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功败垂成
慕容琼华问杨霁雪:“公主,现在我们应该去哪里呢?”
“昭霞公主的心结始终没有解,我最终还是得找到她,这件事才算完。但是,”杨霁雪心有余悸,“我不知道信王还会不会设埋伏等我。”
越霓裳插话道:“依我之见,你好好呆在傅悦府,哪儿也别去,这样最安全。”
“霓裳,”慕容琼华喝止,转而道:“如果信王铁定心要抓公主,现在,回傅悦府并不合适。”
杨霁雪赞同这个看法:“龙炼琛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不是当着怀璋的面,他敢把伏兵设到傅悦府大门外。所以,我还是回藏音阁。”
凌筠的马车竟然还在林子边,听到有人靠近,凌筠急忙从车里出来:“公主,你没事吧?”
杨霁雪正愁路长难走,见状非常欢喜:“没事。凌筠,你受伤了没有?”
“还好,只在混乱中被擦了一下。”
另一边路上,静儿跛着脚,在赵雅芙的搀扶下跳过来:“公主姐姐、公主姐姐。”
“静儿!”
主仆抱在一起。
“静儿,让你受累了。”
“龙炼琛那个坏蛋!”静儿也吓坏了,“还好有慕容公子!”
凌筠招呼她们上车,越霓裳、赵雅芙都坐车辕,慕容琼华驾车,一行人回藏音阁。
越霓裳在小酒肆找到沈墨怜、武毕端。
“揽月公主现在藏音阁,你们有什么话,现在可以去问她。”
沈墨怜、武毕端便请她带路。
见到杨霁雪,二将行礼:“公主!”
“免礼。”杨霁雪问:“颂雪斋那里什么情况?”
“白天被昭霞公主打出去后,杨苏晚上又带了人去,这一拨人身手想必不错,因为太子到底还是闯了进去。”
“采春坊,五间堂,凌筠感恩我父皇,颂雪斋的风若就不一样了,她似乎是太子那边的。”
“公主明鉴,事实确实如此。”
“我现在要去颂雪斋,但也不想任何人再沿途生事。”
武毕端一听,嚷起来:“他奶奶的,有老子在旁边护卫,看哪个嫌命长的还敢来!”
一旁,凌筠捂嘴发笑。
武毕端居然脸一红,悻悻收了口。
沈墨怜道:“没错,公主,从现在开始,你不管去哪里,由我和毕端随行保护,管保万无一失。”
杨霁雪点点头:“我承认我之前太过大意,从现在起,不会了。”
第二天,她安全到达颂雪斋。
风若笑盈盈从里面接出来:“见过公主。”
杨霁雪虚扶了一下:“昭霞公主在吧?”
“已在清爽阁久候。”
“前面带路吧。”
“公主请。”
穿廊过屋,最后来到一个院落,中直一条开阔的路,两边都是青枫。穿着北汗服饰的赫南昭霞,正站在一棵树旁。
风若道:“就是这儿了。”蹲身告退。
杨霁雪迈进门槛,来到赫南昭霞旁边。
“昭霞公主。”
赫南昭霞微微一颤。
“昭霞公主,今天就我们俩,好好谈谈,行吗?”
赫南昭霞转身看她。
杨霁雪扬起笑容:“我一直在找你,奈何一直找不到。”
赫南昭霞奇怪:“我除了京中,那儿也没去,你怎么会找不到我?”
杨霁雪挽起她的手:“不介意我叫你一声‘妹妹’吧。”带着她,来到亭子里坐下,“怀璋征讨莫黑塔之间,你就病了,时至今日,全大好了吗?”
赫南昭霞笑笑:“早就好了。我不是娇贵的人,即便生了一场重病,至多也就十天八天,哪能总不好?”
“城外的绿意别庄,妹妹可还经常去?”
