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挨打
夜间的刑部东大牢,虎背熊腰的狱卒打下一板,“啊啊啊~”叫声雄浑有力,必是身强体魄之人。
狱卒再下一板,“啊啊~啊啊啊~”喊声高亢洪亮,自是孔武有力之人。
今日必须得打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叫喊声抑扬顿挫,不愧是常年习武之人。
“大哥,您轻点打,疼~”,业已是带上了哭腔。
狱卒内心泪流不已:“明明我才使了不到一层力,陆将军您这般贪生怕死,实在让小的很为难,我一家老小都很仰慕您啊~”
太幻灭了。
打得夷人闻风丧胆、遁逃塞外的北府军主帅,他怕疼!比一般人都怕疼!受刑就喊,挨打就叫,特别疼时还会哭。
从戎十年,也没能戒掉公子哥的毛病,狱卒打完后,陆于野就双手撑地,从受罚的木凳上移开了,把自己挪到了被褥处。其后深情地回望自己的屁股,看到冒着丝丝热气的屁股,手要摸不摸地收了回来,真真是心疼自己!
邻间的侍卫谢阿城反倒硬气,陆于野这边厢叫得此起彼伏,那边厢还未吭第一声,审讯司长官看不下去了:“好歹你是北府军统帅,这般嚎叫太失大将军风范了吧?”
陆于野本在滋滋叫疼,当即中气十足地回道:“我疼,还不兴许我吼一嗓子了?谁规定大将军就不能怕疼了?”
长官内心揶揄:“大将军确实可以怕疼,可你是所向披靡、勇冠三军的大虞战神啊。”
“那你战场受伤了,也会这般嚎叫么?”
陆于野恨得直捶身下的被褥:“谁会在战场上抡着板子打敌人屁股?还同一个地方打二十次?”
与此同时,刑部西大牢,狱卒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桌,喝着小酒,说着盛京城中趣事。正当众人聊得不堪入耳之际,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原应待在那密不透风三尺牢狱的万曲柳,竟从天而降。
他直接被甩到了狱卒们围坐的桌上,砸烂桌子后,又如一滩烂泥,滚到了地上。
狱卒们大惊失色,探其鼻息,幸而还有气。三堂会审未过,竟有人妄想毁尸灭迹!且现场明显有两伙人打斗的痕迹,有一伙人要万曲柳死,另一伙人不让万曲柳死。
赵墨听后雷霆大怒,亲自下旨将其转入昭狱。
华清宫偏殿里,庄行露看书正是昏昏欲睡,不料此时,赵墨风风火火地走进,张口就问:“昨夜是你的人救了万曲柳,对不对?”
庄行露放下手中的书,淡漠道:“草民待在这深宫之中,从未出过偏殿半许。”
赵墨失控地喊道:“你撒谎!除了你,还有谁有能耐从刑部救人?”
庄行露意图辩解:“草民……”
赵墨直接打断他,越说越急:“休要骗朕,就是你,黄册是你的人送的,万曲柳是你的人救的,都是你,全是你。”
他越来越感到庄行露有一个强有力的帮手,从认识老师起,就隐约感到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帮老师。可能是一伙人,也可能是一个人,而这只手从来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一个被关在刑部重重关卡里的重犯,被刑部最好的侍卫们看管着,其本人还被拷打至重伤,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劫狱和被人救,期间甚至没有惊动一人。
赵墨感到强烈的恐惧,他觉得庄行露随时都可以离开,只要庄行露想。
耳边是沸腾的嗡嗡响声,赵墨突然上前弯下腰,一把将庄行露抱进怀里,癫狂般地说道:“你不许走,不许走知道吗?你要是走了,朕就,朕就……”
说到一半,他怅然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庄行露的。庄行露布衣出身,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也无兄弟姊妹,盛京城里连个亲戚都没有,比自己这个天子还要“孤家寡人”。
赵墨抱着人的手都在抖,颤声道:“老师要是敢走,朕就敢学先帝。届时每日沉迷玄学,天天不理朝政,只想得道成仙,直到老师肯重新回来。”
被圈住的庄行露抬头望天,轻声辩解道:“陛下不会的。”
这声音浮在空中落不下,也不知是说给赵墨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老师大可以试试,看朕到时候敢不敢。”赵墨恶狠狠地咬牙道。
庄行露恍惚地望着那空空的房梁,只得扯出一个特无奈的苦笑……
午膳。
桌上摆着膳食,赵墨命庄行露站在一旁。
一坐下,他就开始挑三拣四,嚣张地用筷子敲着面前的那盘糖醋排骨,指责它的不是:“御膳房都是废物?骨头那么大,是想噎死朕?”
