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近在咫尺
龙海连续找了三天，也没找到有关公主的一点线索，无奈回来告诉龙怀璋。龙怀璋不禁诧异得很：“晋州城就这么大，公主带着静儿，就这么消失了不成？”
龙海说：“该不会公主见公子你已经成亲，心灰意冷回洛城了吧？”
龙怀璋闻言，心猛地一缩。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真要懊悔不迭了。
说起来，这事得怪在赫连驰风头上。连雪儿的正身都没验明，便下了葬，又悲痛欲绝在他面前自杀，无论如何，他也不能不相信这事情的真实性，最后还给雪儿隆重布置了陵墓。
“那我是不是应该追去洛城呢？”
龙海连忙劝说：“这可不行。”
龙怀璋也明白：“是啊，何庆高顺都盯着，关必虚也在牢中，我当真走不了。可是……”
龙海身为旁观者，这会儿到底清醒些：“公子，其实反过来想想，公主也未必就回去洛城。你想想，这一路兵荒马乱的，满地都是流民，公主为了自己的安全，想来选择留在晋州才是最好的打算。而且，你也说过：皇上的水殿龙舟已经出发啦。如今万民又遭涂炭，只为拉纤让龙舟过浅滩。洛城的皇宫，已经空了呢，公主回去，也没有意义。”
“对对对，你说得有道理。”龙怀璋这才镇定下来，“公主既然要离开督军府，原本就是要提防被督军府的人找到，客栈酒肆这些地方人流很多，陌生面孔极端容易被注意，她必定不会出入。所以，龙海，你要想找到公主，这些地方可以不要去了。”
龙海连连点头：“是，公子！”
龙怀璋又说：“公主对外面的生活不熟悉，买房子居住也不像是她的作为。你现在要去寻访城内把房子出租给外地人居住的那些人，问一问，有没有是两个女孩子租房子的。哦，对了，公主有时候会把自己打扮成男子，那么，你同时也问问两个差不多大年纪年轻男子租房的，有没有，都一一去验证。”
再说杨霁雪那里。
龙达手下离开之后，她和静儿战战兢兢回去。两个人面面相觑，静儿眼泪汪汪，问：“公主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杨霁雪看看简陋的房屋，原本有钱撑腰，心里还不慌。现在连钱也没有了，破屋子加土炕，这番情景，多么像她如今身处的现实。
外面下起了雨，屋顶又漏，静儿放了一只盆在床上，接那漏下来的雨水。
杨霁雪问：“静儿，你心里在怨我，是不是？”
静儿说：“公主姐姐，我只是不懂。”
“你不懂什么呢？”
“就算你怨恨龙二公子娶了其他人，这世界上，除了龙二公子，优秀的男人还有很多。你既不想破坏龙二公子的幸福，这会儿为什么一定还要让自己身处这样的窘境里？你信不过督军府的两位将军，也不想去求龙家的人，但是进出这晋州城的还有其他人，比如前不久南宫家的公子就到这儿来过。公主姐姐，你不要眼睛里只有龙怀璋这一棵树，如果那时候就让我去见了南宫家的公子，南宫家的公子一定会带我们离开这里，既不糟心龙怀璋成亲，也不用担心何庆、高顺两位将军逼着你去让龙怀璋休妻，不是挺好的吗？”
“大周朝已经要亡了，你知道吗？”杨霁雪听了静儿的话，凄然一笑，幽幽说道，“你说的这个做法，是父皇还是皇帝，而我还是公主，才行得通的。可是，事实上父皇不顾劝阻，执意要坐龙舟南下陵城那会儿，一切都注定了，即便是洛城，我们都回去不得。我们唯一的指望，不在何庆、高顺，就在龙怀璋。”
“公主姐姐，你在说什么？”静儿以为杨霁雪疯了，伸手来摸杨霁雪的额头。
“我没有疯！”杨霁雪把她的手拂开，“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很快就会一无所有了，父皇的江山，公主的头衔。静儿，我也不知道前途到底会怎么样。说实话，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我心里很感谢你，很想让你避免那种痛苦的日子，可是，对不起，静儿。真的对不起！”
静儿吓哭了，抱住杨霁雪：“公主姐姐，你这都在说什么？大周不会亡的，就算亡了，我也不会觉得在你身边辛苦，更加不会委屈。”
杨霁雪擦擦眼角：“都是我没用，豁出面子，还是连怀璋的面都见不着。”叹了口气，眼泪又滚滚落下。
这时候，一打团泥灰突然从上面掉下来，落在床上。
静儿一瞧，惊叫一声，急忙要去收拾。
杨霁雪抬头看见土墙现出裂纹，连忙大喊：“静儿，快让开！”
国公府。