赫南昭霞一听,不由得着恼:“揽月公主,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如果是要帮太子当说客,说服我干脆进东宫,以便彻彻底底和傅悦府划清界线,那我告诉你:你完全可以不必再往下说。”
“我来这里,只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早在怀璋出征之前,我就已经想通,要和南宫姐姐当年接纳我一样,接纳你。”
“你说什么?”
“妹妹,傅悦府众多人当中,除了南宫姐姐和我,其他人有几个是真心爱着怀璋,才嫁进来的呢?你离开北汗,一路追随熙军,沙场之上,更是帮了怀璋无数大忙。你喜欢怀璋,我能感觉,你一心只想为怀璋,我也明白。多你这样一个人在怀璋身边,只会有好处,不会对怀璋不好。我又何必一直反对?”
“可是……”
杨霁雪握住她的手:“我知道都是因为我的小性子,使得怀璋对你说了很多你难以接受的话,我先向你道歉。”
赫南昭霞眼睛热了:“就在昨天,我还答应太子好好考虑一下,今天,你就来和我说这些。”
杨霁雪暗暗心惊,表面不动声色:“妹妹,真心不可辜负。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愿不愿意和我回傅悦府,你可要自己拿主意。”
“揽月公主,”赫南昭霞叫住她,“只凭你一个人的话,我始终不敢相信。如果这是整个傅悦府的意思,明天——明天你让怀璋来,亲口和我说。”
“一言为定!”杨霁雪大喜,“颂雪斋这儿不是合适的地方,你去东边藏音阁,旁边有个咏月池,我派人送信给怀璋,让他去那里和你相会。”
“时间呢?”
杨霁雪想了想:“未时怎么样?阳光温暖,鸟语花香,可不是谈事情最后的时候?”
赫南昭霞听出她的暗示,早就被酸水浸透的心方才透出一丝丝暖融融的感觉。
一个送茶的丫头急匆匆来到正房。
风若问:“都听真了吗?”
“都听得真真儿的。”
“这可就难办了。”风若坐下,挥笔写了一封信。
小丫头拿着信,从腰门出去,转出后巷,又往前走了半条街。一面半旧的酒旗招啊招的。她就把信交给正在里面喝酒的崔震焱。
崔震焱又把信转给龙建瑛。
龙建瑛很气:“枉费我花了这么多日的心思啊,这到手的鸭子,终究还是要飞!”
凌茹馨飞快把信看了一遍:“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有道是否极泰来,不好的事情发展到最后,谁得最大的好处还说不定呢。”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把昭霞公主的心再从怀璋那里夺过来?”
“你去夺,当然不行!”
“那还不就是我要失败的意思!”
“但是,我可以让怀璋和杨霁雪共同把昭霞公主推过来啊。”
龙建瑛瞠目结舌:“你这是做梦还没做醒吧。”
凌茹馨哼了一声,对崔震焱说:“花道婆现在都在信王府了吗?”
“是!”崔震焱说,“大约她觉得信王很有当日花间叶给予她的那种亲厚的感觉。”
“好啊,这样说来,不论炼琛要她做什么,她都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再说龙怀璋,听到慕容琼华的回禀后,急急忙忙处理完了所有的事务,骑马来到咏月池。
杨霁雪终于办定了大事,正坐在池边一块青石上赏看风景。
静儿比她着急,一直观望,看到龙怀璋的马,连忙把杨霁雪拉起来:“公主姐姐,你快一点。”
沈墨怜、武毕端见礼:“上将!”
静儿一手一个:“快点走吧,别打扰上将和公主姐姐说话。”把他们拖走。
龙怀璋这才直抒心胸,搂住杨霁雪不住埋怨:“雪儿你怎么这么任性,生病也不讲,还突然离开家,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会多着急?”
