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梦幻的迷蝶
神鸟慧家世显赫，家规森严。或许越富贵的地方就越是这样古板严苛。
童年时起，神鸟慧就被送到寄宿学校学习，偶尔回一次家。家对年幼的她来说更像是一个必须偶尔停靠的旅馆。
母亲早已为她计划好了一切。规定必须上完的小学、中学、高中，乃至大学仅仅是计划的一部分。
其他的小项，例如穿衣和打扮，交朋友。神鸟慧早已不想再去废口舌辩驳家长的决定了。
神鸟慧按照计划的方向行进，一刻不曾偏离。但她的心却越来越空洞。又从那空洞的身躯间长出一身反骨。
一眼望到头的生活着实无趣。
入夜。
本是快要进入夏天，却无故在城市刮起了大风。惹得人纷纷抱怨。
衣角翻飞，头发散乱。
日向杏子无暇整理。
“自杀”的人数今夜突然骤增。幸亏提前有准备，受害者被蹲守在各处的市警救下。所有的高处建筑出口临时堵死，每个接近水流的地方都尽量派人去把守了。
饶是如此，日向杏子心里还是有不好的预感。她没有调取狙击队，现在凶手不明，夜里光线昏暗。一举击毙的可能性实在渺茫。
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救下人，然后通过调查数据交汇出他们相同的轨迹和行为。
凡是存在，必有痕迹。
在无人可见的地方，乃至空间里。
神鸟慧迎风站在高楼天台一角。
vip病房空空如也，拆掉的石膏和纱布胡乱扔在地下。
远处高悬的月亮浑圆美丽。银白的光辉洒向大地。唯一灯火通明的几块地方是横滨中心医院、核心商业街、永不休息的码头港口。
神鸟慧穿着一身类似舞台剧的装扮，银白的制服，上衣下摆有状似裙子的轮廓。
头戴护目镜，金发全部编成麻花辫垂在右侧肩膀。左侧的头颅毫无遮挡，露出白皙的耳垂耳廓。右手手臂大半露出，中上位置绑着深色细缎带。
套着皮套的左手提着半人长的狙击枪。
地面上吧，有很多黑色的兽类剪影在奔跑。伪街的孩子跟在这些东西身后，边跳边笑。在神鸟慧的眼里，整个世界变的荒诞而扭曲。
横滨市化为一个舞台，花花绿绿的丝线、彩旗从空中延伸交汇。甜蜜的糖果落成山高。小丑一类的使魔牵着滴着清亮口涎的兽类走上舞台表演。
虽然他们都有着人类的眼睛，但只要正常人看一眼就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尽是些阴森空洞的东西。
映照在现实中，日向杏子眼看着风越来越大，空气湿润的耸一耸鼻尖就能收获几滴水珠。耳边的联络器传来消息。
“喂。洞拐四五。气象局临时发布台风预警，今晚横滨将会有小型台风登陆。”
联络器里是漫长的沉默，在联络员以为上级出了什么事时，日向杏子出声了。
“……已经到了。快去疏散人群！”
瓢泼大雨瞬间倾倒下来。
日向杏子看着眼前的地狱景象，牙齿发酸。视野模糊不清。狂风咆哮着撕扯一切。绿化带里的树木都被扯着像一边倒去，只余下模糊的残影。路灯明明灭灭，脚下的雨水迅速堆积到脚腕。恐怕再过不久，就要没过小腿肚了。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玻璃碎裂的声音，日向杏子心沉入谷底。她知道今晚有雨，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明明没有嗅到异能的气息。
身处在中心地域的日向杏子看的分明。台风是突然且迅速地堆积到这里的。
神鸟慧正在寻找这场混乱的罪魁祸首。她的狙击枪能力有限，不可能每个猎物都要打中。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身旁的小型使魔。
除非它们不长眼地凑到她跟前。
风暴的中心就是舞台。
油画魔女正在舞台边缘制作一副油画，她垂下的五个手指露出森森白骨。身穿繁复华丽的中世纪欧洲长裙。
舞台上还在上演着小美人鱼从大海里救下王子的戏码。
王子要掉到海里了，接下来该小美人鱼登场。在场的使魔连同魔女一时间都屏气凝神望着台上。
神鸟慧抬起狙击枪，瞄准油画魔女的后脑勺。
咚。
沉闷的声响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一枚子弹从魔女的脑干中射出，嵌入舞台的地板。魔女的身体瞬间收缩，无数亮晶晶的黑丝线形成愈来愈小的茧。最后变成一枚魔女之种。
“出来吧。”