蓦然出现的道道闪电，让本就心神不宁的龙怀璋震撼不已。雷声旋即隆隆，他更加担心：“不知道雪儿现在怎么样了。她有好的住处吗？这么大的雨，房子会不会有问题，她会不会受苦？假如受苦了呢？这么大的雨，不是得把她淋坏了？”
事实证明，他的前瞻性真是出奇好。
此时此刻，杨霁雪就和静儿站在露天里。狂风暴雨加上惊雷，震垮了一整面墙。急雨鞭子一样抽进房屋。即便还有角落可以躲避，杨霁雪害怕整间房全踏了，唯有拉着静儿逃到外面。
天地被大雨连在了一起。
杨霁雪抱着静儿，两个女孩子成了最凄惨的落汤鸡。
整整一夜，她们如同坠入了地狱最可怕的一层。
而龙怀璋心神不宁，雨刚停，天空微明，他就从床上跳起来。穿好衣服，匆匆吃饭，火速来到书房，又过了一会儿，龙海急报：“公子，好消息。”
“找到公主了吗？”龙怀璋两只眼睛发亮。
“还不能算……”
龙海还没说完，龙怀璋就急了：“找到就是找到，没找到就说没找到，什么叫不能算？”
“是这样的，公子。负责引荐租房的那个人说是有两个姑娘向他租房，至于长相，和您给的画也差不多。但是打扮不一样。您画的公主穿着配饰都很讲究。”
“那租房的姑娘呢？”
“那个人说，两位姑娘都是普通的打扮，不管哪一个，最好的头饰大约就是一颗略大些的珍珠而已。”
“不管怎么着，你先带我去看看再说。”龙怀璋说着，抢先出门。龙海一溜小跑跟着，贴身的仆人跟从，一行人来到杨霁雪租住的房子外面。
房屋塌了一半，满屋子狼藉。
龙怀璋只走到倒塌的墙旁边，就迈不进去。“这是怎么回事啊？”满眼的残破，让他心如刀割，“真是公主，她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龙海将房东引荐过来。
龙怀璋急切问：“老丈，是你租房子给两位姑娘的吗？”一边说，一边招手。龙海将揽月公主杨霁雪的画像展开，给房东看。
房东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没错没错，有一个，就是画上画的这个人。”
龙怀璋越发心疼，但旋即，希望又升起来。他语气带上了开心：“老丈，那麻烦你告诉我，现在那两位姑娘去了哪里？”
房东说：“一大早，我听说房子倒了，就过来看。那两个姑娘全在外头，淋了一夜雨，狼狈得很那。我想，两个女孩子家的，出门在外不容易，于是还去安慰，告诉她们我会找人来修这房子。暂时没地方住呢，我也不介意带她们回去，和我家老婆子挤两天。结果，没等画上那位姑娘答应，一伙看起来非常有钱的人就来了。”
龙怀璋一惊：“他们穿军装吗？”
“不不不，”房东摇头：“就是很有钱人家里头出来的高等仆人，为首的是个丫头。她说她叫小莲，奉主人之命接两位姑娘去宅子里住。画像上的姑娘并不肯，但是淋了一夜雨，一个姑娘似乎病了，站起来都晃，和她一起的另一个姑娘更是发起了高烧。那个叫小莲的就说：‘小姐，就算你自己还撑得住，这位姐姐也撑不住了不是？看病需要花钱，修养也得花钱，我家主人是好客之人，愿意招待小姐，小姐还是答应了和我走吧。”
“那画像上的小姐有没有问：小莲的主人是谁呢？”
“问了，”房东的记性不坏，“小莲说：主人交代，不能说，她就不敢说。因为另外一个姑娘病得很重，画像上那位小姐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和他们走了。”
周围路上脚印、车辙、马蹄杂乱，根本分不出来的到底是谁，去又去往何方。好容易找到的线索，一下子就断了，龙怀璋不禁恼火。
国公府二公子内宅。
南宫无尘捧了一本书，好容易看进去两页。春兰把茶端上来，期期艾艾总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南宫无尘把书放下，瞥了瞥：“春兰，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春兰欲言又止，被南宫无尘逼视着，不得已只好说：“小姐，最近公子总是早出晚归，在家里也心神不宁，您心里有没有点警醒呢？”
南宫无尘被戳中了心事，止不住一惊：“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姐啊，”春兰再也忍不住了，“这事情埋在我心里，我可难受了。就在昨天，外头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有人要找我家公子。我就去瞧了，结果您知道是什么人？我看到了一个姑娘，她谁也不找，要找我家公子，我当时就想啊：该不会是公子在外面包养的外室吧。”
