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情切之危
魏锦璇和关佑薇回去之后，两个人一起去书房求见龙怀璋。龙怀璋急忙搁笔，请她们进来。
江城沏茶端上来。
龙怀璋问：“你们怎么有空前来？”
关佑薇看看魏锦璇，魏锦璇想了想，道：“王爷，我和佑薇这几天都呆在府里，挺闷的，就约好了出去走走。结果，也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让我们遇见了在贵心坊喝闷酒的昭霞公主。”说到这儿，她凝目细看龙怀璋的反应，看到龙怀璋眉头微微一皱，不由心中一喜。
“王爷，妾以为，纵然王爷没有那种心思，可是，堂堂北汗公主竟然为了你如此失魂落魄，王爷前去安慰，也是应该的。”
“你也说了，那是北汗的公主，既然公主心情不好，此时此刻，想要安慰她的人，应该有很多。”
“可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啊，王爷你说是不是？”
龙怀璋无言以对。
魏锦璇站起来，蹲身道：“妾话已说完，不打扰王爷。”
龙怀璋急忙点头：“嗯，你下去吧。”
魏锦璇走后，龙怀璋负手踱步，来来回回不下十次，最后站定，长叹不止。过了会儿，他唤道：“龙海！”
龙海瞬间出现：“王爷。”
“准备一下，我要去贵心坊。”
到了贵心坊，酒楼的老板迎接出老远，并亲自给端了车凳。龙怀璋问：“昭霞公主在里面吧？”
“在，二楼的水心厅。”
老板脸上堆着笑，带着楚王上楼梯，过走廊。他们到达水心厅之前，隔壁的含山厅里，太子妃凌茹馨正举杯对杨霁雪和杨凝月说：“两位妹妹，今儿个没什么好招待的，借贵心坊一隅，值此薄酒而已。”浅啜一口，放下杯子，“雪儿，你是近乎王妃礼制嫁入楚王府的，私底下，我自称一声你的‘大嫂’，也不为过。凝月回到乾都，我若在东宫设宴，不免要被人闲话，这儿场子小了点，但我这个做大嫂的，心意诚挚，想来，你应该不会生气的，啊？”
杨霁雪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挑起嘴角，强笑：“哪里的话，妾受宠若惊还来不及呢。”
凌茹馨很亲热挽住她的手：“什么‘妾’不‘妾’的，我刚才都说了，你可是以平妻之礼嫁入的王府，以前在晋州，如今在乾都，怀璋怎么对你的，我和其他人，谁不看在眼里心中有数。”
一直闷不吭声的杨凝月突然插了一句：“妹妹在乾都，果然恣意吗？”
杨霁雪一听，忙问：“你刚才说话了？”惊奇之后大喜，“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杨凝月一字一句道：“你，在乾都，过得果然恣意吗？”
“太好了，太好了。”杨霁雪激动得眼泪差点流出来，转而先敬凌茹馨：“太子妃，谢谢你，不是你今天相邀，我姐姐她不定还一句话不说。”
凌茹馨歪打正着的，忙举杯应和：“这就好，这就好。”
杨霁雪放下杯子，拉住杨凝月的手：“好，都好。乾都这里，有怀璋护着我和你，我们，都不会再有事。”
“怀璋？”
“嗯，怀璋，龙怀璋，他是我的贵人，也会是你的贵人。”
杨凝月默念：“怀璋，贵人……”
凌茹馨默默看着，也若有所思。
隔壁，赫南昭霞的声音隐隐传来：“怀璋，你来啦。”
杨凝月马上一震：“是怀璋。”
杨霁雪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是啊，是怀璋。”
“不，”杨凝月以手点唇，“你听，怀璋，在那边——”
水心厅。
赫南昭霞看见龙怀璋果然来了，所有的烦恼都扔在脑后：“你快过来，坐这边。”将龙怀璋让到自己身边。
她的热情，就像火焰，每每这时，总炙烤得龙怀璋忍不住退却。
“公主。”他下意识拦了一下，然后看到赫南昭霞明媚的眼睛掠过哀伤，心中一软，这才顺赫南昭霞心意，挨着赫南昭霞坐下。
“你吃菜。”
“呃，好。”龙怀璋拿起筷子。
赫南昭霞这才把放在自己面前的两个杯子端起来。
魏锦璇走之前给她的一颗药丸已经放进酒里。
“公主，这颗从苗地得来的情切丹，可是试出王爷的心。只要王爷有爱公主的心意，就必定会在服食之后坦诚表达。”
魏锦璇的话很有吸引力，赫南昭霞不能不被诱惑。
但是，不知怎的，这样的阴招即将用在最爱的男人身上，她端酒杯的手忍不住发抖。
