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就是,爱你的一切
汹涌澎湃的潮水缓缓褪去,沙滩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安静,阳光洒在沙滩,泛着银色光芒,像细细流淌的光影,一切都那么美好。
阮软坐在亚瑟怀中——
这大概是激烈之后,第一次能看到亚瑟,虽然祂已经衣着得体,套着那件黑色斗篷,看上去冷漠无情,完全无法看到任何情动过后的痕迹。
反而她衣衫不整,还一副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微醺模样,皮肤泛着诱人的绯红,眸光流转,娇媚动人。
对比之下。
亚瑟一点也不像是个邪神,更像是高冷禁欲的正经神明。
阮软被这个想法逗笑,趴在祂怀里笑了声。
亚瑟:“?”
“你笑什么?”
阮软随口回:“开心嘛。”
亚瑟先是皱眉,实在想不到她在高兴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于是又问:“开心什么?”
阮软无语,毫无耐心和祂进行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你问题好多。”
亚瑟眼睛微微眯起。
阮软惊呼一声,几乎濒临崩溃,“你不累吗?”
她胡乱按着亚瑟的手:“我开心能在结束后还躺在你怀里。”
亚瑟动作微顿。
疑惑的很是单纯:
“这有什么好开心吗?”
祂又想到自己每次结束后,也会贪恋地抱着阮软待一会儿,直到她快醒才离开……
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亚瑟心中升起一股愉悦。
“嗯,确实很开心。”
阮软:“……”
所以是,不开心也要做,开心也要?
你是泰迪精成神的吗?
-
孤岛大多数人为阿诺德做工都不情不愿,即便开出了丰厚的工钱,即便阿诺德巡视了一圈又一圈,还是会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偷奸耍滑。
他们一边在畏惧,一边又在用这种荒谬可笑且微弱的做法反抗着。
德洛莉丝做了监工后,揪出来好几个偷懒的工人,但又说不出重话——
孤岛的村落本就不大。
每家每户不仅认识,还来往密切,但凡有重大节日都是一同参加,一同庆祝,每个人都是亲人一样的存在。
德洛莉丝本以为自己能够帮助阿诺德,没想到居然陷入了两难境地,她抿抿唇,温声说:“各位叔叔伯伯,这个游戏场对阿诺德大人非常重要,阿诺德大人也是我们村落的一员……”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长辈打断,“呸!他也算我们村儿的人?!”
德洛莉丝疑惑:“他为什么不算?”
没人回答她。
德洛莉丝只好把重点放在工作上,“可是大家都拿了工钱啊,既然拿了工钱,就应该把这份工作做好!”
平常和他们家来往密切的保罗叔叔,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此时却一扫曾经和蔼可亲的模样,沉下脸,严肃问:“德洛莉丝,你要站在阿诺德那边吗?”
周围原本正在工作的工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诡异,可怕。
都在无声地逼迫她选择站队。
德洛莉丝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虽然有些怯意但还是说:“这是我的工作……”
“工作?”保罗尖锐着嗓音叫道,“你为阿诺德工作?为阿诺德和我们作对?”
他冷笑一声,“之前阿诺德帮你找回来妹妹,我听说你为了感谢他都进了他家里了……”
他话没说完,肩膀搭上了一只手。
扭头,看到了他们村里的青年才俊,杰夫利。
他金发碧眼,宽肩窄腰,先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保罗肩膀,随后对德洛莉丝露出温柔神色,笑得很有感染力与亲切感:“冷静点,保罗。”
“不要攻击一位女士的名誉,德洛莉丝不会做那种事,更不会和阿诺德有什么私情。”
他停顿了下,见德洛莉丝难堪的神色减轻不少,嗓音更加柔和:“你刚刚说,这个游戏场对阿诺德非常重要?为什么呢?”
“你知道正在建立的游戏场,是为了做什么吗?”
