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此酒甚是醇香,名之为何?以往未曾尝过。”萧疏辞开了坛子,低头嗅了嗅其酒香,虽味香,却与如今宫中名酒皆不同,不由好奇问道。
“此酒名青尧,以青梅酿制,又存于此近十年,自是醇厚。”
“酒好,名字亦好。”
“可有酒杯?此酒色泽青绿,当以琉璃盛之”
“未有,可以坛饮。”谢衍闻言,也不觉诧异。毕竟,这一位乃如今朝中唯一的公主,自是娇养了些。
“如此,倒是可惜。”萧疏辞虽是娇气了些,但并未矫情之人。
既无酒杯,就坛而饮便是。萧疏辞取下面纱置于一侧,抬头饮了一口。
河上清风环绕,此处静谧,远离尘世喧嚣,只得风声,水声,鸟叫虫鸣。入目见星月高挂,人间繁华。
两人对坐同饮,此时,他们都忘了此行目的,少了彼此试探的小心翼翼。未出一言,倒像是一对知己之交。
转头,萧疏辞已是微醺之态。
她本来就未用晚膳,几口冷酒下肚,还是窖藏近十年的陈年烈酒,此时已是有些目眩,面上微红,一双眼睛中含着水汽。
瞧着谢衍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甚是不悦,开口问道:“你为何不醉?”
“臣乃习武之人,自不易醉。”
“不行,继续喝,定是你先喝醉。”话音即落,又继续喝起酒。
萧疏辞此时神智尚还清醒,抬眉瞧着面前之人,眉目清朗,眉骨,鼻梁相连的弧度甚是好看,眼尾略带一点上翘的弧度,一点微笑挂于薄唇,眼角下的痣因饮酒略有些泛红。
萧疏辞此时眼神略有些迷离,看眼前之人似与月亮同样朦胧,更觉其美色,可与天上的月亮争辉。
萧疏辞自己长得貌美,看了自己这些年,比旁人更爱,也更会赏美人。眼前之人,是她这些年来所见过的难得皮相、骨相皆美的少年。
心中微动,不知是酒更醉人,还是眼前人,更醉人。
至满饮此坛,萧疏辞已有八分醉意,手肘支在亭中石桌上,手撑着面。虽是醉卧,但其公主仪态仍在。谢衍依旧面不改色,低头唤了萧疏辞几声,却未见其又所回应。嘴边倒是嘟囔着,要继续喝。
谢衍抿唇一笑,转而面上又恢复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样子。
转头对着空旷处低声说道:“出来吧,送你们公主回去。”
说着,解了外袍盖在萧疏辞身上。秦淮河上,夜里寒凉,谢衍饮了一坛酒,又有武功傍身,自是不觉冷。萧疏辞却不同,娇气得很。
另一边,绿瑶闻言,自知早被察觉,便不再掩其踪迹,快速上前来,背起萧疏辞回公主府。
萧疏辞出门,怎可能无人跟随,绿瑶一直掩在人群里,暗中护卫。
而谢衍起始便知有人跟随,想来应是萧疏辞的护卫,也并未甩掉他们。此时,见萧疏辞已有困意,自己毕竟身为男子,不便送其回府,只得唤其护卫,自己则跟随其后,见她们安全到达,才转而归家。
第二日,公主府
萧疏辞宿醉,早起便觉头疼,思及昨晚自己略有失态,更是悔不当初,心中暗叹自己竟也有为色相所惑的一日,心下不耻。
刚想下地,却觉脚上一痛,一看,才见脚趾小拇指处围着一圈纱布。
红芍在一旁见她呼痛,赶紧跑过来。
“昨日,见您脚上磨了水泡,才擦上药。公主这两日还是不要下地了。有我调制的药膏养上两日便好。”
闻她此言,又想起昨日之事。萧疏辞脑中又是一阵胡思乱想,便觉得头更疼了。唤红芍为自己熬一碗醒酒汤,转而忙起正事来。
自山雨楼前情形来看,百姓已经对清虚道长一事深信不疑。谣言能如此快的传播开来,明眼人都能瞧出,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昨日,谢衍就已经对此事起疑,自己还是不要再插手其中为好,以不变应万变,莫要留下证据才是上上之策。
