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保媒公主
从春晖斋出来,杨霁雪悄悄问花蔓:“怎么样?”
花蔓低低声音道:“公主只管请上将保媒便是,长平公主对沈墨怜早已情根深种。”
“是吗?”杨霁雪不由欢喜,“那我回去立刻就对上将说。”
回傅悦府,刚进朝斓苑,静儿却急急过来。
花蔓取出一方手帕,侧身轻轻揉搓脸颊。静儿无心理会,只对杨霁雪说:“糟了糟了,阿清公公刚才来了,传皇上的口谕,传上将进宫了呢。”
“怀璋也进宫了?”
“对呀,听江城说,阿清公公来的时候就板着脸,传口谕时和以往也不同,语气凶得很,大约不是什么好事。”静儿皱着眉,余光忽然瞥到花蔓的脸,“啊呀!”她止不住叫,“这么快,你就变回来啦?”
花蔓微微一笑:“雕虫小技罢了。”
杨霁雪也很惊叹,不过,当下大事不在于此,她连忙进屋,坐下来问花蔓:“你对人心揣摩甚多,能算得出此番上将入宫,凶险几何?”
花蔓想了想:“上将之所以能成为上将,该因功勋卓著,然而,上有皇上正当壮年,功高盖主是为其一;身边还有一个太子,威慑东宫是为其二;信王喜欢公主,却屡屡求之不得,最恼最恨就是夺爱于己的二哥,所以他不遗余力要帮太子,自然也成为上将的对头。这三点加起来,上将遭受任何暗算都不稀奇。”
“你说的我都知道,现在我想问的,是这一遭,会有什么暗算呢?”
花蔓略思忖:“陈昭仪。”
杨霁雪一听:“对,太子妃刚为着晋封的喜事为她庆贺,宴席上什么要求都不提,会让陈昭仪觉得她虚伪。但是,明明白白提出让陈昭仪在皇上耳边进谗言陷害怀璋,也不是太子妃的风格啊……”
花蔓也自沉思,半晌,想起一件事:“我来傅悦府的时候,在西城碰到两伙人斗殴,有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丈,很生气指着对面一个黑脸的壮汉说着什么,其中似乎就有‘陈昭仪’三个字。”又回想了片刻,“噢,对了,当时路上有人,我也听到别人议论,头发灰白的老丈是皇亲。”
“陈昭仪的父亲?”
“嗯。”花蔓把当天的事都回忆起来,“就是他。那个黑脸的壮汉好像是个将军,陈国丈叫他‘高琦东’。”
“高琦东?”杨霁雪语调一下拔高了,“怎么会是他呢?”见花蔓疑惑,解释,“这是威远侯韩远战的外甥,正是傅悦府的官员。”为了了解高琦东和韩国张之间的事情,她让静儿把江城找来。
江城说:“是为了宛田县里的十来顷好地。那些地,因为高将军在惠州大捷中立了大功,回来之后,论功行赏,上将就赏给高将军。没料想陈国丈那日游玩经过,看到山清水秀土质肥美,回去就对陈昭仪说,陈昭仪这会儿正得宠呢,皇上当然有求必应,又把地赐给了陈国丈。”
“怎么会这么巧呢?”
“是啊,”江城也咂舌,“我听关大人和南宫大人都为这事提醒过上将,但是上将执意坚持赏给有功将士的东西绝不能收回。”
“这么一来,就不是高将军和陈国丈之间的事了。”杨霁雪终于明白前因后果,“下午皇上召见,十有八九要为着这件事情,陈昭仪要为她父亲出气,必定不会在皇上面前说好话!”
焦躁不安等着,一直等到天色黑,杨霁雪站在廊下,不停翘首以望外面,静儿才跑进来:“回来了、回来了!”杨霁雪眼睛一亮,连忙提裙角奔到外面。正好看到龙怀璋带着龙海从门口走来,杨霁雪飞奔过去:“怀璋!”
龙怀璋正阴沉着脸,被这一叫,连忙挑动嘴角笑起来:“雪儿。”
杨霁雪揣了一肚子话,勉强忍着,主动握着他的手:“南宫姐姐说好久没有让梁儿、桓儿一起玩了,今天晚饭,我和她约好,准备都在她那里吃,你和我们一起,好不好?”