“那些不是都过去了吗?”杨霁雪轻描淡写化解。
龙怀璋说不下去,只好挽住她的手:“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知不知道?”摸摸她的头,“没有再不舒服吧?”又拉开她手臂,“啧啧”两声,“好像还是瘦了。”
杨霁雪把他的手拍下来:“说正事,我说服了昭霞公主,瞧她样子,她应该不会再介意你以前和她说过的那些话。你和她呀,终于可以化戾气为祥和,以后能相亲相爱好好相处啦。”
“雪儿,你其实真的不必这样……”
杨霁雪点住他的唇:“你那些掏心窝的话,我听了很多遍,都记得了。但是,抛却北汗和熙朝的关系不谈,我也是觉得昭霞公主爱你爱得太辛苦。易地而处,如果我一直得不到自己所爱的那个人真心的对待,那我的心,一定会很苦、很苦。所以,我愿意成全她。”说着,又一笑,“也成全你。”
“我……”龙怀璋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杨霁雪仰起脸,笑着说:“干嘛拉长了脸呢,这是一件好事,对不对?”
龙怀璋长叹一声:“那你约她什么时候到这里来?”
“未时。今天天气这么好,正适合你们好好化干戈为玉帛。”
信王府。
龙建瑛快马而至。
守卫一齐躬身:“见过太子!”
信王急急忙忙把他迎进去,并叫来花道婆:“道婆,你倒是快点。那移魂术用在昭霞公主身上,一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花道婆取出两个小纸人放在桌上,左右手分别射出五根弦,将小纸人的头和四肢牵住。
颂雪斋。
女主人风若,穿着一身素绣衣裙,袅袅婷婷迎住刚从清爽阁出来的赫南昭霞。
“公主,要出去吗?”
赫南昭霞满心的喜不自胜,想也不想:“是啊,正要去东边的咏月池。”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了,那个咏月池具体在什么方位?你可以亲自带我过去吗?”
风若正中下怀:“当然可以。”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赫南昭霞:“公主若要去会喜欢的人,这样的打扮,可能不算最好。”
赫南昭霞一听:“那你赶紧替我参详参详。”
风若对旁边的丫头说:“去吧昨儿个彩云坊刚送来的锦沙罗做的衣裳拿过来。”过了一会儿,丫头回来了。
风若将衣服在空中抖开,那柔软又不失坠感的浅色衣服上,精微刺绣的格桑花一朵朵如同真的。不同程度绿色的茎叶则亮而不俗。
连青鸾都不由得惊叹:“好漂亮的衣服。”
风若伺候赫南昭霞穿上,又亲自持梳,为赫南昭霞重新梳了一个别致的双刀髻。
赫南昭霞不停照镜子,连声赞叹:“真好真好。这样,我就一定可以让怀璋重新喜欢上我。”
仆人从马厩里牵出三匹马,赫南昭霞对风若说:“你跟着我,我定能成功。”风若轻笑:“那是自然。”三个人往东飞驰。
半路上,突然出现一个人,他御风而行,渐渐抢到她们马前面。赫南昭霞吃了一惊,勒住缰绳。马停了,太子贴身护卫崔震焱,一片落叶似的,轻飘飘落在前面路上。
“公主!”
赫南昭霞眉尖一竖:“太子果然派你监视我吗?”
崔震焱并手齐额,恭恭敬敬:“不敢。只是有一句话,太子让属下必须转告公主。”
赫南昭霞着急要走,没好气道:“有话赶紧讲。”
“太子说,他心系公主一日,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但凡公主需要,都不要忘记:他一定会在东宫耐心等待。”
此话太过深情,饶是赫南昭霞是个直性子,也不由得动容。
想起昨天晚上洪国府嫡孙前来闹事,又是龙建瑛为她解决麻烦。那时,她又惊又怒:“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龙建瑛便说:“我的心,无时无刻不装着公主。公主在哪里,我都要在旁边守着,方才安稳。”又说,“公主不需要,我自当离开。但是,有人要对公主不利,那就像要对我不利一样,我龙建瑛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能和他干休。”
赫南昭霞心软了:“烦请你带话回去:我赫南昭霞今生无以得报太子深情厚意,来生,一定投胎做个丫鬟,好好伺候他下辈子。”看看太阳已经偏过去,未时即将要到。她一咬牙,拨马绕过崔震焱,继续往前。
前方出现了岔道,她问风若:“那条是去咏月池的?”