和亲之事,只为其一。往日萧疏辞居于宫中,行事间约束极多,现下出宫立府,许多事情,准备了良久,都该提上日程来。
谢衍此人,再有几日,便要于廷尉任职,不可与之生嫌隙,然其是敌是友仍未明,又曾撞见过自己与手下交接,对自己诸多怀疑,日后接触定要谨慎才好。
思及此,萧疏辞心中暗叹,若与如此人物敌对,怕是有些棘手。
萧疏辞这边忙着自己手上的事,转而把那晚之事抛之脑后。
谢衍这几日也甚少出门,大半时间都在调阅廷尉那边的一些往昔案子的旧档,以熟悉公务,其余时间便在谢太傅身边侍疾。
昨日出门,乃是听闻近日京中清虚道长一事,流传甚广。恐背后有人不怀好意,故意为之,特出门察看。
谁曾想,遇清河公主,心下便知,此事怕与其又所关联,但他并无证据,也不知其所图为何,故而相邀出游以作试探。
谁料,他不知不觉间便领着萧疏辞去了文初亭,喝了自己少年时埋下的,由母亲酿制的青尧酒。
即使如此,想来也是天意,以后有机会,再探探她。此时,他无暇顾及此事。
谢衍这边忙的抽不开身。再有五日,便是他于廷尉上任的日子。
今日,刘氏就将为他定做好的官服、官袍、官帽一应物事准备好,送于他屋内。试穿过后,若尺寸有偏差,还要拿去修改,府里的裁缝此时正侯在门外。
谢衍起身,试完衣服后,他还要前去给谢太傅请安。近几日,谢太傅身体有所好转,人逢喜事精神爽,孙儿即将入朝,谢儒年自是关心。
转眼,五日既过。
谢衍,年二十,南朝历,永安二十二年春,时值四月初一,上任之为廷尉少卿,主司刑狱。
今日,对萧疏辞来说,也是个重要的日子。今天已是清虚道长最后一天解惑之日,她等的人,应该也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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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宫中,乾安殿
皇帝萧乾坐于龙椅之上,看了些奏折,略翻了翻,便置之一旁。内宦孙士安赶紧上前将奏折收起。殿内除皇帝及其贴身内宦孙士安,仅有孙士安之徒孙礼安静立于一旁,未敢发出一声。
“那清虚道长,可还在京中?”皇帝沉声问道,语气间未闻其心情如何。
“今日,乃最后之期。”孙士安自今上还是太子时,便在身边伺候,为帝者,喜怒不形于色。然其侍奉日久,自能看出,今日这位,怕是心情不甚愉悦,忙上前应答。
“陛下,春光甚好,您看了一上午折子,已是劳累,何不出去转转。”孙士安见官家未有答话,知其怕是想出宫一探,开口道。
“今日,谢家谢衍入廷尉任职,谢太傅乃您师,您可要前去看望?”
“走,去瞧瞧。”皇帝瞧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孙士安便知道,他猜准了这位的心思。
“是。”孙士安为今上找好了出宫的借口,赶紧向自己的小徒弟使了眼色。
小徒弟自是机灵,转头便退出殿外,吩咐人准备常服,车架,和护卫,并遣人通知谢府,准备接驾。
一架马车低调自宫门而出,身后跟随卫兵百人,往谢府去。
萧疏辞在府中听下人传话,得知此事,心下一松。如此,此事十有八九,便是成了。
谢府
听闻今上要至谢府,刘氏一收到消息,便着人开始准备。二爷谢岑与谢衍皆在官衙。圣上特来旨意,言不必召回。故,刘氏备好一应物事,遣退府内侍从,换上宫里的人,自己携子谢宁、女谢韵,扶谢太傅于府门处迎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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