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往事
楚绾动作很快,遣人查过,的确有人瞧见案发当天闻熙鬼鬼祟祟地跟踪阿雪,且以现场所有痕迹还原当时的情况,的确与阿雪所言相差无几,没关阿雪几天,就把他放了出来。
阿雪在狱里没受苦,可是因为几天没洗澡,见到来接他的沈悦还躲着不肯让她靠近。
沈悦知他顾忌什么,回到家就给他打了水,平静地对瑟缩着的阿雪说:“你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一觉,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正当她准备开门离开的时候,阿雪在她身后突兀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
沈悦不解地回头,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不是处子,还被那登徒子扯烂了衣裳。我知我配不上你,也知你瞧我生厌,你放心,我马上就会离开,绝对不会脏了你的地方。”阿雪垂着眼睫,慢慢说道。
本来想辩解她没那么想过的沈悦听阿雪说他会离开,一时也没了话要说,沉默良久,才说道:“你有自己的家人,你该去找他们,而不是拘泥于这泠水村的小小天地间,耽误了自己。”
阿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好。”
夜里阿雪突生梦魇,他梦到一个姑娘死在了自己眼前,自己拼命叫着她的名字,却唤不回那姑娘再睁开眼看看自己。
而他梦里还有个声音,一直同他说:“没有任何东西属于你,你抢走的,要还,你偷去的,要偿。这世上更无人爱你,不然,那个姑娘怎么会宁愿死,都不愿意留在你的身边呢?”
他从梦魇中醒来,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神一斜,看到站在门前举灯默默凝视他的人。
“做噩梦了吗?”沈悦走到他的床边,抬手拭去他额上的汗,“我听你哭了,便来看看你。”
阿雪抖着唇,抱住了她的腰,将下颌搁在她的肩上,颤声道:“我梦到闻熙要我偿命,我好怕,我是不是不该杀了她?可是,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悦慢慢拍着他的背安抚道:“你没有错,若你不反抗,她便会伤害到你。”
阿雪闻言,手颤抖地抓住她的袖子,问道:“若我害人性命,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命,你会不会怨我?”
“不会,”看到眼前的阿雪眼底变得雀跃,她又慢慢补充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若处于这个假设之中,我会对害我性命之人先下手为强,但我不会为了维护自己,而去害无辜之人殒命。”
“阿月说得对,”阿雪干笑着,松开了紧紧攥着她袖子的手,小声道,“是不是我方才扰到你了,你快些去歇息,明日不是还要起早么?”
“明日我先不去出诊了,你身上被闻熙伤了好几处,我给你瞧瞧。”
“你要陪着我吗?”阿雪眼睛亮了亮,问道。
“嗯。”沈悦淡淡道,不作任何解释。
天色慢慢浮白,沈悦陪了阿雪一整夜,没再见他梦魇,才闭上眼睛进入睡眠之中。
察觉到她呼吸变得均匀,本该沉眠的阿雪睁开了眼睛。
以他而今阴鹜心境,可见他前半生未必清白。这双手所沾鲜血,不过是多少问题。他不知自己过往详情,只知若让阿月知晓,必然会觉他不洁至极。
他想杀掉曾经的自己,清清白白地陪在她身边。
可他心底那样肮脏,又如何能保证今后不会再行恶事?
欲索之爱,求不得,却也不愿放下。
……
因为沈悦要陪受惊的阿雪,没有去寻新的药材,所以沈星池得去城里为母亲买药,偏巧,又碰上了楚绾。
自楚绾知道沈星池来城里的机会少之甚少,于是小心主动迈出一步,轻唤道:“沈公子。”
沈星池回头一顾,勾唇浅笑道:“楚大人。”
“我……你我商谈并非公事,不必总是楚大人楚大人地叫我。”
沈星池笑意不减,说道:“楚大人是好官,于小民心中,无论是否言及公事,楚大人都担得起这一声称呼。”
楚绾有点泄气,却还是强打精神说道:“那……你叫得开心就好,不过,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小民了。”
“好……说起来,星池得替表妹谢过楚大人的秉公执法,表妹夫才洗清冤屈,得了清白。”
楚绾摇头道:“此事不在我,在阿雪本就无辜,我只是还他一个公道而已。”
“杀了人,真的可以不用偿命吗?”沈星池好奇道。
“嗯……若死者威胁凶手性命,使凶手处于不主动便会受伤害的境地,凶手为求自保杀害死者,的确会依缘由而酌情量刑。阿雪的这个案子,缘由便是闻熙见色起意,阿雪自始至终皆为无辜受害,所以他失手杀死闻熙,不必担责。”楚绾侃侃而谈。