从他用筷子敲碗,就眉头直皱的庄行露,没像前几日那样低头不语。看了几天,庄行露也看明白了,何况那桌上多出的一副碗筷,就那般明晃晃地摆着,只等着人去用。
布菜的宫女颤颤巍巍地夹起一片鱼肉,未等赵墨眉头蹙起,庄行露忙上前一步,拦住了宫女向前的手,拿起一双筷子,朝赵墨碗里夹了一片牛肉。
全身炸刺的毛瞬间散去,赵墨一声不吭地把那肉给吃了,也没给这片牛肉安什么“欺君之罪”。
庄行露见状轻叹一声,无奈地坐在了那副多出的碗筷前。没有人对他大逆不道的行为提出异议,席间无人说话,只有他不时地给赵墨布菜。
皇上再也不挑御厨房的毛病了。
饭后,赵墨小憩。昨日中途离开而被呵斥了的庄行露,今天没敢擅自离开床旁。赵墨说了,自己休憩的时候,一定要有人在旁扇风。
盖着被子的赵墨原话:“万一有蚊子呢?”
庄行露没有反驳,即便现在才四月,即便华清宫根本不会有蚊子。
很快赵墨就睡着了,房间里放了安神熏香,也可能是大病初愈,摇着蒲扇的庄行露坐着坐着,眼皮就慢慢地往下掉,最后微微阖上了。再醒来之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龙床上,看向四周,早已没了赵墨的踪影。
他索性起身往门外走去,一个侍卫拦在他的面前:“希望先生不要为难我们。”
果然是被困住了啊……
除了能去御书房,庄行露基本被困在了华清宫。这日,查看奏疏的赵墨问他:“老师怎么看万曲柳劫狱一事?”
庄行露:“利之所在无所不趋,有人眼红将士们的那点口粮也是正常的。”
“老师相信哪一本黄册?”
“草民愿意相信真实的那一本。”
赵墨突然饶有兴致地侧头看向他,语气耐人寻味:“那老师说说,如何才能知道哪一本是真实的?”
“自是需要陛下明察。”
赵墨挑眉,临时起意:“明察自是必然,老师要不要随朕去昭狱审审万曲柳?”
庄行露脸色微动,昭狱的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均无权过问。
赵墨知他想去,毕竟事关北府军和陆于野,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锦衣卫归朕管,老师去了也没人敢说三道四。不过嘛,朕就喜欢和老师做生意,之前老师费尽心思想去昭狱,这昭狱嘛,也不是那么好去的。”
说罢,他朝庄行露伸出右手:“老师要是牵着朕去,朕也就勉为其难,让老师去这一趟。”
庄行露:“……”
庄行露把赵墨,一路从御书房牵上了御架。
上车后,赵墨宁可伸长着手,也不松开。其后赵墨得寸进尺,竟是想十指紧握,庄行露一怔,并未彻底挣脱,转而把手指抽出,继续用手掌握住赵墨的手心,只当是赵墨幼时牵着他的手一般。
下了御驾,赵墨才肯松开两人紧握的手。庄行露一脸坦然,赵墨的脸色微红。
进了昭狱大堂,锦衣卫早已等候多时。赵墨坐于堂前,庄行露站在他身侧,锦衣卫指挥使、北镇抚司指挥使均立于堂下两侧。
万曲柳进了让人闻风丧胆的昭狱,早已丢了半条命,被锦衣卫拖上大堂的时候,见到堂前所坐之人身上的明黄色,脸色刹就白了。
他的腿早前在刑部被砸废了,心气儿也没了,人像没骨头似的铺在地板上。
赵墨微微示意,北镇抚司指挥使把那本户部递送的黄册摆到他眼前,厉声问:“此本黄册,你认识不认识?”
看到失而复得的黄册,万曲柳心下骇然。
“此黄册均有你的署名,你作何解释?”、“为何户部拿到这本黄册的当晚,你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你近几月多次因伤告假,谁人所打?”、“此黄册为何与户部、北府军记录的黄册不一致,空缺的三十万石从何而来?”
一连串的问题朝万曲柳泼来,他哆哆嗦嗦地跪着,听得是汗如雨下。
指挥使突然厉声吼道:“说!”
万曲柳瘫软在地,却依旧一言不发。他只当自己是死人一般,处斩不过脖子一抹的事,家中妻儿老小的命也算能保住。可若是供出来,只怕被诛十族也不足以抵人恨。
然昭狱从来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也不允许他不供出点东西来,这路怎么走都是死局。
高高在上的皇帝沉声发话:“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万曲柳只得抬头,可这一抬头,却让他将皇上四周瞧了个仔仔细细,皇上身侧站着的人竟然是庄行露!
像是感知到他的目光一样,庄行露也朝他看了过来,只是微微一撇,却让万曲柳心底瞬间凉透,如临万丈深渊。
这个眼神、这张脸他到死都不会忘!
这个人曾顶着一张色如春晓的脸,嘴角含笑地对他说:“你大可以藏着不说,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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