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要靠近我

太阳渐渐西斜，小徐绝在垃圾桶里安静地睡去，紧闭的双眸还在不安的颤抖，眉间始终萦绕着一缕忧愁，时间流逝，他仿佛已经被世界彻底的遗忘了。

        突然，垃圾桶顶部的盖子被人掀开了。

        “喂，醒醒，你怎么在垃圾桶里睡着了”，一双手轻轻地摇着小徐绝的肩膀，稚气的声音吵醒了睡梦中的小徐绝。

        小徐绝略带不安地睁开了双眼，看向了声音的主人——周不言。

        刚从外公办公室出来，来教室拿书包的周不言眨巴着圆鼓鼓的眼睛疑惑地望着垃圾桶里的男生，小不言盯着大大的垃圾桶看了几秒，皱了皱秀气的眉头，仿佛知道仅凭自己拉不出小徐绝，立马选择转过身对教室外的周成蹊大声说道：“好好，垃圾桶里有个同学，他好像受伤了，你快想想办法”。

        周成蹊闻言走进教室，来到了垃圾桶旁，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早上偷看她的那个男生，“你没事吧，怎么还到垃圾桶里去了？”，周成蹊说完又皱着眉上上下下地观察着小徐绝，却发现男孩的脸上身上全是牛奶和其他不明液体，整个人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她立马察觉出眼前的男孩应该是被人欺负了，看着男孩沉默阴郁的眼神，与早上可爱柔软的那个小男生判若两人，她的胸腔里突然冒出了一股无名火。

        “谁干的，太过分了，你怎么样，身上有哪里疼吗？”周成蹊将手递给男孩，想将他从垃圾桶里拉出来，仿佛这样就可以将小徐绝从黑暗的深渊中解救出来。

        可是男孩拒绝了，女孩的手白嫩干净，一如她人，也许何超说得对，如此卑微肮脏的自己，就应该老实地缩在角落，怎么可以让她染上尘埃。

        他没有回答一句话，直接忽视了周成蹊递向他的手，沉默不言地将垃圾桶倒向一旁，随着“咚”的一声，男孩和垃圾桶一起摔在了地上，小徐绝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他的骨头与地面一接触，就重重地磕到了一起，胳膊膝盖立马红肿一片，但他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更没有哭，只是默默地从垃圾桶里爬了出来。

        小徐绝突然的举动，把兄妹俩都吓了一跳，周成蹊赶紧上前准备将他扶起来，但是被男孩躲开了，他低着头，没有看见周成蹊眼里的心疼与生气，他轻声乞求道：“不要靠近我，求求你们，让我自己一个人呆着吧”，他现在只想逃，逃出兄妹俩的视线，他讨厌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尤其是她。

        男孩艰难地站起来，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地走向了自己的座位，捡起来地上的书包，在走出教室的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但是被他狠狠地抹去了，只留下了通红的眼眶和模糊的泪痕，这是小徐绝成年前最后一次哭。

        教室里的周成蹊在男孩开口说完那句话后就没有再上前靠近男孩，只是和弟弟沉默地呆在原地看着男孩孤独又脆弱的背影，矗立良久。

        “好好，他看起来好难过，他一个人可以吗？”周不言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像是有一股郁气弥漫在心头，他很想上前安慰那个小男孩，可是他也能感觉出来男孩不想让他们靠近他。

        “他应该想自己待会儿，哥，我们等他出了校门再走吧，你先把作业写完吧”，周成蹊对着天真无邪的哥哥说道，脑海里却浮现出小徐绝早上干净柔软的稚嫩脸庞，才几个时辰，那个可爱灵动的少年就消失了。

        “嗯”周不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小徐绝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耳边不时传来奶奶的咒骂声，嘴里不停念叨着他是一个祸害，是灾星。他感觉好冷好冷，不禁用瘦小的胳膊紧紧抱住自己，捂住耳朵，但是没用，总是会有一阵凉意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感觉自己的心在逐渐冷却，他努力地扬起嘴角，想逗自己开心，可是脸却越来越僵硬，他慢慢地抿紧双唇，垂下了双手，他不得不承认，他失去了安慰自己的能力，他终于放弃了欺骗自己，一脸冷漠地起身，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躺上了床，直至天明。