“原来如此,”沈星池一边听一边点头,说道,“星池受教了。”
“不过,现今东乾律法仍有缺失,还有些涉及人情的案子因律法死板不能得以脱罪,因此世间添了不少憾事。”说着,楚绾叹了口气。
“不能在律法之外酌情判定吗?”沈星池好奇问道。
“律法制定,是为让人遵守履行,世人言行,不可轻易脱离律法。”楚绾肃声道。
“唉,星池不懂这些,让楚大人为难了。”
听到沈星池这么说,楚绾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严肃了,慌忙找补道:“律法有缺失,我们这些为官者自会将其中不平之处整理出来,进行修订,呈给圣上。相信若干年后,天下必不会有不平之事。”
“嗯,星池相信大人。”沈星池乖巧点头,似乎是听进去了的样子,楚绾这才松了口气。
沈星池采买完母亲所需之药,就往回走,楚绾送了他几步后,在他再三推拒下,只好停住送他回家的步伐。
在遇到沈星池之前,她没有见过让她动心的男子。
逢年过节,楚绾身边的人总是感慨她一直孑然一身,不愿成家,总跟自己那堆律法浸在一起。
每每听到身边人这样絮叨,她总是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今生娶律法为夫,倒也不是不可。律法不会胡搅蛮缠,不会争风吃醋,好应付得很。”
可遇到沈星池后,她发现,原来男子也可以乖巧可人,如缥缈轻云一般。
苦恋人家四年不得喜结良缘,好似是老天对她当初信口胡诌的惩罚。
……
因为被闻熙半路挟走,阿雪从绣货铺带的材料,都在挣扎中掉在了地上,踩踏得不成样子,没赚到钱不说,还令沈悦垫了一笔钱,让本就贫穷的沈悦更加捉襟见肘。
阿雪觉得不好意思,说什么也要再去找活干,被沈悦摁回床上,令他好好休养。
不能出门的原因还有一个,闻熙的夫郎就在江家门口坐着耍赖皮,扬言非要撕了阿雪这个不知羞耻勾引人家妻主的小贱人。
倒不是因为他对闻熙感情有多么多么深,也不是因为闻熙死了自家顶梁柱塌掉,他巴不得闻熙快点死,阿雪杀了她,倒也算是给他圆梦了。只是闻熙死了清净,做夫妻这么多年,怎么说也得让他利用利用剩余价值,那才能死吧?
他守在江家门前,非要讨个说法,其实就是想讹笔钱。
沈悦怎么会看不出闻夫郎的用意,若她还是钟莘栎,钱能解决的事,必然眼都不眨一下地直接用钱砸,可她现在是一穷二白的村大夫江辛月,没存钱不说,还因阿雪之事添了笔外债,只能躲着闻夫郎不见,将他的谩骂隔绝在门外。
沈星池得知这件事后,想起之前临别时,楚绾同他说过,若有事直接找她便好,出于对江辛月总是自掏腰包救治沈大娘的感激,于是又进了回城,将闻夫郎赖皮行径尽数报给了楚绾。
本来派个衙役就能解决的事,楚绾开了窍,亲自前来解决。
将闻夫郎以威胁恐吓之罪收押后,楚绾如愿被沈星池邀去沈家吃顿饭,一进门,便被满屋的穷酸之气震惊满目。
她心尖上的男子,竟就住在这种地方?
沈大娘见来了客,拖着病体下床招待,只是见楚绾衣着华贵,热情的眼神微微淡去,没拦着沈星池掏出家里的好东西招待,也没有多大热情。
楚绾临走时,塞给沈星池几锭银子,被沈星池慌乱回拒。
“收着吧!星池,你叫我一声楚大人,便是认同我是此地父母官的身份。官者为民辅生计,并无不妥。我瞧令堂病情不容轻视,拿着这些银子,为她补补身子。”楚绾强硬地将银子塞到他的手里,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张开。
沈星池只好言谢,收下了银子。
待走出沈星池不可见的地方,楚绾才摸着自己滚烫的耳朵,蹲下身子将头埋在了膝间。
她刚才!碰到了!小郎君的手!
好软!好滑!
这银子值了!
目送楚绾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沈星池敛眸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屋,却见他的娘亲站在他的身后,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娘……怎么了?”沈星池慌张收手,将手掩在袖子下,强作镇定地问道。
“娘问你,你是不是想跟着那个楚大人?”
“没……没有。”沈星池眼神躲闪道。
“孩子,娘不是不要你嫁,是你与她差距太大。你是穷民家的孩子,她是这个地方的父母官,你跟了她,只能做一个没地位的侍!现在你见她疼你爱你,可这份好能有多长时间?她现在能拦着她的夫郎不让他对你下毒手,可日后你老了她倦了呢?”
一席话说得沈星池眼泪汪汪,她又放软语气道:“孩子,娘只是不想你走了你爹的老路啊!”
沈星池咬着唇,眨回眼角因羞耻而沁出来的眼泪,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后,缓缓说道:“娘,孩儿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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