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色
燕语莺啼,晨光绚丽。
庄行露和往常一般,早饭后会“巡视”正殿后院中的花花草草。近日来,他和内侍的小太监们学了一些园林技艺,每日剪枝裁叶,倒也自得其乐。路至后院的东南角一侧,走近一看,发现有一小宫女蹲在墙角,正低声抽泣,哭得好不委屈。
庄行露好奇,遂踱步靠近,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十五六岁的样子,闻言也是一惊,待她看清来人的相貌后,一时吓得站了起来,眼泪都忘了擦干。
她虽见过庄行露,却不太记得庄行露的长相,只知道长得最好的那个是庄行露。因为庄行露的五官毫无瑕疵,颇有相映成辉的意味,以致让人有点抓不住重点,往往只记得“长得好”,却很难忆起他的容貌。
好比今日的庄行露,明媚灿烂的笑容,就有别于往日的病态美。
庄行露看这小宫女哭得梨花带雨的,笑吟吟地道:“我又不会吃人,不用害怕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忙站直,抽泣着答道:“奴婢名叫秋月。”
“倒是个好名字,秋月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哭什么?”庄行露笑着问。
“奴婢……”
庄行露打断了她,微张双臂,向她展示自己的服饰:“秋月姑娘,你看我穿的是什么?”
秋月不明就里,诚实地答道:“先生穿的是太监服。”
“我的品级如何?”
“先生这身内侍服是无品级的。”
庄行露看着她一身一等宫女的装扮,继续问:“那我和你的品级相比呢?”
秋月老老实实地答:“先生的品级不如我的高。”
“所以啊,秋月姑娘,你不必对我自称奴婢,‘奴才’的品级还不如姑娘高呢。”庄行露打趣道。
秋月破涕为笑,答道:“先生学识渊博,又是备受陛下尊敬的老师,怎会和我这小小宫女一样呢?”
庄行露淡淡答道:“陛下尊重我,是因为我是陛下的老师。你也是亲人心中很重要的人,我们被身边的人所珍视,大家都是一样的。”
秋月微微摇头,心道:“先生长得天人一般,无论是官至丞相,还是落至尘埃,对我们一众宫人从来都是礼遇有加。先生更是陛下放在心尖上的人,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又怎会和我们这些婢女奴仆一样呢?”
庄行露放下手中的裁剪工具,一派闲适地道:“是我的失职,我忘了自报家门了。我是庄行露,青州人士。秋月姑娘,这下我们算认识了吗?”
秋月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什么?”
“今早我打扫殿内时,差点碰坏了陛下桌上的印章,被嬷嬷责罚了。”
庄行露笑了笑:“这样啊,嬷嬷骂你只是因为害怕,不是真的怪罪于你。陛下平日里好凶,大家给他做事好难的,对不对?”
秋月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吓得捂嘴,忙道:“先生说笑了,奴婢们能服侍陛下是奴婢的福气,怎么能叫给陛下做事呢”
庄行露摇摇头,闲谈道:“我给陛下当老师是做事,你在殿内负责打扫是做事,嬷嬷检查你的打扫也是做事,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做坏了会面临责罚,做好了也会有奖励的。”
秋月咬着嘴唇思索了一番,鼓起勇气稚声反问:“可我做好了事情的时候,嬷嬷也没有奖励我呀?”
