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妲妲公主
从他的话语中，裴长远猜出了缘由，扬起手就要打他，“你还有理了是不是！”可好歹薛庭藉是个皇子，他这才忍住脾气。
“是老子逼她去的怎么了？你就这么信不过她是吧？那你现在又干嘛假惺惺。”
他们父女俩都说了同样的话，让薛庭藉不得不反省，裴长远看出他还是没想通，摇摇头，竟有几分同情。
毕竟天家贵胄，没体会过普通百姓的亲情，或许六殿下真的是不懂。
垮下肩头，他眨了眨细纹尽显的眼角。
“铭娘是个孝顺孩子，舍不得惹我伤心，哪怕再不情愿也还是听了话，最后都哭着求我了，是我不肯松口的。我这个老父亲都觉得对不住她，你怎么就有脸怀疑她？”
想到自己说那些话时，裴铭那失望透顶的神情，薛庭藉才明白她的委屈。
他以为只有自己在掏心掏肺，还被她视若无睹，原来真的是他的错。
仔细想来，裴将军敏察军机，没准早就知道月氏会来和亲，很可能透露给爱女，兴许裴铭就是想等这个时机，当时她也确实想说什么的。
是他，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后悔难当，他求裴将军让他和裴铭见一面，裴长远怎可能同意，“我女儿不想再看到你，也请殿下别再烦扰她，恕末将直言，你们还是到此为止，各自清净吧。”
说完他便告辞离开，又在出宫门前被太子叫住，恐怕正因为他们的交谈被太子撞见，才会急着出此下策吧。
待回过神来，裴铭已经离开了，封氏站在门口满面担忧，“主君，总不能让她一直消沉下去吧。”
裴长远摇摇头，“算了，既然世事难料，那就别枉费心思了。”
虽然已过秋分，但距离真正的秋意还早着呢，夜里无风更是闷热不已，好不容易熬到黎明时分才算舒爽些，但今日要迎来的大事让许多人不得不惺忪起身。
天光微亮时，沉重的城门被缓缓拉开，文武百官各列左右，作为皇子的薛庭藉无需这么早来，因此由裴长远暂为统帅。
当旭日跃上城头，整片天空被染上金光时，于远处终于能窥见浩浩荡荡的月氏使团了。
直至辰时，天地万物彻底苏醒，使团来到城门前，驻足等待迎接仪式。
薛庭藉这才现身，宣读圣谕，鼓乐齐鸣，将月氏的公主迎接入城。
按照规矩，公主须在驿馆中等待两国间各项事宜办妥，方可正式入嫁，薛庭藉要做的就是无论如何确保公主的安全。
这个时候，一夜未免的裴铭眺向驿馆的方向，她记得当年公主是在第四日被刺杀的，她的时间不多了，今日必须得提醒父亲。
不过没等到裴长远回来，却是一道旨意先来，远道而来的月氏公主要亲自召见裴家大小姐。
这定是薛庭藉撺掇的，裴铭气郁，但她还能抗旨不成，只得前往驿馆，在路上反复提醒自己，一会儿见到他，只当陌路。
可当他真的出现在眼前时，手心还是凉了一片，下马车时腿软了下差点栽倒，薛庭藉本能地想要去扶，又强忍住了脚步，低头别开了视线。
她还在气头上不想见到他，还是别去惹她不快了。
被下人扶住缓缓落地，裴铭不禁想起之前他非要抱她下马车，那么亲昵，现在呢？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也好，她要的不就是这样么。
收起繁杂心绪，她主动走到薛庭藉面前行礼，“见过殿下，不知月氏公主召臣女有何事。”
她的疏离无疑在薛庭藉的心上填了一层霜，也不敢贸然道歉，只得先论公事。
本想装得和她一样从容，结果刚开口舌头就打结了，清嗓让自己镇定下来，才说起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
“毕竟初来大融尚不习惯，自上午住进驿馆之后，妲妲公主就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看着闷闷不乐的，我想着有个活泼随和的官家千金作伴兴许能好些。”
按理裴铭就该应下，然后乖乖去陪着公主就行，可她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在他面前逗留这么一下，冷笑回道：“那六殿下可找错人了，臣女水性杨花，恐没这个资格。”
薛庭藉脸色骤变，惨白得无地自容，“阿铭我——”
这个称呼让裴铭觉得很讽刺，不等他把话说完，匆匆屈膝就转身要离开，“臣女告退。”
见她真的要走，薛庭藉赶忙拦住，“公主真的要见你，阿……裴小姐，这次月氏和亲事关重大，我不能拿两国邦交开玩笑，等事情结束了你怎么罚我都行，求你别在现在置气。”
说完又觉得口气还不够好，又弱弱补了句：“行么？”
他伏低的姿态，裴铭根本不入眼，但相比太子，这份始终心系国家的担当，多少还是让她有些动容。
侧目睨向他，又暗暗讥笑什么叫事情结束就能罚他？终是冷着脸回道：“犯不上。”
不再理他，提裙迈上二楼，夹道都是侍从，无需引路就来到了公主卧房的门前，轻声通报后，房门被侍女打开。
还没进门，一阵奇香就扑鼻而来，浓烈洋溢，十分符合这位红裙公主的气质。
与裴铭相仿的年纪，浓眉大眼，宝饰满身，好一位标致的异域美人。
只是这位美人的双眸却不如她的外表明艳，美则美矣，却空泛得很，给人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这可不该是尊贵公主该有的神色。
也许是她的目光中的探究太过明显，引来了妲妲公主的注视，她收回视线颔首静立良久，才等来公主殿下的开口。
“六皇子殿下说你是个聪明且勇敢的女子，与大融的其他贵族小姐不一样，看来他没有说谎。”
裴铭谢公主过誉，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确如薛庭藉所言，这位妲妲公主满腹心事，一整个下午都呆呆望着窗外。
殊不知这一下午，裴铭可是心急如焚啊，她还急着和父亲商量如何保住眼前这位死到临头的公主呢，四天时间可容不得浪费。
好不容易耗到傍晚，妲妲公主终于叹了口气，“明天你再来吧，尽早，谢谢你能够陪着我。”
如蒙大赦，裴铭赶紧起身，却敏锐从她的话里听出悲凉之意，不禁愣住，妲妲并不怪罪她的无礼，而是继续眺望着，极小声喃喃了一句：“我该庆幸，最后能有个人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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