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枝红莲(五)(爱恨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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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赵妙盈这个表妹刚找回来不久,但赵青苓跟她关系很不错,赵妙盈身上没有那种小家子气,人也爽朗,两人聊得来,可母亲会这么做,赵青苓也能理解。
父亲仕途不顺,多年下来还是个五品给事中,虽说侍奉在圣上身边,却并不得重用,只是浑噩度日罢了。大伯虽简在帝心,却从不徇私,无法给予助力,父亲因此愁眉不展,母亲挂念他,自然也想为他筹谋。
若是做成了这桩媒,郑家必定会感念母亲的帮助,从而惠及到父亲身上。
从母亲的角度来说,赵青苓能够明白她的想法。
那郑家小郎君确实是个才貌双全的妙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为人品性也不坏,即便在外头有了出身低微的心上人,可这是郑家啊!郑老太傅三朝老臣,更是今上的启蒙恩师,光是这份荣光,在乡下长大的表妹便不可能被郑家看中娶进去做媳妇。
因此母亲觉得,过日子无非是两个家族的联合,只要双方家族不败落,那么日子便过得下去,等表妹为郑家生下儿女,自然地位稳固,日后一生无忧。
若赵青苓没有订婚,她兴许不会说什么,会赞同母亲的做法,可她与未婚夫情投意合,自然明白若是对方另娶他人的痛苦。
身为晚辈,不能指责长辈的过错,赵青苓思前想后,还是像往常一样,与赵妙盈书信往来,暗示了她郑家小郎君另有所爱,只是隐瞒了蒋夫人知情一事。
赵妙盈冰雪聪明,一点就通,她意识到郑家小郎君已有心上人,第一反应竟是笑!
随后她便找到了父亲,淮南候对这个女儿很是疼爱,只是女儿年纪大了,男女有别,比起夫人跟女儿,他跟赵妙盈相处的时间少一些,话说得也不多。
赵妙盈请求他帮忙查一查郑家小郎君,淮南候狐疑道:“郑家小子品行如何,这还需要查么?”
但女儿坚持,他也只好听从,赵妙盈还小声说:“阿爹,这是咱们俩的秘密,暂时先不告诉阿娘,成么?”
“成成成,当然成。”
淮南候这辈子就栽在这母女俩手里,哦,还有个不听老子话的小兔崽子,这仨人对他提点什么要求,他就没有不答应的。
结果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发现了问题,郑家小郎君这段时日似乎是被关在家中,不许出门,连往日与他交好的友人都许久不曾见到他了,这可稀奇,难道是犯了什么大错?
继续查探下才得知,原来郑小郎君与人举行诗会时,诗会上为附庸风雅,请来了卖艺不卖身且才名远播的名妓,郑小郎君与那位姑娘一见钟情,诗会结束后,两人私下来往,以诗会友,渐渐地,郑小郎君认为自己找到了心灵上能相通的女子,因此执意要娶那姑娘进门。
郑家书香门第,娶个青楼女子进门成何体统?这回上到老太傅,下到伺候小郎君的奴仆,郑家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同意的!
郑小郎君因此被禁足,他的母亲王夫人才着急给他定下亲事,门当户对的人家肯定不愿意,惟独赵妙盈,算得上门当户对,身份又有瑕疵,这桩婚事严格说起来还是赵妙盈高攀呢!
淮南候成功黑了脸,他就是这辈子不嫁姑娘,养女儿一辈子,也不会推她进这种火坑!
晚间回来便与夫人细说,夫人一听脸色也不好看,她倒没怀疑妹妹,只是次日便请了蒋夫人见面,请她帮忙回绝这桩婚事,蒋夫人问起,她只推说不合适。
若蒋夫人直接应了便算了,偏偏蒋夫人一个劲儿说郑小郎君的好,以至于侯夫人下意识张口反驳,只是在开口前一秒,她突然想到什么,表情有点变化。
蒋夫人不傻,她太过情急,意识到自己可能露出马脚,忙道:“阿姐,我也是为了盈姐儿好,她都这个年纪了,好的婚事可要把握住啊!”
侯夫人面不改色道:“盈姐儿的婚事,侯爷自有打算,多谢妹妹你挂念,放心吧,只要有侯爷在,盈姐儿婚事差不了。”
是啊,差不了……谁叫她男人是淮南候呢?谁叫淮南候虽然退了下来,却照样深得信任呢?
蒋夫人垂下眼眸:“是小妹多事了。”
“怎么会,你也是为了盈姐儿着想,我是知道的。”侯夫人亲自握住她的手,“只能说是两家无缘吧,那郑家小郎君确实是人才出众,只可惜与我们家盈姐儿并不合适。”
蒋夫人忍不住想,前几日阿姐明明有所心动,几日不见便改了想法,如此坚定回绝,难道是知晓了郑小郎君的糊涂事儿?
也只有涉世未深的公子哥才会轻信风尘女子的话,正如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常为百无一用的穷书生倾心,门不当户不对,即便顺利在一起,也终将成为怨偶。
送走蒋夫人后,侯夫人笑着摇摇头,她与小妹虽非一母同胞,但感情却极好,她不应当这样去想小妹才是。
郑小郎君的爱情故事赵妙盈没有兴趣,她只知道自己摆脱了这一回,又可以继续安心等谢大哥回来了。
只是她低估了爹娘对自己婚事的着急程度,而谢大哥不仅一直没有回来,也一直杳无音讯,有时赵妙盈会从噩梦中惊醒,她梦见谢大哥浑身是血,周围亦是尸山血海,他站在空无活人的战场上,手指尖往下滴着血……
每回做了这样的梦,她都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一大早,婢女惊喜的声音便传了来:“县主,县主!夜里下雪啦!好厚一层!这可是今年的头一场雪!”