“怀璋，”她叫得忐忑，“你喝一杯。”
隔壁，杨霁雪“啪”把杯子顿在桌子上，指节发白的右手也忍不住发出一阵颤抖。
心很莫名，仿佛被戳进去一刀。
疼！
她忍不住捂住胸口，皱起眉头。
神情恍惚中，她仿佛来到了朝和门，城楼上斜喇里一箭飞射而至。“嘭！”她没事，旁边，骑在马上的龙怀璋前胸中箭。
她吓呆了，不顾一切奔过去。
“怀璋，怀璋！”
抱住他后，两只手抱了一手血。
“怀璋，你醒醒，怀璋，你不要死。”泪眼纷飞的时候，她又听到隔壁赫南昭霞的声音。
“怀璋，你怎么不喝？”
杨凝月盯着她，轻叫：“雪儿、雪儿。”
杨霁雪一震，这才从幻象中缓神。抬头看见凌茹馨闪烁不定的眼神，她这才恍然大悟。
是算计！
每当碰到有人对怀璋不利的时候，她就会有这些反应。上一次，还是信王龙炼琛准备用乌光蛇毒杀怀璋。只不过，那次算计得太狠，预兆也来得超前。
这一次，赫南昭霞有些耐不住了，主动提起：“你在怀疑我做了什么手脚吗？”
杨霁雪脑海中念头飞转，不由自主站起来。
杨凝月不知她要干什么。但是凌茹馨稳稳地端坐着。杨霁雪已经迈出去的脚，突然又收回来。
凌茹馨笑容一僵：“你不去隔壁看看？”
杨霁雪已经完全明白。
说真的，眼睁睁将心爱的男人送给另一个女人，这种事情她已经做过了。这一次，面对着别人，又要再做一次，她不能否认：心里很难过。
隔壁静默着。
她脸上既不好看，心里更翻腾得厉害。可是，凌茹馨竟然那么急切，她心里对自己说：“我可一定要让自己稳定下来。”因此，用力平息着情绪，她反而笑起来坐下：“太子妃，我们聚会，无需理会旁人。”
杨凝月不懂：“怀璋在隔壁，也不要紧吗？”
杨霁雪心上流血，脸上维持着笑容：“不要紧。隔壁那是昭霞公主。姐姐，怀璋是楚王，光是目下王府内，南宫姐姐、魏姐姐、关妹妹、燕妹妹，我就有四位姐妹，我不介意再多一位妹妹，特别是，那还是北汗国的公主。”
凌茹馨挂不住：“你这话说得——雪儿，纵然你倾国倾城，昭霞公主那也是丽色无双啊。你有你的有点，可是和怀璋并驾齐驱，上阵杀敌，昭霞公主可是特别得很那。”
“缘乃天定，若是天让怀璋喜欢上昭霞公主，我愿意接受。”
这下，凌茹馨的算盘可算打空。
隔壁，龙怀璋说：“公主，真的要我喝这杯酒的话，我倒是可以喝。”可是，话音刚落，酒杯被用力顿回桌子的声音响起来。
赫南昭霞的声音旋即高起：“既不真心，你也不要勉强了！”
杨霁雪明明苍白着一张脸，但是端起自己酒杯的手却稳稳的。
那边，赫南公主的哭声隐隐传来。
气氛顿时尴尬。
凌茹馨坐不下去：“我不胜酒力，乏了，先告辞。”带着红玉、翠羽拂袖而去。
杨霁雪这才松了口气。她的心还在疼，已经分不清要心疼龙怀璋，还是心疼自己。
杨凝月在旁边看着，颇为动容：“雪儿，你真的不要紧吗。”
杨霁雪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没事。”
隔壁，赫南昭霞哭声止了，有点可怜：“怀璋，你真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龙怀璋叹了口气：“酒不喝了，公主觉得，我还应该说什么呢？”
赫南昭霞不由发急：“明明这时候你该对我说——”说到一半，她停住了，捶了一下桌子，“哼，你上次说的什么要结拜兄妹，这句话，当着我的面，今天，你必须收回去。你和我在洛城说得都很清楚了，我就是要做你的、做你的……”
龙怀璋说：“公主，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不过——我们汉人有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其实只要公主愿意，有的是人愿意一得公主垂青。譬如东宫我大哥！”
“你怎么又提这个？”赫南昭霞发狂了，“那什么情切丹，什么试真情，我真是不该想，更不应该真的用！这个太子，我也半点都不感兴趣——怀璋，我只要你喜欢我、我只要你喜欢我啊！”
可龙怀璋严防死守就是不松口：“不一定非要做夫妻，还有很多情况，我都能喜欢你，好好照顾你啊。公主你听我好不好，我可以禀报我父皇，给公主你盖一府邸，就靠着我的楚王府，还可以给你赐姓，和我一起姓龙好不好？不管公主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只要公主开口，这辈子，我龙怀璋上天入地也为你找来，但求公主能够开心。”