德洛莉丝张了张嘴巴,在杰夫利温和的目光之中逐渐放下戒备,正要说出不久前听到的话。
“还不去工作吗?”
一道柔软声音打断了他们。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少女逆着光,在茫茫雪地,竟是苍白世界最艳丽的色彩,他们甚至看不清楚五官,却仍然会感叹这是世间最美的存在。
杰夫利最先回过神,挂上了他的招牌笑容,极其温柔:“请问你是?”
阮软像是愣了神,随即微微垂眼,眼睫打下一片落寞与惹人怜惜的剪影:“我曾经有个哥哥。”
“他和你一样温柔。”
杰夫利微怔,很快回神,没有说我一直想要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只是语调更加温柔,“他一定是个很好的哥哥。”
阮软腔调温柔:“是呢。”
这个好哥哥刚刚还在和她耳鬓厮磨,缠绵不休呢。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压下思念兄长的难过,然后才笑着说,“不管怎么样,各位先生们,你们是不是要开始工作了?”
褪去最初莫名的光环影响,此刻阮软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柔弱少女,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保罗正要回怼——
杰夫利捏了下他的肩膀,笑容英俊而温柔,“好的,女士。”
阮软琉璃般的眼眸浸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望着杰夫利的眼神含着绵绵无绝的情般。
微风吹过。
少女猝然回神,面颊微微泛红,流露出些许诱人的羞涩,匆匆收回视线,离开了这里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杰夫利。
正巧。
杰夫利也在看她,对视的瞬间,他扬起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阮软眨眨眼。
向亚瑟的住处走去。
德洛莉丝在原地站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转身朝阮软追了过去。
拐了好几个弯。
终于找到了少女纤细的身影。
正要追上去的时候,却又听到了杰夫利的声音。
“这位女士,你刚刚忘了件事。”
阮软:“什么事?”
杰夫利:“你忘记做自我介绍……或者是,忘记听我做自我介绍了。”
“我叫杰夫利,住在孤岛的东南街区……喂,你笑什么?我还没讲完呢!”
阮软嗓音含笑:“抱歉,抱歉。”
“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德洛莉丝停下脚步。
阮软明显是外来者。
突然出现在孤岛,身份不明,目的不明,为什么杰夫利要故意来搭讪?
另一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杰夫利:“我之前没在孤岛见过你。”
阮软:“我被藏了起来。”
杰夫利:“是……和阿诺德有关吗?”
阮软沉默不语。
杰夫利语气沉了下来,“我就知道,阿诺德这个败类!”
阮软:“你别这样说他……”
只不过语气娇软,毫无反驳力度。
杰夫利:“那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阿诺德吗?”
这话问的小心翼翼,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渴望得到一个不让他心碎的答案。
阮软还在沉默,在杰夫利快要不耐时终于开口,“这个游戏场是阿诺德心血,我只是想来帮帮他。”
杰夫利:“心血?”
阮软:“是啊。”
“你不要对他有偏见,他其实是拥有很崇高的理想和信仰的,我非常佩服他。”
她话语之中全是崇拜,猫似的眼眸亮晶晶的,完全是一副提到心上人的欣喜。
杰夫利差点气笑了。
那她刚刚眉目含情的勾引他是什么意思?
那刚刚提起阿诺德又为什么一副欲言又止被迫害的模样?
不过还是维持住了面部表情,只是语气之中还是难免带出几分嘲笑,“崇高信仰?”
阮软点头,认真回:“对啊。这个游戏场是为作恶之人所建的游戏场,现在正在建的是监狱,就是专门惩罚恶人的地方,等竣工以后,游戏场就能够运行了。”
她憧憬道:“阿诺德建立这个游戏场都是为了让世界更加美好。”
杰夫利差点骂了句“放他大爷的狗屁”。
阮软收了神色,“我现在要去找阿诺德了,你去吗?”
杰夫利:“不。”
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我要回去工作,这都是为了更加美好的未来。”
阮软微笑点头,“加油哦!”