神鸟慧站在舞台上，舍身一百八十度踢开围上来的护卫使魔。
舞台血红的幕布后响起尖声嘶鸣，演员魔女穿着华丽的装扮跑出来。她的上半个脑袋被掀开当成了满天星的花盆，下半张脸是正常的下巴和红唇。
她竟然忽略了神鸟慧，提着裙摆开始和男主角跳舞。
伪街的孩子扒着神鸟慧的裤脚往上爬，沿路留下一串串污迹。神鸟慧仿若没有看到，警惕地盯着眼前痴迷地扮演舞台剧的魔女。
“需要我帮忙吗？”
旁人看不见的艾斯站在日向杏子身侧。他们现在处于公交车站的顶棚。
雨水不停地砸下来，日向杏子摸了把脸。
“嗯，你带我去台风中心看一看吧。”
日向杏子周围一片黑暗，月亮也被乌云隐藏起来。她只能看到台风狂暴旋转的灰白头冠。不知道现在距离他们有多远。
“哼，早说嘛。”
艾斯自信一笑，捞起日向杏子跳向空中。
阳炎。
下一秒男人的手臂化为巨大的火柱，五指变为五根火焰乱流冲向台风中部。一路飘来的风雨瞬间蒸发。
远处看，是火光突然冲天而起，映红大半个天空，跟灰暗的台风纠缠在一起。
“太宰，你在干什么？”
中原中也踢了太宰治一脚，让他赶快起来监督手下搬运装满火药的金属箱。两人大半夜被紧急叫起来，森鸥外担心台风会把仓库淹没完，毁了火药。临时叫两人来干活。
太宰治咂咂嘴，用眼神示意中原中也他在干活。只不过脑子里思绪混乱缠着响彻横滨上空的台风警报声。
这是哪里？
日向杏子本以为进入台风内部会发现什么人，结果不想到进入一处奇妙的舞台。周围光线昏暗。中央舞台上凌乱倒着几只人形物体。所有东西的主题色调都是暗灰色。
艾斯点燃一根手指做照明。
日向杏子观察着四周，思考着是不是自己的异能空间综合征又犯了。这种东西其实不是病而是一种现象。
根本无解。
每当这时候，就会有其他世界的人来到这个世界。
这次来的又是谁？
“你们是哪里来的魔法少女？”
神鸟慧从血红幕布后走出，灵魂宝石在她掌心上起着照明的作用。获得的两颗魔女之种已经被她用掉了，灵魂宝石重新恢复纯净的色泽。
但是打败了魔女，结界仍然没有消失。
神鸟慧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她担心晚回到医院被人发现自己私自外出的事情。
少女琥珀色的眼眸很冷，在日向杏子身上视线充满压迫感。
当看到日向杏子不似魔法少女的装扮，和旁边左右张望像是观光旅游一样的高大男人时，神鸟慧内心惊愕。
对面狼狈的女人朝她打招呼，问她是来自哪个世界的人。
神鸟慧良好的视力能看到黏在她头脸处湿漉漉的发丝，皱巴巴的西装。
现世的人。
神鸟慧萌生了退意，她并不想跟现世的人多接触。暴露身份就麻烦了。或许是感知到了她的想法，结界碎裂。神鸟慧的身影在期待中消失。
日向杏子只收获了一手灰色糖果氧化后的粉尘。
“qb，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趴在神鸟慧肩头。从正面看，它有着圆圆的眼睛，弧度恰到好处的微笑嘴唇。略显庞大的耳朵搭在背后。但是通体漆黑，眼睛和嘴唇以及身体的外轮廓都是用粉笔潦草勾画而成。
身体的质感比不上一张纸的厚度。
更恰当的描述是一抹怪异的剪影。
“不知道。但可以确定他们不是魔法少女。是误入的普通人。忽略他们就好了。你的任务是击败魔女。”
神鸟慧并不满意qb的回答，这对她很重要。
“你的愿望还没有许，不如趁现在许下吧。比如杜绝身份的暴露。”
总是这样，qb难为情的声音听得神鸟慧烦躁。她不吃这一套。当她没发现它的引诱吗？
连第一次见面，qb用的从魔女手中拯救无辜之人的口号，神鸟慧都没有感冒。她既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想通过许愿改变现状。
她只是想要一个专属于游乐场罢了。
偶尔想到看不见的未来会因为魔法少女埋下隐患，神鸟慧也会惶恐。但又嘲笑自己：
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左藤香的未来吗？”
qb歪歪头，似乎不知道左藤香是谁。
半响它回答神鸟慧。
左藤香的未来已经终结了。
台风过境的地方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泥水、碎木板、碎玻璃。风灌入侦探社大开的窗户，屋里的血腥味狼狈逃窜。
日向杏子头上缠着纱布靠在座椅上。
在结界完全消失时，日向杏子因为心脏的突然剧痛跪倒在地。忽明忽暗的视野中，出现一个粉色的人影。