“那我送你个小礼物,以示弥补。”庄行露说完,手中就像变戏法一样,平白的多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紫色鸢尾花,也不知他从哪里拿来的。
秋月看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庄行露,一时怔住了。只见他笑得明艳,也不知和这鸢尾花比,到底谁笑得更好看一点。她懵懂地接过这花,暗自想着怎样才能把这花做成干花,保存起来。
此时,背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出现。
一个声音冷冷说道:“原来老师私下里就是这般逗趣小姑娘的,倒是与平日里不解风情的样子不同。”
来者不善,赵墨是带着滚滚怒火而下朝的,因为今日早朝,发生了一件事。
闲云野鹤般的老臣苏风荷突然站出朝班,跪在皇上面前,当庭大声道:“陛下,老臣有一事相求。”
随后,他慷慨陈词:“陛下,天下之大,莫过于孝,自古以来就是以孝治天下。前丞相庄行露贪赃枉法罪有应得,但业已获罪。然庄行露作为多年的帝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这般将人拘在深宫后院,不合祖制也有违孝道,实为不妥。臣恳请陛下放其出宫,回归山林。”
此言一出,众人噤声,赵墨听后却气怒不已,立时就从金銮殿扬长而去,只留群臣们面面相觑。
两朝老臣苏风荷敢为庄行露求情,并不令人讶异,如今朝堂中敢为庄行露说话的,也就此人了。但这件事坏就坏在,苏风荷素来风评不佳,朝野上下均知此人常年流连于富贵温柔乡,是京中青楼的常客,其身居要位之时,正是因被人弹劾“德行不匹”而下野的。
公事之外,要找苏风荷只能去青楼,而这样的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为庄行露求情,想必两人私交甚笃。苏风荷的求情,反倒坐实了庄行露之前被官员弹劾的私德有污,看来坊间所传的庄行露私生活不佳,并非子虚乌有。
诚然,“逛青楼”是比“家中搜出巨额珍宝”,要低得多的罪名,但有人却知道,“庄行露贪色”比“庄行露贪财”更能触动皇上的神经,皇上能容忍庄行露爱财如命,却不可能容忍庄行露花天酒地。
这个“有人”正是庄行露,赵墨知道这接连而来的事情,都是庄行露一手操纵的。他从未指望自己做的这些,会换来丝毫温情的回应,但仍未料到庄行露不退反进,倒逼他望而却步。
庄行露当定了这贪财好色之徒,既在施压,更是绝情。庄行露就是要拒绝他,不留丝毫希望、不给任何余地的拒绝他。
曾有官员上书,书曰:“庄行露此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绝非良人,望陛下明察。”赵墨这会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句话的威力,老师真真是天下最绝情之人。
而给自己造成如此大困扰的人,竟一派闲适的在后院和小宫女逗趣。就连这小小宫女,也被庄行露堪堪几句话折服,胆大包天的竟敢收他赠予的花。
赵墨自己都未曾得过。
来者不善,庄行露不想波及无辜,忙对着秋月道:“你先下去吧。”
赵墨阴沉着脸,看了看小宫女藏在背后的手,却对庄行露的话未提出异议,秋月赶忙快步离开。
秋月一走,赵墨直接上前一把掐住庄行露纤细的下巴,眼眸中平静,语气倒是恶狠狠:“今日,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事,想必老师早就知道了。”
见他不答话,赵墨厌恶地把手收回,接着道:“老师真是好手段,人在皇家内院,被朕禁锢在深宫之中,却依旧能左右朝堂。”
庄行露撇开眼睛,算是默认了一切。
赵墨心知庄行露的下一步计划,应是被自己气怒而被打入昭狱。庄行露一步一步,步步为营,每个人的每一步都踩在他的筹谋安排之下,包括反对他的人。
赵墨不可能放庄行露回归山林,也不想配合他继续演这良师益友的戏码了,敞亮着道:“老师就是这样的人,持爱行凶,知道朕不会对老师怎么样,所以对朕没有一丝的惧意。”
庄行露嘴硬道:“恕草民愚钝,不知陛下所言何意。”
赵墨呵呵一笑,玩世不恭地说:“啊呦,老师怎一副震惊的表情?朕对老师的一片爱意,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朕顺着老师的意,让老师进宫做了内臣,老师莫要装作看不懂朕的心。”
庄行露倏地跪下,趴在地上说:“陛下之爱,草民收受不起。草民只想和千千万的大虞臣民一样,也只想分得陛下的千万分之爱,其余的草民不敢想,也不会想。”
赵墨暗自咀嚼那“不敢想,也不会想”,俯视着他,不抱希望地问:“老师说只想要朕的千万分之爱,那老师自己呢,老师对朕有几分爱呢?”
庄行露匍匐着答道:“草民对陛下之爱,一如那年东宫槐树之下与陛下初见时之心。”
约莫就是“我永远只是陛下老师”这样的绝无可能吧。
赵墨的眼中再也藏不住哀伤,闻言只得惨然一笑:“老师真的就不能接受我吗?”
跪着的人头埋得更深了:“草民惶恐。”
不出意外的回答,赵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老师不必绞尽脑汁地逼朕把你投入诏狱了,朕答应你,定会仔细审查陆于野军粮一案。不过朕还是那句话,老师既然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得付出代价。”
庄行露微微抬头,眼中不解。
赵墨含着不可名状的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微微看下腰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老师给朕梳个头,朕就原谅了老师私藏书画一事。老师你说说,这次你要做什么,朕才能原谅老师的花天酒地?”
灼灼的气息喷洒在庄行露耳旁,赵墨的此番话一出,庄行露顿时睁大了双眼,仿佛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老师既然不发话,那学生就自作主张了。要不这样,老师今日就侍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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