目送杰夫利离开,也看到了偷听的德洛莉丝。
“有事吗?”
德洛莉丝捏着裙角,“我……”
村民们的态度显然有些问题,但她却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只是猜测和阿诺德有关,所以她追过来想问问阮软关于阿诺德的曾经。
但偷听被抓包着实有点尴尬。
阮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德洛莉丝:“嗯……”
下次再见到阮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她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阮小姐,你知道阿诺德大人的曾经吗?”
阮软沉吟:“不知道呢。”
她面色没有任何阴霾,也不对阿诺德的过去有任何探究的欲-望,“其实曾经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未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是在我眼中的阿诺德,我知道阿诺德和我一样……”
德洛莉丝猝不及防好像吃了一口狗粮,但又觉得阮软说了一堆废话,没有任何实际内容。
最终只能回了句,“阮小姐很喜欢阿诺德大人吗?”
“是呢。”阮软眉眼弯弯,“特别喜欢他。”
非常喜欢。
所以才要送他一份刻骨铭心的礼物嘛。
当然不会厚此薄彼。
亚瑟也会收到一份礼物的。
看在祂最近这么努力的份上,一定要精挑细选一份礼物送给祂。
远离了德洛莉丝的视线以后。
少女身边的漂浮起细碎雪花,慢慢凝聚出邪神的身影。
阮软对祂这个出场,很给面子的哇了声,“雪之女神哦。”
亚瑟反驳的很认真:“我不是女神。”
祂语气微顿,又补充道:
“你应该知道的。”
阮软:“……”
我可太知道了。
一人一异种并肩走着。
亚瑟周身依旧萦绕着沉沉戾气,极为不开心,“所以你说,你有事情,就是要告诉这些工人阿诺德有多崇高的理想?试图感化他们让他们专心为阿诺德工作?”
阮软真挚夸赞:“你真可爱。”
天真的真可爱。
邪神居然会有这么天真的。
藏在斗篷下的触手抖动了下,克制不住般胡乱的舞动着,像是极为兴奋。
祂抿抿唇:“你也很可爱。”
触手抖动的更厉害了。
阮软惊了一瞬,扭头盯着祂,试图看清楚这是真的亚瑟,还是一个切片。
亚瑟好似有些羞赧般扭过头,如果是往常祂早就出口讥讽嘲弄,可如今得到了一个夸赞,让祂完全有些不受控制兴奋愉悦起来,“其实,我有一个朋友……”
阮软:“……”
“你朋友好多。”
亚瑟认真肯定:“嗯,我人缘好。”
阮软:行吧行吧。
你人缘最好啦,除了阿诺德,从来没见谁会来你家里玩儿。
亚瑟斟酌语言,继续说:“我有个朋友。”
“祂无父无母。”
自宇宙之中诞生。
“从来没有能够交心的朋友。”
阮软:“你不是祂的朋友吗?”
亚瑟用不满掩饰慌乱:“你不要打断我。”
“我要继续说了。”
阮软:“……”
亚瑟:“祂活的孤独且孤苦。”
没遇到阮软之前,也不知道生活还能这么多彩,确实有点苦。
祂这不算撒谎。
“祂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被驱逐。”
毕竟是邪神。
没有人愿意信奉邪神。
“祂很惨。”
“非常惨。”
阮软:“?”
这是在卖惨吗?
亚瑟停顿了下:“祂也死过一次,才懂得人生真正的意义。”
嗯,和阮软一起,醉生梦死,死去活来,然后懂了人生真正意义。
祂停下脚步,站在了阮软面前,冰冷的蓝色眼眸盯着她,试图传达出一种我们是同类的信息。
阮软愣了下。
随即明白了亚瑟在做什么。
是为了和她引起共鸣。
因为她理解阿诺德曾经的悲惨,因为她“崇拜”阿诺德伟大的信仰?
