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灯泡
“你为什么还在这？”
“……”
德里克半躺半坐在她的门边，浑身被汗液湿透，黑色的衬衫粘在胸口，他身上脏脏的，像是从两楼跌跌撞撞爬到她门口的，夏洛特看了眼手脚分别被束缚住塑料扣的他，哦是跳到她家门口的。
“连这种捆绑物都泡过附子草水？认真的？”德里克的头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已经不再疼痛，这说明变形怪恢复人形了或者因为夏洛特已经死亡，可他却仍然虚弱得提不起力气来撑断背后那根细细的绳扣，直到他不经意在自己的脚踝摩擦处，发现了些不明显的淡紫色痕迹他才恍然大悟——附子草！
德里克狠狠地说：“你是故意的！”尽管现在是半夜四点左右，但汽车旅馆里住的人大多数都是夜猫子，偶尔有人出来去楼下拿冰时，看见他这副样子，都会对着他吹个口哨，眼神好像在说：玩得挺野。
甚至有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还走过来搭讪，然后被他露出的尖牙和利爪给吓跑了。
“不能怪我，这是职业病。”夏洛特蹲下，从耳后发间处摸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内扣刀片，挑断了德里克手上、脚上的扣结后又原处塞了回去。
“把藏着的武器暴露了没事吗？”德里克仿佛还有点记恨夏洛特对他的所作所为，他握着手腕扭了扭，语气里带着点嘲讽，“我是个邪恶的狼人。”
“你难以想象我藏了多少在身体上，至少对付一只邪恶的狼人绰绰有余。”夏洛特拍了拍自己膝盖上不存在的灰，站起来绕过脚边的德里克，从内侧袋里捏了张银行卡出来，往门侧随便划拉两三下，门就直接弹开了。
夏洛特出门时从来不会带旅馆的钥匙或者磁卡，有近乎于神偷般的技术时，带这些东西只会是累赘，这是某个侠盗组织里一个叫帕克的小偷告诉她、教导她的，这个组织的家伙们用了很短的时间，直接把她从一个只跟着哥哥和爸爸学了点皮毛的状态，训练成了中强手，剩下的都是她日积月累自己琢磨苦练出来的。
夏洛特晃神了一瞬间，她眯了眯眼睛，身体快要达到极限，连换掉湿衣服的力气也快没有了，她只想倒头就睡。
而她顺势关门的动作，却被德里克横插的手肘一下子给抵住了：“好歹让我洗个澡再走？”脱离了附子草后的德里克瞬间恢复了精神，他在夏洛特前面摊开手，像是在给她展示自己由于夏洛特的狠心而遭受到多大的伤害一样。
夏洛特敷衍地点了点头：“好吧，别碰红色的那瓶洗发水就可以了。”
“因为？”然后德里克发现夏洛特的看着他的眼神就似乎在看一个傻子，他反应过来：“又是附子草？”
“不然呢？酒吗？”
“……”
浴室传来不绝耳的水声，哗啦啦地响着，清爽的沐浴露的香味飘出来，像是盛夏时阳光下剥开的鲜橙，汁水溅了出来落在青草地上，夏洛特一般不会用沐浴露，因为带着香味的东西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但不代表她不喜欢。
德里克洗澡的声音，让向来极浅睡眠夏洛特无法入眠，她虽累，但远还没有到要晕厥的地步，所以她只能百无聊赖地盘腿坐在床上给自己进水的伤口二次消毒，打开的旅馆老电视机播正在重播新闻，她没有抬头看，只是耳朵从中留意些她觉得不太正常的事情。
新闻里大多数讲述的是天灾人祸这类稀疏平常的事，夏洛特认真的辨别着各色信息，在发现几乎全是日常后，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一点，直到新闻结尾，照常播放的一些搞笑逗趣的内容——比肯山有户人家在自家院子里挖到了一本可以召唤恶魔的书，正在网络上搞拍卖了两个月，目前拍卖价格仍然只有5美分，还是在男主人极力推荐和安利下。
夏洛特却从床上一下子窜了起来，因为电视上展示的书页一闪而过的图案一角，和真的召唤恶魔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要准备的东西竟然完全相同，何等奇怪的相似度，这还不警觉起来，她真的会觉得自己疯了
“不必担忧，这个世界没有天使，天使不像人类，我们是父亲的侍奉者，是独一无二的。”天使顿了半秒：“因此没有路西法的存在，恶魔也不会存在。”
“真的吗？”夏洛特半信半疑，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收服寄生体除了她自己，还需要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的血，她已经提前把被恶魔附身的死人的血从他们世界带到了这个世界。
她一直在想为什么非得是她来完成这些任务，对比忠诚的天使们，她有什么能被上帝高看的地方？更何况寄生体到底是什么来路，需要人类、天使、恶魔三个截然不同的物种贡献出自己的一部分？就连天使对此都一知半解。
“上帝自有安排。”
“或许吧。”
新闻结束了，接着播放的是夏洛特不喜欢看的，恩爱情仇纠葛到离谱的西语电视剧，所以她直接关掉了电视。
一人一天使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天使的声音总是保持着相同的低沉频率，带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没多久天使似乎发现了夏洛特的困意，所以他渐渐的停下了说话，房间的空调时好时坏，现在又重新开始起作用，啪塔啪嗒的页片转动着输送暖气，房间温暖极了，浴室里的恼人的水声变轻了。
