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临终托付
第二日一早,柳念雪醒来的时候,太阳才刚刚从东边冒了个头。
一侧脸,便是裴峰的脸庞。昨夜,她就是这样望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的。
如今,她睁眼看到的就是他,只觉得心中十分宁静。
平日里,总是他起的早些,为了不吵醒她,他总是轻手轻脚地下床。
一开始,她醒来的时候,他常常已经去上朝了。
后来,或许因为心里想着每日送他上朝,她渐渐也习惯了早起。
不过,她还是没他醒得早,所以,很少有机会可以像现在这样看到他的睡颜。
她侧过身,平静望着她深爱的男人。
此刻,他面容平静地躺着,真的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或许,昨天只是一场梦,他真的只是睡着了。只不过,今日碰巧她醒地早了些,所以有幸看到这一幕。
她微微一笑,伸出手,抚上他的面庞。
他的肌肤其实很滑,不过下巴的胡渣还是有些扎手。
等他醒过来,她一定要催着他把胡子刮干净。
堂堂大齐君主,怎能如此不修边幅。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晨曦柔和的光亮,从窗外透了进来。
原本,那光应该透不进床幔的。可柳念雪昨晚没有拉下床幔,她想借着光,看清楚裴峰的样子。
看不够呢……别说只是两三年的时间,就算再过二三十年,一定也是看不够的。
可惜,她看不了那么久了。
柳念雪坐起身,望向窗外,天色蒙蒙亮了。窗外的鸟鸣十分悦耳,时不时地透进窗户。
以前,她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玉宸宫的清晨,原来是有鸟鸣的。
她小心地翻下床,好像稍一用力,就会吵醒裴峰似的。
如果真的能吵醒,那就好了……
她低头一笑,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走到门前,轻轻打开殿门。
秋日的凉风,顺着门缝猛地蹿了进来,突然让人头脑清醒。
门口没有人,她向来不喜欢有人守夜。人人都爱睡觉,凭什么她睡着,要让别人守着。
她走出殿门,回身轻轻帮裴峰关好门。
顺着走廊,她走到了中庭,枫叶还没红透。或许是今年的天气实在太热了,所以枫叶到现在都舍不得红。
在秋千上坐下,她只随意皮了件外衣,秋风吹起她的衣衫,随风飘舞,宛若谪仙。
这院子,是裴峰命人为她精心准备的,各个时节都有不一样的风貌。以前,她从未这样仔细的看过,如今才发现,远近高低,竟然每个层次都有当季的花木。怪不得,她这院子,四季如春。
人活着,可真好,有那么多东西可以看……
今日的太阳,仿佛升起地特别快,眼看着天色又亮了一层,应该已经是裴峰平日起身的时候了。
柳念雪从秋千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回寝殿。
“主子,您怎么出去了?奴婢还以为您在里面呢?”
梅香看到柳念雪从廊中走来,不免有些惊讶。
“没事,伺候我洗漱吧。”
“奴婢遵命。”
用过早膳,柳念雪把梅香和小德子叫到身边,说道:“你们两个,看着陛下,我去看看昊儿。”
“小姐,您别难过,陛下一定会没事的。”
梅香心中不忍,扶着柳念雪的手臂安慰道。
柳念雪也不回答,不过是拍了拍梅香的手背,浅浅一笑。
“小德子,去替我备两顶软轿。”
“主子,您要去哪儿?”
“去准备吧。”
柳念雪没有回答小德子的问题。小德子心里有些担心,可看着柳念雪脸上的冰凉,又不敢细问。
她独自走到裴昊的寝殿,对这一日值守的乳母说道:“你把其他几个人都叫来,跟我去个地方。”
“是。”乳母福了福身,便放下裴昊,转身出去了。
柳念雪蹲下身,将裴昊紧紧地抱在怀里。
裴昊咿咿呀呀地甩着手,伸手拉着柳念雪的衣服。
怀中的小人,格外温暖,那柔软的触感让柳念雪的心也变得十分柔软。
这是她的儿子,她十月怀胎,豁出命去才生下来的骨肉。
她舍不得……真的是舍不得……
乳母们敲门入殿,在柳念雪面前福下身。
柳念雪看着当日将裴昊抱进玉宸宫的乳母,说道:“你,抱上大皇子,跟我走。其余人跟在后面。”
那乳母抱起裴昊,便跟着柳念雪一起出了殿门。
宫门后,停着两顶软轿,柳念雪和抱着裴昊的乳母一前一后上了轿,其他人跟在后面,一句话都不敢说。
“去寿康宫。”
轿夫得了吩咐,便抬起了轿撵,一路往寿康宫去了。
寿康宫门口,慎儿已在探头张望,见柳念雪的轿撵过来,忙上前掀起轿帘,扶着柳念雪下轿。
“娘娘,太后已经等候多时。”慎儿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柳念雪往后殿走去。
乳娘抱着裴昊,跟在两人身后。
走到一扇门口的时候,慎儿停下脚步,对柳念雪说道:“娘娘,您稍候。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柳念雪点了点头,从乳娘手中接过裴昊。
不过片刻,慎儿便推门出来,将柳念雪请了进去。
柳念雪抱着裴昊,刚进门就看到太后正坐在一张贵妃榻上,塌上的小几上放着两杯茶。
太后见柳念雪手上抱着裴昊,惊问:“你怎么把孩子也抱来了。”