风若往右边一指:“从这儿走就可以。”
赫南昭霞不疑有他,提马上路。越走,那树越密,不一会儿,听见潺潺溪水流淌,循着声音找去,前方,一泓碧水出现在眼前。
大漠上很少出现这样大一片水,赫南昭霞欢呼一声,跳下马奔过去。捧起水连喝几口,又对水面整理妆容:“风若,你看看,我现在还和刚开始一样齐整吗?”
风若笑盈盈道:“公主马术极好,这一路上来,这头发都一丝不乱。”
青鸾左顾右盼,突然说:“他们来了。”
赫南昭霞忙上前,往远处一看,果见穿了一身黑金将军服饰的龙怀璋挽着穿鹅黄纱衣的杨霁雪慢慢走近。
风若一扯青鸾衣服:“我们先到别处去吧。”
青鸾想想:“可也对,公主,你好生和上将说话。”
赫南昭霞隐隐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好由她们离开。掩身一块大石头后面,她想着要不要直接走过去。隐隐又听见龙怀璋和杨霁雪争吵,她的担心顿时扩大,干脆贴着石头,心想:“我把情况听清楚了,再现身不迟。”
信王府里。
花道婆操控小纸人时而相随,时而相对。
赫南昭霞所在石头的下面,“龙怀璋”和“杨霁雪”不是拉拉扯扯。龙怀璋说:“雪儿,你到底要我和你说多少遍?我不喜欢赫南昭霞,我之所以不时要应酬她,是因为她是北汗的公主,而我,不能得罪北汗,更加不能因为失去北汗的支持,再失宠于父皇。”
“可是,我都和她说好了呀,我愿意接纳她进傅悦府,你就顺水推舟,娶了她,不是挺好?”
“哪里好?我不觉得好!”“龙怀璋”搂过“杨霁雪”,“在我心里,唯有你才是必须要关注的,其他人,不管是谁,都是别人,只是利用,没有感情。”
“怀璋……”
“不要再企图说服我了,好不好?”
“可是……”
“待会儿看见她,就让我和她说清楚:我永远都不会答应娶她,因为我只爱你,以后也只要爱你一个!”
赫南昭霞紧握着双拳,一个劲儿发抖。感觉下面的人马上就要上来,她猛地跳起来,不顾一切往其他地方飞奔。渡过了小溪,又跨过平冈,一直跑一直跑,最后都不知道到了哪里。
太阳偏西,耳畔中听到有人着急在呼唤:“昭霞、昭霞!”
赫南昭霞也不答应,抱着一棵树嚎啕大哭。
龙建瑛飞马而至,甩蹬下马,奔到她旁边:“怎么了,昭霞,看见怀璋,他又给你气受了吗?”
“不要再提他,我不要再听到他的名字。”赫南昭霞仰天长笑,“哈哈哈……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都明白了,我赫南昭霞,一直爱着的那个人,从来没有半分爱我的意思。”
“昭霞,你不要这样,天下这么大,为什么一定要把目光锁在怀璋身上呢?你看看我,难道你就不可以分一点点注意力给我?”
“你昨天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守着我,对不对?”
龙建瑛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任何时候,不管什么情况,我对你的心,天日可表,绝不辜负。”话刚说完,嘴巴一热。
赫南昭霞主动投怀送抱,龙建瑛心花怒放。天为穹庐地为温床,莽莽草地,他们一场欢爱。
被改变人生的那一刻,赫南昭霞满面泪水:“从今日起,我和过去的我再也没有关系!”
龙建瑛又爱又怜,抱住她,亲吻她:“对,从今天起,你只会是我东宫的人,是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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