阮软咬住唇瓣,最终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异种,确实很可爱。
笨拙又天真。
亚瑟还等着灵魂共鸣呢:“你笑什么?”
阮软:“不告诉你。”
亚瑟眼神微眯,却见少女伸出手拥抱了祂,满腔戾气顿时消散——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祂。
“抱我回去,好不好?”阮软搂住祂的腰,仰头期待的望着祂,“我好累。”
亚瑟冷冷说:“你只是个奴隶。”
阮软唔了声,退出亚瑟的怀抱,“我知道了,我没资格。”
还没等彻底脱离异种的怀中,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被祂抱在了怀中。
不是公主抱。
是那种大人抱小孩子的姿势。
阮软搂住祂的脖子,还能看到面罩下面蠕动的触手,一边觉得好丑一边又忍不住好奇地摸了摸。
亚瑟浑身僵硬:“别乱摸。”
阮软哦了声乖乖收回手。
好软。
过了会儿。
又传来亚瑟冰冷的嗓音,“但你作为我的奴隶,我允许你乱摸。”
阮软:“……”
-
德洛莉丝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竟然看到了桌子上备着热乎乎的晚餐,还有香喷喷的肉汤。
肖恩对她笑得温和,“忙了一天,累了吧,快点来吃饭了。”
德洛莉丝与珍妮弗相差十五岁,和珍妮弗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也因为这种家庭环境,德洛莉丝受到的关注很少,甚至会经常受到忽视。
如今听到肖恩温柔又关心的话语,德洛莉丝眼眶有些发烫,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她坐在餐桌前,看着热气氤氲的汤,等待肖恩与珍妮弗入座后,舀了一口汤,暖到了五脏六腑。
德洛莉丝兴奋的和肖恩分享今天的事情:“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了阿诺德大人,他之前帮助过我们找回了珍妮弗,我就想去谢谢他。”
肖恩耐心听着。
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温柔。
德洛莉丝:“阿诺德大人问了我的工作,还让我当了监工。”
“爸爸,我们以后一天可以有一个银币的收入了!”
“一个银币!”肖恩惊呼。
虽然他的目的是为了问出游戏场的事情,但在这冰冷的寒冬,一个银币实在是太多了。
德洛莉丝也笑了起来:“是的,爸爸,一个银币,我们可以买点肉和食物储存起来!”
“还可以去添置一些家具,给你和珍妮弗做件新衣服。”
珍妮弗正握着儿童勺子喝汤,听到自己的名字抬手眨巴大眼睛看着他们,德洛莉丝笑着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汁。
肖恩说:“你做的真棒!德洛莉丝!你真棒!”
德洛莉丝害羞,只觉得自己今天所有的劳累都是值得的。
这时。
忽然又听到肖恩问:“德洛莉丝,你知道我们正在建造的是什么吗?”
德洛莉丝一愣。
不知为何,满腔的温暖顿时化为乌有,瞬间被冰雪覆盖。
-
翌日清晨。
阮软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亚瑟怀中,这属实令她有些惊讶。
她以为亚瑟会像往常一样离开呢。
亚瑟察觉到旁边的动静,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干什么去?”
阮软说:“阿诺德要来了,我要去看看他。”
阿诺德。
又是阿诺德。
即便阿诺德差点杀死她,还抛弃她,她依旧选择阿诺德。
会因为阿诺德兴奋。
会对阿诺德露出崇拜目光。
仅仅因为那个游戏场,因为他们都拥有相似的悲惨过去?
隔着面罩,祂忽然感受到轻柔的一吻,阮软捧着祂的脸,轻轻说:“我最近要送你个惊喜哦。”
亚瑟的妒火一滞,欣喜涌上心头,意外的好哄。
祂问,“什么惊喜?”
