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我”何青原本已经往后撤的脚立刻提回来站好，平日里的杀伐决断都去了九霄云外，好像一沾上跟她有关的事他就变得瞻前顾后，总是会犹豫，会畏缩，会自卑眼里撞进那张小巧匀净的脸，他不禁往后仰了一下头，其实两人身高差的有点多，之前坐着时还不觉得，站起来何芸只能仰头看他。今天她站在店门的台阶上对着他，突然眼对眼的平视让何青觉得心跳又是一顿，

        “快进来吧，外面多冷啊”

        还是那个小桌，摆了一壶牛乳茶，一小锅炖牛肉，一小碗红绿白三色分明的小菜，还有两盅米饭，在一个特制的双层铁盘里放着，底下是小块儿的银碳煨着。有雪有月的夜晚、食物的香味和眼前替他倒茶的人，这一切把何青心里那股的烦意和恐惧一一抚平。修得很漂亮的指甲上是一点红，纤细的腕上带了一只白玉镶金的镯子，玉质还算好，但还不够好她很适合白玉，玉器被人衬得更莹润，皮肤在玉器的衬托下更美，不，是本来就美何青一时看走了神，杯碗碰撞的声音让他惊了回来，不禁红了耳朵，刚才的眼神是不是很浮浪？不过她只顾着倒茶应该没注意。

        “猜到您没用饭，在这儿随便先吃些垫垫吧”，“外面还有人么？”

        “有，不用管他”

        “几个人？”

        “就一个”

        “嗯那这样吧，”何芸蹙了蹙眉，拿出一个带盖的盅，倒进大半乳茶，盖紧后用中央夹棉的包袱布包好，系了个秀气的结，“我出去一下”

        行至巷口，何芸把装着乳茶的小包袱递给还坐在车前的何平，何平知道面前的女子是谁，缩着手不敢接。他那么吓人的吗？何芸想到自己看过的宫廷剧，大太监们真的会动不动就打死人的吗？她觉得何青还是蛮温和的呐，于是对着何平说道：“那个他是你的上司吗？可能还要等一会才能出来呢，你先喝点这个吧”“谢谢谢姑娘”

        “其实没那个必要的”何青小声说着，以前在宫里，没有地位的小太监们根本不能算人，偷吃一块糕就能被打死，谁会管他们雪天冷不冷饿不饿的，被他看中提出来，已经是何平天大的造化了，

        “有必要”，何芸回答得更轻，不过何青听清了。他一时默然，只是低头吃饭，

        “还没请教过您名姓呢？”

        何青抬头看见一张笑脸，烛火映在她眼里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跳一跳地看得他没来由的心慌，

        “何青，天青色的青”

        “也许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何芸知道他肯定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了，便也不介绍自己，用这句话故意点了他一下。她不知道这话让他记了多久，直到他白发苍苍，曾经挺阔的脊背已不再挺拔，他还记得，在一个雪夜，一个温暖的小店里，有一个仙鹿一样的女孩说他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人。

        何青更不敢接话了，何芸只吃了小半碗饭便不吃了，他心想是不是她见了他便没胃口了？

        “哦，吃多了会胖”，见何青看她，何芸满不在乎地解释，

        胖？哪里胖？她这么娇小，这么纤细，何青觉得自己一手能握住她两根手腕，再说长胖怎么了？当今皇上喜欢大胸，故而他在宫中所见的女子大多都很丰腴，而且现如今女子也可以出门工作，哪怕是平民，太瘦了也会让人觉得干不了活。不过她怎么都是好的，胖也好，瘦也好，高也好，矮也好，都是好的。

        何芸之前没仔细看过何青的长相，他太高，仰面看着累，一开始以为只是一个路人便无意去注意，第二次见着又一心只为试探，直到今天才发现他样貌生得很不错：腰窄而肩宽背阔，还是直角肩呢；优越的眉骨上是浓重的剑眉，有着鬼斧神工的鼻梁和下颌线；与他身形相配的，他有一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这是个刀剑般锋利的人，偏偏生了一双温和的瑞凤眼。说到底何芸的审美还是现代的审美，虽说来到这个时空十几年了，她还是看不惯男子蓄须，反而面前的这人让她觉着更好看些，虽然他不蓄须的原因很悲惨。

        想到这儿何芸轻轻叹了口气，听到她叹气何青抬起头来：“怎么了？”

        “没什么，您慢慢吃”

        何青有些窘迫，不知道她怎么了，他觉得在她面前简直比在皇上面前还要惶恐还要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高兴，她便不愿再见他了。知道不应该见，不应该肖想什么，可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说，去吧，你还能拥有什么呢，你这一生还不够悲惨吗，总要追寻一点光吧。

        其实何芸只是在神游天外，她想着若是他在现代，那条件绝对能出道的吧，就像韩国那些男星一样，个个都身高身材绝佳，有的到了四十还保养得很好呢唉，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电视没得看，剧也没得追，网也没法上，洗个澡麻烦得要死，更别提来大姨妈的时候

        何青看她眼睛一会明一会暗，觉得自己应该告辞了，手在身后紧紧握成拳，想说的话嗫嚅了半天才说出口：“姑娘前次救了我，想请姑娘过府一趟，以表谢意”

        “哈？”何芸瞪大了眼睛，能在外开府的太监地位应该很高，她这是招惹上什么人了？

        “”何青盯着她的脸，猜不透她的想法，后悔自己提的太快太急，

        “好啊，不过你家在哪？”也许是有一点好奇，也许是觉得他不会伤害她，也许是顶级杀手的自信，总之何芸还是答应了下来。

        “!!!”今日因为要进宫，他未带名贴在身上，“我明日着人将名贴送来给姑娘”，他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把雀跃的意味表现得那么明显，

        “哦，没事儿，不用送了，你写下来就行了，”何芸从账簿里扯下张纸，又摸出笔，

        “字好漂亮!”何芸在哪个世界字都不好看，穿越之前她就不愿练字，勉勉强强算是写得工整，穿越之后的毛笔字她就更写不好了，也懒得练，练刀是为了吃饭，为了活命，练字有个屁用。不过看着何青下笔隽秀有力，她突然觉得练字还是有用的。

        看着何芸把纸折起收好，何青的心脏终于回归原位，“那就不叨扰了，告辞”

        何青坐进车里，躁郁终于安定，暖意从脚底生到心头，他揉了揉眉心，今天是自己生平第一次，没有在听了皇上的话之后立刻去安排，去执行，去想话背后的涵义。纵容了自己这一个时辰，接下来该做的还得做，现下事况波谲云诡，还得步步为营，小心些个。

        “干爹，是回府里？还是？”

        “去袁琛的外宅，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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