡熟了，由着柳春熙摆弄，全身上下一会儿便只剩下贴身寝衣，柳春熙这才放她进被窝里好好睡觉。
折腾这一会儿，夜已经深了，灯也暗了下来，柳春熙懒得去剪亮灯花，正准备去榻上凑合一晚，却闻到了自己身上沾的酒气……酒气浸淫下，睡意全无。
柳春熙心烦意乱地唤人来打了一桶洗澡水，还被来打水的人暗戳戳瞅了好几眼。
这位柳公子……挺快哈。
柳春熙被人看得浑身发毛，等水打好人都散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合好门，走到衣柜那里去找换洗的寝衣。
平日都是夏池打理，柳春熙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待他好不容易找好，却听得重物落水声在不远处响起。
柳春熙衣服也没顾得及拿便冲到浴桶边，拧着眉看着浴桶里扑腾来扑腾去还说自己是小鸭子的人。
疯了，真的疯了。如果这就是舒窈说的“让他晚上好看”，那他宣布，她的目的达到了，他从来就没有这么头疼过。
柳春熙耐着性子伸手去抓在水里玩得正欢的舒窈，在她又哭又闹的挣扎中，好不容易把她捞了起来，烦躁的心在看清她的一瞬间滚烫了起来。
寝衣湿哒哒的贴在她身上，半透不透最为诱人。
柳春熙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思索要不要门口的人进来替她换衣服，想了许久，心一横，拿过自己刚找出来的寝衣，亲自动手给她换。
柳春熙虽然久居风月场，那种事耳濡目染，但到底也是个处子，心底也是纯情的。舒窈的身子他没敢多看，麻利地给她换上去。
做完这一切柳春熙身心俱疲，他又叫人前来换水，在换水期间他一直在边上打瞌睡，全然没有注意到换水的人变了的眼神。
啧啧啧，方才还觉得柳公子太快，如今瞧来……这位柳公子还挺行。
换水的人合上门离开，柳春熙草草洗了个澡，又翻出一套寝衣，穿上便去了榻上睡，一夜至天明。
朝阳冉冉，柳春熙被日光刺醒，一睁眼便看着舒窈穿着他的寝衣，正坐在他身边，垂头看着他。
柳春熙翻坐起来，舒窈顺势将自己的鼻尖与他的鼻尖相对，逼得他连连后挪，直到贴上身后的窗，舒窈才停下。
柳春熙刚醒来，脑子一团浆糊，所以像只小白兔一般容易受惊，待他神智回笼，瞧着如此暧昧对待自己的舒窈，敛下眸子偏过头，说道：“舒家主这是要做什么？”
舒窈邪性地牵起嘴角，点着他的胸口，说道：“你昨夜对我做了什么？”
柳春熙被她撩拨得胸口剧烈起伏，装傻充愣道：“我能对舒家主做什么？”
“我这衣服是你换的。”舒窈肯定地说道。
“是！”柳春熙迎上她的目光，说道，“舒家主昨夜入我房，装醉耍疯，打得不就是这个主意么？”
哪有宿醉的人能醒那么快，醒得快就算了，还生龙活虎地刻意撩拨他，若他还猜不出来这家伙就是装睡，那他真是蠢死了。
这么想着，柳春熙心底生了被戏耍的恼怒与羞赧。
既然她都是装的，那自己趁她装醉所做的那些情难自已的事……柳春熙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你不是自诩能看透她吗？她这点小算计稍稍迷住了你，你就往陷阱里钻，柳春熙啊柳春熙，你没救了你！
舒窈看着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轻轻笑了，然后摁住他的肩膀起身吻上了他的唇。
“我从不诓人。”
柳春熙抿唇，伸臂环住她的腰，问道：“所以呢？”
“说要晚上找你麻烦，是真的；说喜欢你，也是真的。”
柳春熙指腹摩挲着她的腰，愣愣地说道：“你何时同我说过喜欢我？”
舒窈急了，圈住他的脖子，说道：“我说过的！”
因为舒窈第一次表白还怪不好意思，特意混在醉话里说。全然不知道那话落柳春熙耳朵里便成了“狗窝稀饭和泥”。
柳春熙稍微一想便想清楚了，他心里欢喜抑制不住，明面上却还挺傲娇地抬起头，正准备端着架子矜持一下，门便被人敲响了。
舒窈蹙眉问道：“是谁？”
“是我。”舒主君的声音。
听到自己亲爹在门口等着，舒窈变了脸色，跳下床找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柳春熙也被她带得焦虑起来，也穿上了衣服。
门被打开，小情侣规规矩矩地站在舒主君面前，一脸乖巧等他发话。
舒主君意味深长地看了柳春熙一眼，接着看向舒窈，说道：“窈儿，随我来一趟。”
柳春熙内心不安，却见舒窈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放下心看着父女两人走远。
舒窈大鹌鹑似地跟在舒主君后面，她感觉她爹心情好像不大好。
果然，舒主君开口道：“窈儿，你自幼我便教诲你不要乱轻薄别人。”
“我没……”舒窈弱弱开口道。
“柳公子被你带回来这么久，你没给人家一个名分也就算了，昨夜竟那样荒唐……”
舒窈莫名抬头，问道：“荒唐？”
舒主君老脸通红，说道：“一夜两次水……我能理解年轻人火气盛，但有什么不能成了婚再办？你如今没把持住要了人家身子，还不打算给人家一个名分么？”
舒窈忍笑忍得辛苦，不住点头，痛定思痛状说道：“爹，你说得极是，是孩儿考虑不周了。那……孩儿择个吉日，聘下柳公子！”
“你待予他什么名分？”
舒窈轻笑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孩儿只会有一个男人，而那人只会是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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