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君不忆往，我已忘君

“禀将军，沐府送来请帖一封。”侍卫毕恭毕敬的将请帖递与院子里练剑的顾宇痕。

        顾宇痕将剑扔与身旁的副将，接过帖子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请帖内容为：小女听闻痕儿大胜回朝，特在鄙府设于庆功宴。看完请帖顾宇痕淡然一笑，随手丢与副将手中。

        “将军你这是？”黑风瞟了一眼请帖，第一反应就是，难道将军又要拒绝沐大人的邀请？难道是还在为沐小姐的事暗自伤怀，许久之前无一人不认为将军与沐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般尴尬。也难怪将军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掉沐大人的邀请，试问谁有能够承受得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如今却嫁做他人妇。不过自将军从昏迷中醒来就变了个人似的，难道也是因为爱到深处变沉沦了吗？

        “放心吧！这次我不会拒绝了，而且还会准时赴宴。”顾宇痕丢下一句话，一身轻袍流云飞步似扬长而去。又道“算算日子长风今日也快到京城了吧！”黑风肯定的点了点头。谷长风这个将军的救命恩人，是给予黑风与诸位兄弟的以致澜皓皇朝凯旋归来的源泉。

        沐千默刚到家念蝶衣抚摸着风尘仆仆的女儿，怜惜的问暖问热。

        “爹。”沐千默见一脸严肃的沐庆云，轻轻的唤了一声。

        沐庆云嗯了一声，语气十分沉重“默儿，我这一生唯一对不住的人，不止是你还有痕儿，甚至还有……”

        在沐庆云眼中，沐千默竟然看出了难以被发现的水光，她不由自主的握住他年迈的手“爹，我不怪你。”因为死者已矣。你的默儿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倒是为了什么？既然可以让你变得如此痛苦却又不能痛快的说出来。

        沐庆云露出一丝喜跃道“好了，不说这些了，痕儿应该快到了。”突然又道“默儿，王爷注定会是站在顶峰的人，希望你能答应爹，将来王爷要是对沐家或对爹爹做了什么，你不要怨恨，那是爹心甘情愿的。”沐千默吃惊的看向沐庆云她有点不相信这是出自他口中的，她有些怀疑阑亦宸所说不假，一定是沐庆云做了什么亏心事，要不然为何愿意用自己甚至家人的性命去偿还了，这未免太自私了吧！难不成阑亦宸还是他私生子不成？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沐千默一大跳。

        饭前沐庆云对顾宇痕不停的驱寒温暖，然而顾宇痕只是多在于应付，也并不是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顾宇痕与沐庆云的关系是如何的不一般，不但是师徒关系更是父子关系。在沐千默看来不过就是一群做作的人。

        “痕儿，为父派人送去的那些补药是否都在按时服用。”沐庆云关心问道。

        “多谢义父关心，痕儿一直按照义父方子在服用，只是依稀不曾记起之前的种种事情，实在是辜负了义父一番苦心。”顾宇痕拱了拱手十分内疚的说道，这一切在沐千默的眼里不过就是官场做戏而已，他失忆了？不过不知道是真的失忆了还是故意有意疏远沐庆云呢？沐千默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发现的冷笑，只不过藏得再好依旧没法逃过，对面的那双狐狸般的双眸。

        顾宇痕将杯放入嘴边轻酌小口，余光始终不曾离开对面的沐千默，暗暗冷笑：‘这就是顾宇痕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看来还是有些姿色。不过人似乎太过于冰冷。’

        “哪里的话，痕儿不必着急，凡事慢慢来。”沐庆云一边为顾宇痕添菜一边安慰道。沐庆云观察饭桌上顾宇痕看沐千默的种种神情，他敢断定他真的是忘记了，要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当场就会带着默儿离开了，怎会做到现在依旧无动于衷。忘掉那些该忘掉的也许是一件好事？总比那些想忘却一直忘不了的人来的痛快，沐庆云独饮一杯暗自伤怀。

        “义父，酒喝多了伤身。”顾宇痕拿去沐庆云手中的杯子又道“痕儿知道义父征战多年一直在找它。”顾宇痕边说边示意下人，将一个长达六十厘米的镶满奇特宝石的黑色木匣盛了上来。众人吃惊的不是这个被包装的如此精致的匣子，而是匣子里的东西。

        “这？”沐庆云看了看匣子又看了看顾宇痕，才小心翼翼的打开。

        “赤战神剑？”沐庆云拿出剑，吃惊的叫道“据我所知此剑的主人封道子，在十年前已将此剑传与爱徒千面神君，此人神出鬼没从不现身于江湖。我找了它这么多年都不曾找到？痕儿，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是怎么办到的？这剑一直都放在顾宇痕的卧室里，他也是闲来无事随便一打开，结果他身边的副将就来了句‘顾将军你终于将这剑找到了，这是沐将军最喜爱的剑。’所以他也迷糊糊的承下了，想必是顾宇痕生前找到的吧！