赵妙盈性情好,不爱为难下人,她院子里的下人也活泼些,几个小丫头已经在院子里玩起了雪,赵妙盈披上外衫靠近窗户往外看,饶是有走廊遮挡,也还是有一股寒风夹杂雪花扑面而来,冷气逼人,她打了个哆嗦,连忙退了几步。
连京城的雪都下的这样大,边境那边,是不是更加艰难?
谢大哥……
谢隐满身风雪隐匿于雪色之下,如果不是露出的两只眼睛,没人会发现这里还有个活人。
有人不想要边境军赢,不想要胥丰田打胜仗,这一点,胥丰田不说,谢隐也有所察觉。
他得到了小侯爷的全部记忆,对小侯爷来说过眼云烟的小事,谢隐都能解读到背后的深沉用意。比如说淮南侯府与宋家的联姻,淑妃所出的二殿下与贵妃所出的四殿下的明争暗斗。
贵妃娘家姓田,兵部尚书恰好也姓田,而贵妃的弟弟娶了扈家女,于是便将扈家也牢牢捆在了四殿下这艘大船上,兵部户部两位最高长官齐齐联手,为的就是不让胥丰田打胜仗,从而削弱二殿下的实力。
对这些人而言,底层将士的性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棋子,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牺牲其他人的命不算什么。
这也能解释为何军饷总是不及时到位,其中还不乏一些以次充好的东西,吃不饱穿不暖,将士们拿什么打仗?他们很好的将边境军与蛮人的兵力维持在恰好到处的状态,互有胜负,僵持不下,这样的状况已维持十几年了。
从胥丰田还是大将便开始的谋划,一环扣一环,其中每个步骤都细细梳理过,决不会给胥丰田向今上禀述的机会。
但谁也没想到,中途会冒出个谢隐,这个在他们看来只是个不成气候小打小闹的虫子,而当他们发现时,局势已很难掌握,只能及时命军中卧底对胥丰田下手,想要在群龙无首之际对边境军造成打击,两位殿下的储君之争已到了白热化阶段,退一步就是满盘皆输,所以绝不能给这个机会!
虽然奸细被捉了出来,可胥丰田却因此重伤昏迷迄今未醒,边境军并非胥丰田的一言堂,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者比比皆是,谢隐根基不稳,饶是胥丰田昏迷前将一切军机要务托付给他,也仍旧难以服众。
他的确是打了几场胜仗,可那又如何?不过是胥丰田手下众多副将之一,边境军里老前辈那么多,怎么就轮到了谢隐?
胥丰田话都没能说完便陷入昏迷,谢隐资历太浅难以服众,奈何他手中有兵符,处境也并不如某些人想象中那样被动。
如今汝康与蛮王之间嫌隙极深,汝康几次三番大庭广众之下与蛮王针锋相对,甚至说出过你不过比我大个几岁否则这王便是我的话,如果这时候蛮王死了……
谢隐回到军营时,手里的人头已被这冰冷的天气所冻结,然而蛮王屡屡身先士卒,长得又极有特色,见过他的人决不会忘记。
这人竟是闷声不响,将蛮王的人头带了回来!
再多的质疑都敌不过实力上的悬殊,胥丰田提拔谢隐上位后,不服气的人比比皆是,前来挑战的也不少,就没人能在谢隐手中走过三个回合,他出手倒不重,也知道给人颜面,平日更是不爱饮酒寻欢,是个独来独往的孤狼,就连胥丰田也被一视同仁。
至此,胥丰田重伤昏迷后,谢隐凭借手中的兵符与蛮王人头,彻底掌控大权,再无人敢置喙。
他看似脾气温和,至少比动不动就大吼大叫打人板子的胥丰田温和,然而真动起手来,才叫人感受到他究竟是何等冷酷无情,但凡违反军纪者,杀无赦,以极为肃杀的手段迅速建立起了新的秩序,尤其是那些曾挑衅过他的兵士,听闻谢隐上位,真是吓得彻夜难眠。
谢隐却没有这么小心眼,要管理这么多的人绝非易事,过分柔和不会让他们知道分寸,只会得寸进尺。
朝廷那边任何有关军饷粮草的塘报都会被截,兵部户部联手为难,将士缺衣少食,恰逢冬日到来,倒不如自力更生,若是等朝廷的粮草军饷,怕是来年开春人都要饿成竹竿,还谈何作战?
胥丰田重伤一事根本瞒不住,消息很快传入京城,得知此事的皇帝大为震怒,连带着淮南候也心生不安,不知道自己那倒霉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同意他走!
留下来做个纨绔少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平平安安活着。
等太监继续念塘报,提到副将谢隐代为执掌将印兵符时,淮南候就懵了,若非是在御前,他一定要伸手掏掏耳朵,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谢隐?这是他那倒霉儿子吧?不是念错了名字吧?!
皇帝听着塘报里所说,蛮王已死,此番随贺捷塘报一起送来的便有蛮王的人头,怒气冲冲的面容上总算有了一丝喜悦。
谢隐这封塘报,全程没提军饷粮草,可每一字每一句连起来,都恰好料中了皇帝的心事,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连他的喜怒哀乐,都被预料的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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