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chapter32
镀锌的合金钢管握在手里很有分量，比早见凛惯常用的竹刀要重上许多。如果不是在眼下这般危急的情况之中的话，早见凛一定会担心自己一刀下去会不会把对手的手腕打骨折了。
可从地上一个打挺站起身来，握着钢管劈向嫌犯手腕的时候，早见凛只怕自己劈得还不够用力。
锋利的匕首砸到水泥地上发出叮咚一声，在死寂的巷口显得清脆而刺耳。
时间正巧走到八点整，绚丽的烟火如约而至，斑斓的焰火照亮了无星无云的寂寥夜空。烟火上升时划破长空的声音配合着烟花绽放时的爆炸声响，不容拒绝地传入耳中，彻底打破了小巷的死静。
对峙着的双方攻守态势陡然转化。
被钢管击中手腕的男人吃痛地抽了一口气，倒退了两步就想弯下腰去捡匕首再次反攻。
见他如此举动，早见凛就明白了他身上再没有别的凶器了。她自然不可能白白放过这一大好机会，大喝一声，臂膀一转，握着的钢管直直地朝嫌犯喉间刺去。
男人下蹲的动作还没做到一半，为了躲避迎面而来又气势汹汹的钢管，急急地向后撤步。
早见凛拔腿跟进，澄清透亮的眼睛死盯着嫌犯的一举一动。她不敢移开视线，只是靠余光确定着匕首的位置，右腿干净利落地向后一扫。
牛筋质的鞋底摩擦过水泥地面发出粗砺的声响，匕首被踢得一个腾空，落地后又乒铃乓啷地滚到了极远处的后方。
准确地说，还在主街道上的及川彻只要向前走两步再弯腰，就能捡起这把被踢飞出来的匕首。
按理来说，凶手被缴械之后，胜算应该是一边倒地倾往早见凛了。可她却蹙紧了眉头，在心底暗叫不好。
刚刚踹刀的那一下太过使劲，让原本就受了磕碰的膝盖伤情雪上加霜，不自觉地抽痛了起来。
右腿再次踏实在地面上的时候，痛觉骤然自膝盖处传向大脑，早见凛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难以控制地朝右侧倾倒。
“凛！”心急如焚的及川彻被吓得直接叫出了早见凛的名字。
干涩的喉咙被迫发出嘶喊，原本清越的嗓音被拉扯着变了调子。这声慌张的呼喊最终以破了音的形式传入了狭窄的小巷，在干燥的空气里反复回荡。
可嫌犯才不管及川彻到底有多心慌，见早见凛的动作露出了破绽，握紧双拳就想反击。
早见凛凭借多年来的训练积累和超强的运动神经，在转瞬之间调整了重心，把身体的重量全部移向了左侧，在近乎不可能的情况下稳住了身体。
右手握着的钢管借着重心转移的动作，以移山倒海之势击向嫌犯的脾胃，捅得嫌犯边后退边干呕。
争点气，至少等事情了结了再疼啊。
早见凛维持着进攻的姿势，用钢管死死顶住嫌犯的身躯。她强忍着膝盖的抽痛疾步向前，被顶住胃部的嫌犯节节后退。
绝对不能让他逃到祭典里面去。
这是早见凛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如果嫌犯只是单纯的混入庙会人群之后逃走了，这样的情形还不算太糟。但如果他在人来人往的主街道上再挟持了什么人质想和警方对峙，那后果才是真的不堪设想了。
依照这次烟火大会人山人海的巨大客流量，要是发生骚动继而引发踩踏事件，那造成的惨烈后果就不是早见凛一个遵纪守法的高中生敢去想象的了。
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早见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可是右腿膝盖的痛楚又让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跪倒在地上。
冷气刷刷地灌入鼻腔，酸涩之感刺激到了泪腺，眼眶随即湿润了起来。早见凛的脑神经被紧张和疼痛撕扯着，紧绷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全数断裂。
所以看到眼前的嫌犯霍然腾空而起之时，早见凛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陷入了空白。
……发生了什么？
她困惑而茫然地看着被服部平次按倒在地又被大泷悟道铐上手铐的嫌犯，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企图让它复工。
沸腾着的血液渐渐归于平静，眼眶里湿润着的薄泪也被风吹干了。早见凛用清醒起来的大脑梳理好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在她步步紧逼地抵住嫌犯之时，远山和叶几人也在阔步朝他们跑来。待到两拨人马交汇之时，远山和叶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借着他自己后退的力道，用一个漂亮的合气道动作将其擂倒在地，动作果决而干脆。