阮软估计着也许是嘴巴的位置吻了过去,柔软的娇躯贴在祂身体,嗓音软糯:“都是说了是惊喜,当然不能提前告诉你啦。”
亚瑟冷冷回:“哦。”
不告诉就不告诉,反正祂掌控着孤岛,随时能够看到她准备的惊喜。
祂按住要挣扎着下楼找阿诺德少女,“再睡一会儿。”
阮软:“……”
“我得去给你准备惊喜。”
亚瑟纠结万分,最终还是想要惊喜占了上风,“你今天不要和阿诺德走太近。”
又多解释了一句。
“村民罢工了。”
阮软哦了声。
亚瑟盯着她看了好久,“你太虚伪了。”
虚伪的就像个双面小人。
嘴上说着给阿诺德最热烈的情感,却在他受到实际伤害时无动于衷。
虚情假意。
阮软又哦了一声,作为回应。
亚瑟抚摸她墨色发丝:“没关系。”
“你是我的奴隶,我接受你所有的不完美。”
阮软又亲了祂一口,美滋滋地说:“主人真好呢。”
亚瑟抿抿唇,“我允许你再亲我一下。”
阮软:“?”
亚瑟一副“快来”的模样。
阮软:“……”
你当初那个贞洁烈夫的模样呢?
楼下。
阿诺德还没有收到罢工的消息,只是例行问候一下亚瑟。
……也许还怀揣着某种无法拿到明面上的情感,妄想看一眼朝思暮想的倩影。
但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
只好失落转身,去了游戏场。
…
等阮软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一个小时。
到了工地才知道亚瑟有多轻描淡写。
不仅罢工,还连夜把建好的给毁掉了。
虽然看村民们的态度能够猜想到他们曾经都或多或少欺-辱过阿诺德,也能猜到村民们知道游戏场是为了惩罚恶人,而游戏场的建立者又是阿诺德,他们会不自觉将自己代入恶人角色……
但实在没想到,居然会连夜毁掉游戏场。
果然团结就是力量啊。
阮软看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正在压抑怒火的小可怜。
她慢吞吞地走到了阿诺德身边。
“阿诺德。”
阿诺德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向阮软,对上她黑白分明又带着关切的眼眸,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但很快又收敛了起来,默不作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阮软也没再说话,只是蹲下身,动作不是很熟练的砌砖。
阿诺德注意到她的动作,皱眉呵斥:“你在做什么?别碰那些东西!”
阮软慌乱收手,“我只是想让你别那么难过。”
“毁掉的,都可以重建。”
“一切都可以重来的。”
阿诺德看向她手上的污渍,掏出手绢要替她擦拭时想起了亚瑟,终究是有所顾虑,将手绢塞进了阮软手中。
见她满目茫然与落寞。
怀揣着莫名的一无所有的愤懑与难过,握住了眼前仅有的触手可及的存在。
替阮软擦拭着手指。
温热的触感源源不断传递到他手心,阿诺德嗓音干涩:
“我幻想过很多次游戏场建成的样子。”
也幻想过失败。
想过自己无法打动邪神,让邪神运转游戏场。
唯独没有想过它会被毁掉。
还是被一群人类。
他吐了一口浊气,“这座岛屿太肮脏了。”
“每个人都冷漠无情,不择手段。”
“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所厌恶之人推入深渊,还笑嘻嘻的嘲笑他一无所有,如丧家之犬。”
阿诺德无意识地握紧了阮软的手,咬牙克制着怒火:
“一群,无耻之徒。”
阮软认真聆听。
见他没有要说的话语了,才缓缓开口:“这个世界肮脏而污浊,不是恰恰证明了你存在的意义吗?”
因为你出淤泥而不染。
是孤岛最耀眼的存在。
所以,只有你才拥有了这么纯粹的信仰。
阿诺德读懂她话语的意思。
心潮涌动,指尖忽然冒出光芒,一股暖流沿着阮软的指尖流动到他的身体内。
阮软柔声开口:“这是我送给你的力量。”
“你试试看。”
“你可以的,你独自一个人,也可以建立起游戏场的。”
阿诺德震惊到失语,“你怎么会?”