“这怎么可能呢？”南宫无尘脱口而出。
“是啊，我也不太愿意相信。可是您知道吗？她太漂亮了，小燕也是个漂亮的人吧，可是小燕那种漂亮，只能给她提鞋。小姐，不是我小人之心，她既认识公子，那么公子就一定认得她的。既是互相认得，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公子和她什么都没有，我、我更加不相信。”
南宫无尘嘴唇有点发白。
春兰瞅着她：“所以，我根本就不想让这样的姑娘和公子见面，因此，没有经过小姐你的同意，我在账房支了一百两，准备打发她走。”
“然后呢？”
“她先是很生气，把盘子都打翻了，但是后来又勉为其难回来捡——小姐，我做的这事，到底对不对呢？”
南宫无尘蹙眉深思：“不对。”
“为什么？”春兰又没法理解。
“公子做什么，对与不对，在外，会有老爷看着，家里头，能够主动去管的，也得先推独孤姨娘。我都没有多话，你这么自作主张怎么可以？”
“可是……”
主仆正各自纠结，龙怀璋垂头丧气从外面回来。
春兰怕被公子触到霉头，连忙退去厢房。龙怀璋进屋坐下，南宫无尘先给他上茶，又拿来点心，龙怀璋吃喝了一口，均食不知味。
春兰的话萦绕在心头，南宫无尘思之再三，还是开口：“二哥，刚刚春兰说，昨天府上来了一个姑娘，说要找你。”
龙怀璋一听就跳起来：“有这事？”
南宫无尘强按不安，点点头：“是啊，因为她执意不肯说她的姓名和来历，也不愿意说出找你有什么事，春兰就带我做主，先给她一百两银子。”
龙怀璋没计较这些边角细节，他让南宫无尘把春兰叫过来，展开他亲手所画揽月公主杨霁雪，让春兰认。
春兰一看，点头：“对，昨天来的姑娘，就是她。”
“果然是！我踏破铁鞋了，没想到公主居然来过我身边。”龙怀璋不由得扼腕，又道，“公主既然是要找我，一次没有找到，为什么不再来呢？难道，她其实心里根本就不想看见我？”
春兰一听“公主”两个字，吓坏了，连忙跪下来：“公子，小姐，我犯大错了。”
龙怀璋没有心思和她计较，摆摆手：“算了算了，不怪你。”出门叫龙海：“你再去问问那个房东，公主和静儿住在他房子里，最近有没有碰上什么事。”
龙海办事很麻利，不一会儿回来回禀：“据说有个恶少抓住了静儿，要勒索公主一百两。”
春兰一听，连忙说：“难怪公主生气了，回头又要捡那些钱。”提到这个细节，春兰又想起一件事，她看看南宫无尘，南宫无尘示意她向龙怀璋说，她就对龙怀璋说：“公子，三公子也见过揽月公主了呢。就是公主打翻银子之后，回身去捡时，三公子从外头回来，为公主把剩下的银子捡起来。”
“呃？”龙怀璋心中一动。
春兰继续说：“三公子对公主很讨好的样子，结果，公主没有领情，还重重打了三公子一个耳光。结果三公子不仅没有生气，回头看公主走了，还笑了呢。”
南宫无尘听出端倪：“二哥，莫不是三弟他……”
龙怀璋点点头：“这么一说，一切都对上了。督军府和我都在找公主，我们找遍了晋州城，最后才发现公主的行踪。但是今天早上，一下子就出现陌生的人，把公主连同侍女一起接走。如此一说，三弟的嫌疑还真的很大。”
三公子龙炼琛在晋州的产业不少，东郊有农庄，西郊有酒庄，城外山底下还有几处别苑，就是龙怀璋身为他亲哥哥，一时也摸不准，如果龙炼琛接走了公主，会把公主放在哪里。
要知道答案，需要时间。
瞧着督军府给的期限还有三天，龙怀璋命令龙海派人在府邸四周布下眼线。只要三公子出门，三公子去了哪里，全部要如实禀报。
盯梢到第三天，龙海把龙炼琛这三日天天都去的庄子给打探出来。
那是靠着山底一处湖泊的幽静别庄。龙翔渊刚做晋州镇守使，有一次和妻子独孤月游玩，碰到了湖光山色一片大好的胜景。恰逢独孤月那一年有孕，后来生下龙炼琛。独孤月福厚命薄，早早去世，龙建瑛、龙怀璋、龙炼琛都长大后，龙翔渊有一天思念亡妻，想到那片胜景，命人建了庄子，后来就送给了龙炼琛。庄名叫“惜月”，父子四人偶尔聚会，也会选在那里。
从国公府到惜月庄，需要走四十多里路。龙怀璋带着龙海赶赴那里的时候，龙炼琛已经几赴惜月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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