原本放在家中盒子里的鹿目圆陶瓷人偶同时碎裂成粉末。
日向杏子迎来的是意识中漫长的黑暗。而且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
呦吼吼吼呦吼吼吼
给你送去宾克斯的美酒
乘风破浪任我游
浪潮汹涌夕阳骚动
……
感觉吵死了。
日向杏子额头暴起青筋，她坐在艾斯旁边，宛如中了定身咒动弹不得。周围一圈的海贼唱着歌，大口喝着酒，勾肩搭背，摇摇晃晃。
艾斯拉着称作老爹的人到她面前，笑哈哈地说：“老爹，这是我给你找的女儿。她还救了我哈哈哈哈哈。”
“不要擅自做决定啊，混蛋！”
日向杏子挣脱束缚一巴掌拍到艾斯手臂上。
清脆响亮。
办公厅忙碌的人们瞬间寂静，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日向杏子身上。
只见她双眼紧闭，头上缠着薄薄一层纱布。上半身突然动起来狠狠给了扶手一个巴掌。
或许是视线太过灼热，日向杏子迷迷糊糊醒过来。
“哟，你醒了。”
路过的与谢野晶子顺手给日向杏子打招呼，接着钻进医疗室。
日向杏子瞪着眼好半天才理清楚情况。
当时无故昏迷的她被赶来的救援部队找到，连同因天灾受伤的人一起被送到就近的武装侦探社。
与谢野晶子在治疗受伤比较严重的市警，紧闭的治疗室内传来器具开启的声音和人的惨叫。
日向杏子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的脸颊，她感觉牙又酸了。
真是欠了一个大人情呢。
不知道与谢野晶子的治疗费用总部付不付得起。
可是我看到与谢野的神色有点惋惜呢。
日向杏子狐疑地看向正在低头工作的社员。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头上已经被打好手术线了。如果再不醒过来就要被送去做开颅手术。
毕竟是伤到了脑袋啊。那时与谢野晶子抿着笑意，写下日向杏子的诊断通知。
“日向。”
“福泽阁下。”
匆匆赶来的福泽谕吉出现在门口。目光如炬地锁定住坐着的日向杏子。
他示意日向杏子进办公室谈点事情。
随后两人一起进了办公室。
“事故中央有几个异能者？”
福泽谕吉直截了当地问日向杏子。看来他已经大致了解现场发生了什么。
“两个。”
“确定的是两个。”
日向杏子思衬过后回答。她指的两个是看到的金发少女和艾斯。火光那时一定有目击者，撒谎隐瞒实为下下策。
福泽谕吉微微颔首。
日向杏子刚才在侦探社内观察了一圈，发现人还真是少。除了必要的行政人员，负责武斗的异能者不过是在场的福泽谕吉和与谢野晶子两人。
“冒昧问一下。乱步先生有事被绊住脚步了吗？我好像没有看见他。”
日向杏子只通过照片和旁人的描述了解了乱步一些事情。正式见面还没有过。
“……咳。他昨晚刚回来，正在调整作息。”
福泽谕吉说的严肃，但眉眼有意低垂。
哦。
就是赖床了嘛。
日向杏子腹诽。早就听说江户川乱步是个不羁的人物，没想到还有小孩子心性。
也好。她确实不想和侦探见面。
光有一个绫辻行人就够她受的了。日向杏子不止一次和艾斯他们抱怨，为什么有些异能者有了异能还不够，还拥有那么变态的头脑。
日向杏子自认为聪明，但从来不敢在厉害的侦探面前
卖弄知识。那些异能特务科圈养的侦探，每个人的大脑都堪比一台电脑处理器，里面海量的知识多的能把人淹死。
只要用他们那犀利的目光扫一遍，犯人的秘密就无所遁形。
拥有着不小把柄的日向杏子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什么接送侦探、和侦探一起破案的委托、照顾侦探衣食住行的任务她是一次没做过。
拜托。
她不想被看穿。
如果实在避免不了和侦探见面，日向杏子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只说真话，尽量坦诚。耍心眼是要不得的。最好全是真话，只不过恰当地漏掉一两个信息。
这时，静谧的屋子里响起手机铃声。
日向杏子看是种田火山头的来电，指着手机向福泽谕吉示意。
福泽谕吉点点头。
日向杏子接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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