夏洛特小小的打了个哈气，斜过身慢悠悠地滑了下去，抱住了床上看起来硬硬的旧枕头，脸蹭了蹭，她的呼吸平缓，但眼睛依旧睁开着，她本就容易惊醒，更何况加强了五感，该睡觉的时候房间里多了个会呼吸的不是家人的活物让她无所适从。
她的界限很明确，朋友可以靠近界限、靠近她，但真正可以越过走到她身边的就只有家人，只有她不善言辞的爸爸、醉醺醺的鲍比、她的笨蛋哥哥和她的大脚怪弟弟。
早年丧妻的鲍比·辛格没有孩子，他真的把夏洛特当作自己的孩子在疼，在约翰的高压下，给她零星半点的温暖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迪恩曾说过鲍比在约翰面前谈论他们三个孩子的时候，就好像是个受气的家庭主妇，当然，迪恩被偷听到的鲍比抓住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在夜深人静时想到家人总是让夏洛特不自觉的勾起嘴角，获得片刻的快乐。
“你怎么了？”德里克一边擦着头发走出来，一边惊异地看着夏洛特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埋入发间，“发生了什么？”
夏洛特没有明白德里克在说什么，德里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后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角，她跟着也抬起手摸了一下眼角，液体湿润了手指间。
“好奇怪我为什么在哭？”她刚刚明明没有一丝难过或痛苦的的情绪，的确她无法忘却深藏于心底对母亲的愧疚和自责，但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有的感觉，它不会导致她哭泣，只会让她愈挫愈勇。甚至她是在回想着和家人之间愉快的、温馨的、有趣的过往，可是她的眼泪却像是坏掉的水龙头流个不停。
她的心不觉得悲伤，可她的身体却在发出求救。
“是伤口太痛了吗？”德里克把毛巾往旁边一扔，穿着之前斯科特给，被淋成血人的斯蒂尔斯买的衣服赠品的背心，背心紧绷在他的身上，几乎兜不住他的肌肉。
他坐到夏洛特的床边，将温热宽厚的手掌覆盖在夏洛特的手臂上，然后奇迹发生了，在他们两个手的触碰处，黑色的不明物质，像是从夏洛特的血管流进了德里克的血管中，纠缠跳动的黑色血管顺着德里克的手臂一路直达他的心脏。
德里克闷哼了一声，洗浴后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湿漉漉的，正担忧的又带着些许隐忍克制地凝视着夏洛特，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他慢慢凑近躺在床上的夏洛特：“现在还痛吗？”
直到两个人的距离只剩一拳的位置，夏洛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居然不在疼痛，她很快明白是德里克吸走了她的伤痛来自己承受，所以他现在才会眉头微皱，眼睛湿润，来自她眼中的眼泪似乎回流到了德里克的眼中，狼人的温度略高于人类，那热气与眼泪交换了位置，融入了夏洛特的身上。
太近了，她没有心思去夏洛特的脑子里这样想着，她嘴里脱口而出的却是：“也许还有更好的办法。”
“教教我？”德里克微笑地注视着夏洛特，尾音上扬，两个人越来越近，呼吸彼此交融，夏洛特微微昂起头，与他交换了一个极浅的吻，转瞬即逝后，她迟来的理智让她向后退让。
然而德里克另一只手一下子揽住她的腰，他追逐了上去，加重了这个缠绵的吻，他的虎牙轻蹭着夏洛特的下唇：“是这样吗？”
德里克俯下身将娇小的夏洛特抱在怀中，坐了起来，她发冷的身躯逐渐升温。
啪——
霎那间，他们头顶暖黄的灯瞬间炸裂而开，德里克下意识紧紧护住夏洛特，但奇怪的是碎片四散开，却完全没有波及到正下方的他们。
然而气氛已经被打破了，暧昧荡然无存，好像刚才还在温情的两个人只是一个谬误。
德里克也清醒了一点，他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看起来破碎又冷艳的艺术品，是用血当颜料、骨和发做画笔绘制出的，她从不需要别人的同情，虽然他不是因为同情才吻的她，而是情难自禁，但夏洛特的泪和疼痛，她的复杂反差的确让他开始心疼。
“所以”
夏洛特接上德里克想说的话：“所以只是一个吻而已。”
“只是一个吻。”
德里克说完又沉默了几秒，心中异样的感觉愈发明显，他的心跳也越发加快了，他选择忽视这些对他来说已经变得久远的情绪，仓促地抓过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后，就直接离开了。
——
“怎么把灯泡都弄爆了？”
“偶然性的力量失控。”
“旅店老板肯定恨死我了。”
“你睡着后，我会想办法复原它的，对不起，夏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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