被手铐禁锢住了的嫌犯宛如秋后的蚂蚱一般，再也没有蹦跶的力气，瘫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直到此时，早见凛才有了危机已经解除了的实感，直直地喘起了粗气。
服部平次几人将嫌犯团团围住。他们早就联系过了警方，只等警察来正式逮捕嫌犯了。
早见凛却没有围过去。
以她普通高中生的心态而言，和嫌犯交流这种事情还是太超出她的能力了。她侧过身走了几步，将后背靠向了巷子一侧的墙壁，借着砖石墙体给的支撑力单脚站立。
她右手一松，钢管摔到地上，又滴溜滴溜地朝巷口的方向滚去，撞到了来人的鞋前才堪堪停住。
刚刚捡起嫌犯匕首的及川彻又弯腰拾起了这根滚到他眼前的“武器”，用能单手握起排球的手掌一手握住了这两件东西，才继续朝着早见凛缓缓走去。
两件金属制品在他行走的过程中擦碰出清脆声响。
靠墙站着的早见凛听到脚步声，警觉地朝旁边一望。她面色凝重，眼神犀利，警惕的模样颇有几分风声鹤唳的意味。
看清来人是及川彻之后，早见凛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脊背安心地松弛了下来。
及川彻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见早见凛这幅模样却也不好再开口。
原来她也是在害怕的啊……
这个想法让及川彻把所有的话语都咽回了口中，悄然挪步到早见凛身旁。将一会要交给警方的匕首和钢管放到地上，他也像早见凛一样靠着墙站立，沉默地陪着她等待警察的到来。
等待的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可轰鸣的警笛声真正传到小巷时，表盘上的时针也才刚刚走到“3”的位置。
八点十五分，警车马上就能赶到现场了。
一直缄默不语的嫌犯听到警笛的轰鸣声，终于接受了自己即将落网的事实。
他骤然大笑了起来，声带受损的嗓子像是破旧不堪的鼓风机，发出的笑声都如同漏了气一般，刺耳得叫人背后发寒。
笑着笑着，他突然咳嗽了起来。吼间的刺痛感让他不顾双手被反靠在背后的情形，挣扎着想用手去揉喉咙，手铐上的链条晃动着发出细碎声响。
“你怎么了？”一向心软的远山和叶担忧地看向这个因为企图袭击她才被追赶到这里的男人，不计前嫌地关切道，“你不会有哮喘吧？”
早见凛也拖着受了伤的右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两步，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你是笨蛋吗？”服部平次皱着眉说，“他要真有哮喘还能跑这么远？我看他和早见打架的时候可是健康地很。”
服部平次的话阴阳怪气的，话里话外都是叫嫌犯别想装病逃避责任的意思。
被提及的早见凛先是扫了服部一眼，又转过视线朝瘫坐在地上的嫌犯处望去。天空中的烟火一下隔一下地有节奏地绽放着，照得没有路灯的小巷忽明忽暗。
在巷子又亮起来的那一刹那，早见凛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男人阴鸷的视线。
男人用他破铜锣般的嗓音朝远山和叶和早见凛怒吼道：“都怪你们，都是你们的错！”
……他在说些什么啊？
被嫌犯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头皮发麻的早见凛对他的话语感到茫然不解。
“如果不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高中的时候那么对我，我怎么可能……”刚刚的嘶吼显然又刺激到了男人破旧不堪的声带，他没说几句话又咳嗽了起来。
按照一般侦探小说的发展，嫌犯到这个时候就要开始阐述自己的悲惨遭遇和作案动机了。
早见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嘴开开合合，只觉得愤怒而荒唐。
为什么总有人觉得，只要坏人的遭遇足够悲情，就能掩盖他们对于手无寸铁之人实施的暴行？
男人止住了咳嗽，瘆人的三白眼死盯着早见凛，又想说些什么。
早见凛不甘示弱地凝视着他，墨绿色的眸中似有火光闪烁。
可男人接下来的话语早见凛一句都没有听见。一双手轻轻地从后方拢住了她的耳朵，帮她隔绝了这个渣滓的疯言疯语。
“不用去听他讲了什么，他的人生经历毫无意义。”及川彻凑到她耳边说道，隔过手掌的声音变得朦胧。
“小凛没有做错什么，也不必去背负他的人生。”
早见凛抬手至耳旁，右手盖住了及川彻的手背。
她才发现这双手的温度竟比自己的还冷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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