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将军殉志
此时的于将军却丝毫不管这多方之间的试探,不自觉站着军姿,正无比认真地紧追着薛庭藉的一举一动。
他在考量,六殿下是否值得他以命追随,并且薛庭藉这一招下得很对,从他骑马的姿态和神情上能看出很多东西,比如是否有为人君主的气度。
越看他就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在疯跑了一圈以后,尔寻畅快了,薛庭藉也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远远朝裴铭挥挥手,“前面的树好像开花了,我摘给你吧。”
裴铭循着看过去,确实有棵树枝桠上泛着白华,可那么高哪里摘得够?
薛庭藉不是问她要办法的,自信满满地高喊一声:“尔寻,上!”
只见尔寻飞蹄向前,兴奋地嘶鸣起来,在冲到那颗树下的时候,突然被薛庭藉拽紧缰绳,猛地扬起前蹄,站立了起来!
这一幕看得裴铭心头一惊,这也太乱来了,然而接下来薛庭藉的举动才让她直冒冷汗呢。
这家伙居然只靠双脚踩着马镫,两臂脱缰,竟是伸手够向那高高的树枝。
要知道尔寻根本没有停下来啊!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眨眼的功夫,薛庭藉会不会直接摔下来。
太愚蠢了,不光把自己置于险地,还会让常校尉和于将军觉得他不够稳重,这两个可是好不容易收入囊中的,要是因为这个而动摇了,岂不倒失把米?!
好在下一瞬,薛庭藉就迅速摘到了花枝,眼疾手快拉住缰绳,在马蹄落地的那一瞬间稳稳坐好。
除了温将军以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裴铭更是暗骂不已,这家伙也太乱来了!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薛庭藉没有直奔裴铭而去,而是驾着尔寻冲向了温将军。
他想干嘛?打算明目张胆刺杀不成?可他手无寸铁,总不至于用根树枝抹脖吧。
就在大家疑惑之际,尔寻已经大跨步到了温将军面前,温将军也不躲,他倒要看看薛庭藉想做什么。
没有想到薛庭藉还真是起了杀心的,驭驶尔寻直接抬起了前蹄,作势就要踩到温将军的脑袋上,若是不躲开,一击丧命绰绰有余。
偏偏温将军还真就一步都不挪开,眯着眼看看他是否仅仅虚张声势,但当马蹄真的快落到头顶的时候,他还是没藏住惊慌,没想到六殿下心可够绝的。
别说他,就连裴铭都屏住了气,目不转睛盯着下落的马蹄,眼前景象与梦境相重叠,心里闪过的却是另一个念头——
在亲手让温将军血肉横飞之后,薛庭藉会和梦中一样,冷酷地连眼都不眨一下么……
然而下一瞬,足以砸穿头骨的铁蹄却擦过温将军的鼻尖,堪堪落在他的脚前,掀起一阵不小的气流。
虚惊一场。
死里逃生的温将军再是冷面也免不了加重了呼吸,薛庭藉则坐在马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到底该说您英勇无畏,还是该笑您不懂变通,死得太不值得?”
心里清楚他这是一语双关,温将军不说话,他也无所谓,笑得更真诚了些,点头致意,“将军果真好汉,无论如何,在下佩服!”
说完溜着尔寻轻快地小跑到裴铭面前,下马,笑呵呵把手里的花枝递给她。
其实也不是什么花,而是一团团球形的芽苞,上面覆着银白色的绒毛,远看就像白花一样。
他把树枝插在裴铭的发间,像模像样地调整了下位置,然后满意地嗯了声,“还挺好看。”
刚才杀意毕露,差一点就夺人性命,这会儿却云淡风轻给她挽发,这是他的柔情,可同样是最可怕之处。
裴铭心跳未平,回过神来埋怨地拍他的胸口,“以后不许这样胡闹了,吓死人你知不知道!万一摔下来,我才不给你收尸!”
她说的是刚才摘树枝时的冒险举动,全然不提温将军那一茬,薛庭藉好生捧着她的脸蛋轻哄,“知错了,都听你的,现在有没有开心一点?”
直到这个时候裴铭才反应过来,炫耀骑术也好,摘树枝给她也好,都是在哄她高兴,因为昨晚的噩梦多少还是让他在意的吧?
他这是在宣誓,哪怕自己变得再残忍再冷血,温柔都能留给她。
这一世的薛庭藉啊,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待在他的怀里,永远待下去……
不过温将军可没心情品这份浓情蜜意,转而瞪向于将军,“你当真要如此么!”
刚才他生死全取决于薛庭藉一念之差时,于将军没有干涉,惊险过后也同样没有责怪警告之意,分明是彻底倒向了薛庭藉,与自己这个同僚分道扬镳。
行吧,看来这事儿也不用拖了,就现在,来个了断!
再不管什么虚的,他拔出腰间佩剑直指于将军,于将军被他逼得反而坚定了立场,以剑回击不甘示弱。
这是生死战,并且结局已注定,如果温将军回到皇城,薛庭藉、裴铭、常校尉和于将军,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所以他只有死。
在常校尉的帮忙下,于将军渐渐占了上风,也不劝降,因为他很清楚,老温是宁死都不会屈服的。
温将军同样也明白,但他便是死也是忠君了,与其窝囊地死于同僚的围杀之下,还不如顶天立地一回!
“啊——”突然得暴呵一声吓退了于将军,接着他就在所有人的眼前,用刚才还拼杀过的那把剑,毫不犹豫抹开了自己的咽喉。
鲜血在眼光下刺目异常,溅在了于将军的脸上,尽管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但还是……哽咽了喉头。
和老温共事上十载,今朝却把他给逼死了,难忍愧疚,双膝跪在了他的身边。
温将军没有立刻断气,艰难抓住了于将军的手,“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就别回头。”
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渐渐走来的薛庭藉和裴铭,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但愿你……没有选错。”
其实他不是不认同薛庭藉,而是更执着于自己的职责,这份坚持立场的气性倒是和裴长远极为相似。
甚至他比裴长远更幸运,至少到死都没有被迫妥协。
如果不是为了活命,薛庭藉也不想害死这样一位耿直的铁汉,默默挖了个土坑把温将军葬下,没法立墓碑,只能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您是位英雄,是我对不住您,但绝不会让您白死的。”然后看向于将军和常校尉,字字坚定,“更不会让你们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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