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同甘共咸
再回到军营，已是黄昏时分，橙红的余晖被皑皑白雪映衬，照亮了将军府的门口。
得了他们归来的消息，裴铭特地披了衣服出来迎接，冲薛庭藉笑得有些促狭，“这次可谈妥了？”
“哼，你就等着看我笑话不成？”薛庭藉解了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哪怕她已经被裹成了个球，“我都说了必定能拿下，你还怀疑我。”
才懒得和他拌嘴，裴铭挽着他的胳膊进屋里暖和暖和，听他说着互市的事，却只带着若有似乎的笑意。
边境安稳当然是好事，他们也能着手筹划杀回皇城。但也正因如此，她才觉得太不真实，他们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那么回到斗争旋涡中的他，是否能待她一如既往呢？
殊不知她正走着神，薛庭藉也同样心不在焉，手里把玩着茶盏，还在回想和雄图坎的对话。
“呐，阿铭……”
“嗯？”
“那个……”他挠了挠额角，不自在地偏过了头，“他送了你一株苁蓉，挺大的，我已经交给张太医了。”
裴铭回过头，有些玩味地歪头看着他，故意把尾音拖得极长，“谁？”
这妮子故意激他呢！薛庭藉抢先一步，把正欲逃跑的她抓住，摁在床榻上居高临下。
“你就非要我说出他的名字么？好，我大大方方告诉你，是雄图坎那个孙子，生怕你在我身边委屈死了！”
“噗哈哈哈……”裴铭笑得前仰后伏，纤长的脖颈暴露于他的眼前。
她还毫不自知勾起了他怎样的情念，还在大咧咧地笑着，“薛庭藉你这样可不行啊，跟武将们相处久了，说话都粗犷不少，难不成以后当皇帝也这个腔调？”
薛庭藉却不以为然，在她的颈窝里用力吸了一口，留下了深深的红印，“这不更好？就算和全天下格格不入，只要你我是一样的就行，管别人如何。”
一句话，让裴铭的笑容凝住了，眨眨眼，泛起动容的光亮。
心头怦动起来，好似已经想象到未来，他们互相取暖的情形。裴铭最希望的，无非就是眼下这份质朴幸福不要终断，而他的这句话，正好给了她安心。
哪怕这个承诺遥远且缥缈，她也愿意信。
纷飞大雪被院中的灯光映照得彤红，挡不住屋内融融暖意，而烧得正旺的炭盆，又抵不过帐幔内蒸腾的体温，就连略显呛鼻的炭火气也比熏香更缭绕，不管世间如何，只要他们此时无憾就行。
这一场大雪下了好几日才停歇，积雪足够半人高，如今已是隆冬，这般季节通常是军营里最清闲的时候，今年却是个例外。
缺乏生活物资的匈奴人急需购得过冬的衣食被褥，互市得尽快建立，兵力也在筹集，只有这些事都稳妥了，他们才能动身南归。
然而本该日理万机的薛庭藉，这会儿却不怎么痛快，叉着胳膊，已经把面前的文书盯了整整半个小时。
一旁的谭将军不明所以，“殿下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薛庭藉动了动眼睑摇摇头，“就这样吧，劳烦您多督促了。”
那为何殿下如此沉吟，似是心事重重呢？谭将军的困惑，其他人也看出来了。这几天总见到殿下一个人闷闷不乐，时不时便去张太医那看上两眼。
近来裴铭的身体还不错，他倒不是去求医的，而是去给自己找不痛快，明明看到雄图坎送来的那株苁蓉就浑身不舒服，还非要提醒自己，欠了情敌一个人情。
越想他就越在意，以致于终日都不得展颜，就连裴铭都瞧出来了，却不作声，而是在开饭之前，偷偷去了炊房，嘱咐了句什么。
入了冬，饮食就不如夏季丰富了，蔬菜统共就那么两三样，肉也不是天天都能有得吃，还好之前屯了点菜脯肉干，勉强才能换些口味。
在流放初期，连吃饱都难，如今能有这些已是不错了，薛庭藉向来都吃得挺香，今日却全无胃口。
裴铭只当不觉，抿着饭粒似笑非笑，“怎么，事情不顺？”
他摇摇头，颇为怨怼地闷叹一声，“都这么久了，也没在咱们的边民手中收到几根苁蓉，反而是匈奴那边……”
差点没崩住笑意，裴铭以清嗓掩饰，“别去想了，赶紧吃饭吧。”
薛庭藉没看出她眼中的奸诈，毫不知情地迅速扒起饭，却突然顿住表情，扔下碗筷猛喝了好几杯水。
见他中招，裴铭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齁着了吧哈哈哈！”
这妮子故意整他呢，薛庭藉哭笑不得，还在不断灌着水。
裴铭则好整以暇地撑着脑袋，“我看你成天酸溜溜的，比那没成熟的青梅都酸，所以拿点盐给你腌腌，把你那酸汁都榨出来。”
她还真是好心呢，薛庭藉咬咬牙，也冒出个以牙还牙的馊主意，来报答爱妻的美意。
放下茶壶，他深吸一口气，竟是重新端起填满了盐的饭碗，吞下几口饭，然后伸手扣住错愕的裴铭，俯身吻了下去。
好咸！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裴铭头一回如此抗拒他的吻，可她越挣扎，薛庭藉就越使坏，偏要和她同甘共咸。
最后裴铭扛不住了，仰身从凳子上跌下，薛庭藉眼疾手快垫在她身下，却仍不肯放开她。
这个吻，实在是漫长到痛苦，裴铭的脑门都被熏疼了，连眼泪都被蛰出来，薛庭藉这才饶过她，“还调皮么？”
被齁到浑身乏力，裴铭只能趴在他胸膛上大口喘气，她错了，但是还敢，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被她的无赖气笑，薛庭藉又怎能辜负她的苦心，干脆躺在地上，扶着裴铭的胳膊轻笑。
“多谢爱妻挂怀，为夫再也不胡思乱想了，何必为个外人，耽误咱俩相亲相爱呢。”
呸，瞧他没个正行的，裴铭在他身上赖得理所当然，为的是他们之间的私情么？明明是要他打起精神来，别误了正事！
明天可是新入伍士卒的誓师会，得好生准备准备，而她刚准备拉薛庭藉起身，房门就被常将军推开了，“殿下，明天您和将——”
仔细一看，却见他们俩在地上打滚呢，立马误会了什么，道了句失礼便匆匆关上门，大步流星地溜走。
甚至来不及听他们解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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