“不是这些，都不是这些！”赫南昭霞绝望了，“你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最重要的那个没有，我要你许诺的这些有什么用？”
杨霁雪听不下去，霍然起身。
隔壁一声门响。
她也正好冲出去。
“雪儿？”龙怀璋吓了一跳。
刚奔出去没多远的赫南昭霞更是羞得脸没处放，埋头疾奔。
杨霁雪的脸腾地也红了。她无从解释，干脆一言不发，进含山厅拉上杨凝月夺门便走。
龙怀璋倒是好像干坏事被当场抓了包，撇开另一边的北汗公主，从另一侧楼梯追在后面，一个劲儿解释：“雪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等等我，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杨凝月这是第一次认真看这位叫“龙怀璋”的男人。同时替代大周王朝的人，曾经在陵城造反的皇甫一族，为什么无一人似他这般年轻？这个叫“龙怀璋”的，他长得还真好看呀，脾气竟然也这样恭顺。
龙怀璋跟着杨霁雪回到朝斓苑，杨霁雪“咚”一声，把龙怀璋关在门外。
龙怀璋鼻子差点给碰歪了，还是耐着性子不停敲门：“雪儿，你听我说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你也在哪里，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开始就会拒绝喝那杯酒。”
门倏地开了。
杨霁雪直直盯着他：“你为什么不喝那杯酒呢？喝了那杯酒，你也许就可以放下一切，然后和赫南昭霞在一起。”
龙怀璋有点儿懵。
杨霁雪猛吸一口气，尔后说：“从在洛城那会儿起，我就已经知道，你心里面其实是喜欢赫南昭霞的，而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怎么会大家都知道呢？那个情切丹，你也知道其实是谁给的？”
杨霁雪疑心凌茹馨，但是，攸关龙怀璋和太子，这话，她不敢说。
龙怀璋看看她：“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丹药。昭霞公主是个直心肠，她给酒给我时眼神和往常太不一样，所以我留了神。她说什么‘情切丹’，具体的药性其实我也不了解。但是，能借她的手对我下这种药，对方，一定不是外面的人。”
“是吗？”杨霁雪脱口而出。
龙怀璋顿时笑了。
杨霁雪被瞧穿了，红着脸说：“我脑子笨，总是想不对。”
龙怀璋忍不住将她搂进怀里：“因为你是我全心全意好好呵护的人，既然我从不愿意让你去经历风雨，你不了解人心的险恶，也就正常，关‘聪明’还是‘笨’什么事呢？”
杨霁雪的心彻底化了。环抱住他的腰，她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怀璋，我不想再独自霸占着你。如果昭霞公主还是那么强烈希望和你在一起，你就顺着她吧。”
龙怀璋则宽慰她：“你让我好好想想，我会处理好。”
杨凝月很难理解杨霁雪的决定。
“雪儿，素来后宫之中，女子无第二，只能争第一。当初，就是因为你的母亲只是个采女，即便父皇看中你，宫里面的其他姐妹，也都冷落着你。楚王虽只是王爷，但后宅和后宫，道理也是一样的。你得专宠，只能巩固，为什么还要主动让王爷去接纳一个有可能王爷真的很喜欢的女子呢？”
杨霁雪叹了口气，强装笑脸：“我也是顺应形势，尽量成人之美吧。”
“也就是说，”杨凝月略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鼓足勇气，“不管是谁，只要真心喜欢楚王殿下，你都可以接纳？”
杨霁雪没想太多：“大概吧。”
“会真心祝福吗？”
杨霁雪顺着自己的思路：“真的变成那样，我必须让我自己真心祝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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