阮软微笑,“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人类呀。”
她握住阿诺德的手指,指向游戏场的方向,监狱按照阿诺德内心的想法建立起来。
这些都是从他身体内涌出的力量。
这种错觉,让他拥有了一种,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只靠他自己就能够完成游戏场建造。
阮软松开了他的手:“你看,你可以自己建造游戏场哦,你甚至可以自己运转游戏场。”
她微笑鼓励他,“试试看。”
阿诺德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在她鼓励的目光之中,抬起手,磅礴力量涌出,整个游戏场按照他的意思运转了起来。
他兴奋地想要奔跑,想要大叫。
甚至冲过去想要情不自禁的要抱起阮软——
但被她躲开了。
阿诺德主动为她找了理由,认为她在担心亚瑟。
即便她不是人类,也一定没有太强大的能力,不然也不会在亚瑟身边受这么多的委屈。
他勉强克制住兴奋:“我,谢谢你,阮软。”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叫她的名字。
叠音的两个字,就好像在温柔唤她的昵称。
阿诺德向来冷漠的眼眸从黯淡走向了光芒万丈,唇角流淌出抑制不住的笑意:“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游戏场不会这么快运转起来。”
阮软:“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阿诺德:“做游戏场的执行官。”
“审判那些犯错的人们……当然,还要弄清楚这场罢工。”
阮软随口回:“可能是我对杰夫利说了游戏场存在的意义。”
“他们知道以后,感到害怕,然后就罢工毁掉了这里。”
阿诺德担心她愧疚,急忙说:“这和你没关系。”
“这完全不是你的错,都是村民……”
“当然不是我的错啦。”阮软笑了起来。
阿诺德微怔。
如果她是以歉疚神色说出这句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安慰她,拥抱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为村民们自私自利。
可阮软笑了。
笑得那么漂亮,又那么危险。
他惴惴不安,只觉得有什么脱离控制的事情正要发生。
然后。
听到她说:
“我是故意的哦。”
阿诺德失语一瞬,笑容还没落下,就浮现出惊讶且茫然,整张面孔看起来扭曲极了:“故意……你在开玩笑吗?”
阮软:“我从来不开玩笑。”
游戏场猝然停止运转。
阿诺德体内的能力用完了。
美梦成真了片刻,又如泡影般破碎到再也无法拼凑起来。
少女抬头对他笑着,漂亮极了,“游戏场已经打上了我的印记,以后只有我才能够让它运转哦。”
当然,也可以杀掉她,覆盖原有的印记。
但这是不可能的。
异种救济馆保障她的生命安全。
真好。
阮软慢条斯理地说,“亚瑟也不能让它运转呢。”
阮软这种态度,阿诺德要是还意识不到自己被耍这么多年简直白活了。
更何况,他从来接受到的都是恶意。
早该习惯。
早该明白这世上不该有无缘无故的好,
可即便习惯了别人的恶意,也会真情实感地渴望得到热情而真挚的情谊。
渴望有一个真正懂他的人。
渴望有一个无条件支持他的人。
他们有着共同的信仰。
执着而勇敢。
他在阮软身上看到了心中的渴望。
准确来说,他在阮软身上看到了自己。
而阮软回应了比他所渴望的更热烈的情谊。
他一脚踏进了阮软编织的美妙梦境。
最终跌的粉身碎骨。
可躺在深渊,拖着痛苦不堪的身体还在苦苦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游戏场吗?”
“这也是你的愿望……那个小女孩的故事,那个是你的亲身经历,对吗?”
“你会让游戏场运转的。”
他慢慢泄了力,瘫坐在地上。
嘴中嘟囔的话语像是在自我说服。
阮软微微叹息,俯身抬起他的下巴,语调十分怜惜:“小可怜,你怎么这么傻呢?”