柳念雪抱着裴昊,徐徐跪倒在地,“太后……臣妾想请您,照顾昊儿。”
太后垂下眼,她修长的睫毛压下了眼底的心酸。可她握紧的双拳,已经出卖了她心中的不忍。
“你起来吧。他是哀家的孙儿,哀家自会好生照顾。”
柳念雪点了点头,对门外唤了一声,“慎儿。”
慎儿推门进来,对太后和柳念雪福了福身。柳念雪将裴昊交给慎儿,说道:“你和乳娘,将他抱下去,好生照顾。”
慎儿接过裴昊,说道:“娘娘放心。”
柳念雪收回手的时候,裴昊的手,顺势抓住了柳念雪的手指。
这会儿,他正握着柳念雪的手指,咿咿呀呀地笑着。
柳念雪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到了脸上,却成了一个苦笑。她的嘴角微微颤抖,努力想要更加上扬,可却耐不住心中的凄楚一直在将她的嘴角往下压。
她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抽出那节的手指,侧过脸,不再看他。
年幼的孩子,不知愁苦为何物,伸出手一阵乱抓,竟然抓到了柳念雪的一缕头发。
慎儿抱着裴昊,往门外走去。那缕头发揪在裴昊的手里,一点点地往外滑落,最终,回到了柳念雪的肩上。
她抿着唇,闭着眼,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才终于有力量可以再一次睁开自己的双眼。
“你……先坐下吧。”同为母亲,太后又怎么忍心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当时她可以狠心抢走柳念雪的孩子,可是此刻,她看不下去。
柳念雪在太后对面坐下,深深地叹了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太后,您吩咐吧。”
太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那瓶身娇小,正好可以握在手里。她把瓷瓶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一瓶见血封喉的毒药,这一瓶下去,立刻就见效。只要你今晚服下,自会有人将解药喂进陛下嘴里。”
“不行!除非看到陛下醒来,否则臣妾绝不服下。谁能保证陛下真的能服下解药?”
“难道你要他看着你死吗?念雪,你和我,都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太后没有叫她“柳贵妃”,而是叫她“念雪”。此刻,太后已将她当做自己的媳妇。
柳念雪的双眼,盯着眼前的白瓷瓶。命该如此,难以抵抗,可她真的很想再看他一眼,不是如今躺着一动不动的他,而是活生生的他。
哪怕只说一句话,只看一眼他的笑容,此生,她也能走得安心。
“母后……”她低下头,眼眶含泪,“我还有一件事,请母后务必答应我……”
太后测过来拿,不忍看她含着的双眼,“你说吧。”
“今后,陛下与顾家,定然水火不容。求母后,看在念雪为陛下而死的份上,万事都以陛下为先。”
“念雪,你该知道,我的难处。”
“我知道。可是母后,我死了之后,这世上没有人能为他再死一次了!”
太后愣了一下,抬起头望着柳念雪湿润的双眼,那双眼倔强而坚强,让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是……
“母后!陛下是什么人,你我心中都很清楚。他根本就不会对顾家赶尽杀绝。可顾家对他,已经逼到绝路了……
难道您没有想过吗?那箭本该射死我的,既然没有射到我,为何您不是顺理成章拿到解药,竟然还要以我的命去换!
为他而死,我愿意。可我不愿意在我死了之后,我的丈夫还要活在危难之中!
母后,只要有您一句承诺。我相信,陛下在与顾家的对抗中,可以立于不败。
母后……就当我求你,看在我快死了的份上……”
太后低下头,叹了口气,“我答应你……”
柳念雪见太后答应了,才终于点了点头,安心地笑了。
她伸手从太后面前拿过白瓷瓶,说道:“母后,若将来,陛下不愿意娶顾家女。你就和他说,让他想想我和儿子,他要好好活着,江山稳固,才能为我报仇,才能守护儿子……”
太后诧异地抬起头,“你怎么会知道?”
柳念雪轻轻一笑,“这有什么难猜,太后此前种种,都以魏皇后为挡箭牌。魏皇后一倒,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换掉我……不都是在为顾家女铺路吗……”
柳念雪呼了口气,但此时她已不再无奈,反而甚是轻松。她站起身,走到太后面前,跪下身对太后拜了三拜。
“母后,媳妇本该进宫的时候就来拜见,可惜晚了。你我交手多次,其实总还是母后棋高一着。将来没有机会了,还请母后,好好照顾陛下和昊儿。”
太后愣了一下,原来这丫头,早就知道了。她有些不忍,上前扶起柳念雪,“你放心吧。”
柳念雪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殿外。
平时敏锐的她,并没有注意到,此刻,有一双眼正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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