        沐庆云的一席话引得沐千默也好奇了起来，沐千默轻轻看向顾宇痕与之四目相对，此刻沐千默才真正看清楚这个使沐千默付出短暂一生的男人，他的语态、样貌、神情不亚于阑亦宸，应该说各有千秋，如果说阑亦宸是铁石心肠、黒腹狡诈，居高临下，目空一切。那么他就是冬日中的冷风，夏日中的炎热。不知为何从几尺之远的角度看去，他狂沙吹过的脸庞总有那么一丝被风吹过的忧伤，时而浓时而淡。难道说他的记忆深处依旧还没有完全忘记沐千默？沐千默想。

        这个依稀残留在顾宇痕脑海中的女人，依然也会时不时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看起来为何不如他记忆中的那般柔情、娇贵，反而，冷漠、冰凉。是因为阑亦宸的苛刻，还是因为你的心中依稀装的还是顾宇痕，如果是后者顾宇痕短暂的一生算是值了。她的淡漠总会无缘无故的使他想起一个人来？饭桌面前各有所思。

        “痕儿，义父在有生之年能见到赤战神剑，也不枉此生。只是我已老朽，留着已是浪费。”沐庆云手握赤战神剑，念念不舍中却见两人神情外漏，连忙重新燃起话题。

        “义父，此话差矣，宝剑配英雄，在痕儿心中您依旧是那个英雄。”顾宇痕慷慨陈词的说道，眸子里透露一股让人安心的真诚。

        “爹爹，既然顾将军都这么说了，您就不要推辞了。”沐千默娓娓说道。

        ‘顾将军’如此生分的三个字，这也算简单推掉了他与她之间的过去吗？为何自己会觉得这般心痛，难道是因为顾宇痕的心受伤了吗？所以自己才会痛？他想。

        饭局过后，沐千默白衣于世独立于后院荷塘边，无疑是一道不可亵渎的风景。入冬季节一切生物已经慢慢沉睡，周围变得死寂。沐千默微微抬头看向天空稀稀落落的星星。

        “沐小姐，天冷了，当心受凉。”顾宇痕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将沐千默包裹了起来。一景一人的世界，他本只是路过于此，本意是不该打扰，只是不知为何却是这般想靠近，奈何她的身影使他却如此的想暖热。她就如晚间的精灵，白日的仙鹤。总是独立于世，让人望而不可高攀。

        “谢谢，顾将军好意。”沐千默稍微保持了些距离，取下披在身上的风衣递与顾宇痕，淡淡说道。

        “没想到顾宇痕与沐千默也会变的如此陌生，顾某没有其他意思，天凉，披上吧！”顾宇痕接过沐千默的披风，依旧披在沐千默身上。从某个角度看来，这一举动非常暧昧。而某个角落的某个人此刻心脏气的都快爆炸了，他说过就算他不喜欢，他不要的，他也不允许其他人染指半分。

        “顾将军，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沐千默平淡问道。

        “沐千默，不也忘了吗？”顾宇痕平淡的反问道。

        “如此甚好。”沐千默淡淡一句如此甚好，顾宇痕的“咯噔”一下，开始摇摇晃晃。

        “为何？难道你面对现在的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她的意思不是很明白吗？为何自己依旧想要确认。

        “君不忆往，我已忘君。”她的语气依然不参杂任何语气，她不想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有任何瓜葛，她想全身而退是否已经晚了。

        “君不忆往，我已忘君，好一个君不忆往，我已忘君。如果我说我还想继续呢？”顾宇痕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半刻沉默……

        沐千默微微絮眉“天色不早了，顾将军还是早些回府。”解下风衣再次递与顾宇痕，他却迟迟不愿接手。对上她波澜不惊的冰眸，他只能无奈接过。沐千默淡漠转身依旧竖立与前方，风带动叶，叶拂过她的衣裙，风追随叶冉起她的发丝，她依旧独立于世。

        许久，待他离去，沐千默美唇微动暗自伤怀道“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顾宇痕选择了遗忘，沐千默用生命来坚守对爱的忠诚，她不想在延续，也不想在增加，她想这就是顾宇痕与沐千默最终的结局吧！

        “他以前也是这样抱你的吗？”她身子微怔，不允许她有任何的挣扎，已被铁臂紧紧反抱怀中。不用怀疑，无需愤怒，因为紧贴自己身后的这个人太熟悉了，不因别的，只因他身上淡淡的墨竹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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