“那些都是假的呀。”
“都是我编出来骗你的。”
她凑到他面前,替他梳理了下凌乱的头发,眉眼弯弯,腔调如以往那样温柔多情,“别难过,小可怜。”
她安慰说。
“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嘛。”
“一切都可以重建。”
这是游戏场毁掉时,她安慰他的话语,时隔几分钟再次听到,心境已然天翻地覆。
“不要放弃哦。”
她像个精灵一样来过又轻灵地离开。
浅薄的好感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消散。
但刻骨的恨意不会。
尤其是,在一天之内遭受了这么多的反转与打击。
又在信仰实现的一瞬间被彻底毁掉,实在太诛心了。
而以后。
他为了实现信仰每一次见到她,祈求她运转游戏场,都是再一次心如刀割般的创伤。
阮软心想,我可太坏了。
坏的像个恶毒女配。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亚瑟出现在她面前,冰冷的蓝色眼眸凝视着她。
阮软无辜:“我很温柔了。”
都没有选择让阿诺德的游戏场在最巅峰时被毁掉。
亚瑟目光审视,“你哪里来的能力?”
祂很确定,第一次遇到阮软的时候,她就是个毫无能力的人类。
亚瑟向她逼近,压迫感十足,又问了一遍:“谁给你的能力?”
阮软眨眨眼:“你猜。”
亚瑟眼底漠然,像往常一样冷漠地拎起她的后颈回到了二楼的角落,把她放在了床上,有那么一些祂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
玻璃罩陡然泛起波纹。
每一条波纹就像一个守卫,守护者这座牢笼。
祂冷冷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这里半步。”
阮软歪歪脑袋,“为什么呢,主人?”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满嘴胡话,冷心冷肺,虚伪狡诈……
包括她讲述的那个故事。
让他们都以为那是她的亲身经历。
——亚瑟是真情实感地因为那个故事而愤怒,而怜惜她。
可一切都是编造出的谎言。
她太虚伪了。
完全是美好的反面。
映照出来邪恶,是诱人跌入深渊的恶魔。
亚瑟蹙紧眉头,没有回话。
消失在原地。
阮软毫不在意,躺在柔软的床上,心情愉悦。
然后思索要送亚瑟什么礼物。
不能低于阿诺德的。
还得刻苦铭心。
送什么好呢?
微风吹过,院中的大树沙沙作响,树叶扫在窗户上,嫩黄色的花朵穿透窗户落在地上,等待着谁的爱抚垂怜。
阮软闻到了浅浅的花香。
也听到了软体生物蠕动爬行的诡异音色。
粘稠。
诡异。
阮软侧头看去。
祂穿着黑色斗篷站在阮软床边,面罩上金色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光影,圣洁而高贵,邪恶也怪诞。
冷漠空灵的嗓音缓缓传来,“我是祂分离出去的,关于喜欢你的情感。”
阮软眨眨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祂,好似能够看透祂的一切。
祂选择与少女对视,冰冷的蓝色眼睛里含着妥协,以及温情,“你虚伪又无情,狡诈且无耻。”
“但我依旧爱你。”
阮软又眨眨眼。
一人一异种对视。
无人开口。
气氛略有些许尴尬。
祂有些羞恼:“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阮软坏心眼地戳穿祂的身份,“你知道吗,在未来,我和这个分离出去的情感一同生活,我还叫祂哥哥。”
祂认真说:“我可以做你哥哥。”
“不是。”
少女语气恶劣。
“我想说的是,亚瑟,你演技好烂。”
亚瑟:“……我不是亚瑟。”
祂强调:
“我没有演。”
少女琉璃般的眼眸晶莹剔透。
完全没有相信祂蹩脚的谎言。
亚瑟抿抿唇,再次认真强调:
“亚瑟那个蠢货正在纠结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你这么虚伪的女人。”
“我没有纠结。”
“我就是,爱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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