        徐绝看着年少的自己性情大变，他突然想起了曾经有人问过自己“徐绝，你最开始是什么时候对世界绝望了的呢？”，那时的他没有回答，现在的他知道了答案“大概是在被人不断欺辱后扔进了垃圾桶还被她看见吧”。太阳依旧散发着温暖，但他已经失去了靠近的机会，没有人知道，少年成长的代价竟如此的惨痛。

        而另一边的周成蹊家里正灯火通明，到处洋溢着温馨幸福的氛围。周家兄妹刚到家，李锦时就看见一向冷静乖巧的女儿匆匆忙忙地走进外公的书房，她一脸疑惑地看向儿子，眼神询问妹妹的举动，只见周不言气鼓鼓地上前一把抱住自己，奶声奶气地不平道：“妈妈，我跟你说，今天我和好好看见了班里一个同学被关进了垃圾桶，他可惨了，身上都是垃圾”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重重地剁了跺脚“也不知道是谁，真的是太过分了”，说着说着周不言眼眶湿润，竟然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李锦时看见儿子开始掉金豆豆，连忙蹲下身将他抱在怀里安慰，她知道儿子虽然是哥哥，但是性格和好好却完全不同，他心性柔软单纯，对谁都是一副笑脸，还比较爱哭，遇到事情首先就找妹妹，而好好性格比较独立，做事情总会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习惯挡在小言面前保护他，并且一点也不爱哭。她总是会疑惑，为何自己生的双胞胎反差会如此之大，但是看到女儿不容易被人骗也会松一口气，毕竟世间对单纯善良的人总要残忍一些，尤其是女孩。

        而此时不容易被骗的周成蹊正在向自己的外公也是学校的李主任阐述自己下午看到的欺凌事件，并说出了自己怀疑的几个嫌疑人，她严肃地向外公表达希望严惩的诉求。

        “你怎么就能确定是那几个孩子欺负的人，你又没有亲眼看见，要是人家一直不承认怎么办？”李主任一脸和蔼地望着自己的外孙女问道。

        “他们以前就欺负过他，而且可以看监控，看谁是最后走的，还有是谁搬的教室外面的大垃圾桶”周成蹊细细回想下午的场景，说出自己认为的证据。

        “那你举报别人，他们报复你怎么办”李主任装作一脸担忧地问道。

        “我不怕，而且在学校里面他们不敢，在校外的话…”说到这，周成蹊轻轻皱了皱眉，思索着可行稳妥的办法，突然，她眼睛一亮“可以不让他们知道是我说的”。

        李国华赞赏地看着小孙女，心里对小朋友的勇敢感到欣慰，突然他话锋一转，一脸八卦地问道：“好好，你平时从没有为别人打抱不平，总觉得麻烦，今天怎么突然改性子了？”，李主任脸上带着藏不住地笑意。

        周成蹊听出来外公语带调侃之意，但她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只好不太确定道：“那些人太过分了，而且外公不是一直教导我要助人为乐吗？”小成蹊生硬地转着话题。

        李国华对小孙女的改变十分乐见其成，毕竟自家这个小姑娘从前一直像个小大人一样，遇到事情总喜欢自己想办法解决，从不会想到像大人求助，今天竟然知道来找自己，就算是因为一个小男生他也不计较了，更何况他从不会阻止孙女做她想做的事情，

        “明天我会让赵老师处理这件事的，你就放下心吧”，李主任满腹信心地向孙女打着包票。突然，他看了看表，“哎哟，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们得赶紧下去，不然等下妈妈要上来催咯。”说完李国华就笑呵呵地起身一把将好好抱了起来，满是骄傲地拍了拍孙女的肩膀，爷孙俩一起出了书房。

        或许是宿命吧，仁慈的老天终究还是对孤苦无依的小徐绝心软了，所以将周成蹊送到了他身边，女孩勇敢皆是因他，皆是为他，只是此时尚还年少的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命运的齿轮正在悄然转动，经年回望，才发现早在第一次相遇，彼此就已经紧紧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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