娇妻美眷相伴,人间乐事。龙怀璋脸上的笑容立刻真诚了几分:“嗯,这样很好。”
南宫无尘也知道了相关的事,和杨霁雪相见,彼此心照不宣。
“二哥,”她也没有立刻触碰龙怀璋的心事,只笑眯眯挽着龙怀璋的手。小厅里,晚饭摆好,她和杨霁雪一同举起酒杯。“今天天气晴好,月色颇佳,正是欢聚的好时候,二哥,我敬你。”
杨霁雪跟着说:“怀璋,我也敬你。”
龙怀璋左右瞧瞧,笑道:“怎么啦,你们今天特别想要做什么似的。”喝了一杯,乳母把龙景梁、龙景森和龙景桓先后抱过来。龙景梁五岁多,正是调皮的时候,龙景桓跟在他后面,两个小男孩满屋子跑,最后,一起撞进龙怀璋怀中。
“爹爹抱。”
“爹爹抱。”
俩小儿齐齐争宠。
龙怀璋一手一个:“都抱,都要,好不好?”
父子嬉闹了好一会儿,南宫无尘才说:“好了好了,梁儿你自己去旁边玩吧,把弟弟们都带着。”
龙景梁还要撒娇,碰到母亲严肃的目光,连忙从龙怀璋怀里滑下来。
杨霁雪也哄着龙景桓听嫡母的话,三个小孩子这才一起同乳母离开。
南宫无尘摸摸腹部:“二哥,有件喜事要和你说一说。”
龙怀璋心里的烦闷已经散了十之七八,闻听此言,顿增好奇:“还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南宫无尘笑了:“这可不是安排,是老天爷赏赐的好事。”头微微一低,脸颊泛出粉色,“我,又有喜了呢。”
“是吗?”龙怀璋心里仅剩的郁结散个精光,连忙拢着南宫无尘,好像捧着个宝贝,“什么时候的事?多久了?”
南宫无尘一脸娇羞:“有些时候了,怕不稳健,才没有说。现在告诉你,前后算来,差不多两个多月啦。”
龙怀璋不由得扬眉吐气:“好,真好,实在是太好了。”又悉心嘱咐,“一定要保持好心情,好好安胎。”
“我会的。”南宫无尘本就圆润的鹅蛋脸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只不知道这一次要来的是不是还是男孩。”
“是男孩不好吗?”龙怀璋奇怪。
“当然好,多子多福嘛。不过,我每次去百香阁,看到华明长得玉雪可爱的,小粉团一样,心里就十分羡慕。”
杨霁雪呆在一旁正听着,闻言忙道:“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龙怀璋正沉浸在南宫无尘再度怀孕的喜悦中,一时之间立刻就跟她去,总觉得不好。待要挽留,杨霁雪故做大度:“姐姐怀孕是大喜事,你就好好陪陪她,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
“可是……”
“你不用担心,我既没有嫉妒,也没有不开心,真的没关系。”
话是这样说,可是,等回到朝斓苑,进了屋,杨霁雪接过静儿送上来的一杯茶,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又放下去:“静儿,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按理来说,怀璋在我这儿日子最多,可是,连魏锦璇和关佑薇都一起生了两个,怎么我一来乾都,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呢?”
静儿说:“这个啊,我替你问过好多大夫,说来说去,那些人意见都差不多,无非你在怀桓儿的时候非要去陵城,一路劳累,后来又是三脚猫稳婆替你接生,大约是伤着了。”
“这些事,为什么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
“我也想说啊,可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你看我经常给你炖一些补药,其实都是帮你调理的,只是这种问题想要解决,一是要看药效,更重要的要看老天爷成全不成全。假如我告诉了你,你又当成了负担,反倒不好了呢。”
杨霁雪这才明白,不由泄气:“竟是我没福!”
“公主姐姐,这养生茶啊,对你也是很好的,先喝了它。”静儿劝着,看着杨霁雪喝了茶,然后又道,“不有句话那么说,‘贵精不贵多’吗?你看流汐苑都生两个了,现在又怀上第三个,不管男女,最后,最得上将欢心的,还不是我们的小王爷。公主姐姐你都不知道吧,上将逢人都说,他这些孩子里面,一看最像他的,就是我们的景桓小王爷。上将喜欢和你生的孩子到这份上,桓儿也确实又强壮又机灵,你还有什么好不满足呢?”
杨霁雪心里面难过,表面上不能继续拂她好意:“我知道了,以后,还是当什么事都没有吧。”
到了晚上,她一个人睡在床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兜头笼罩住她。朦朦胧胧中,仿佛身处在一汪冷冷的水里,飘啊飘啊,最后猛地往下一沉!
杨霁雪吓得坐起,手握住寝衣的前襟,身上惊出一身冷汗。外面帘子响,她忙叫:“静儿。”却见一个人转到这边来。
杨霁雪还没完全回过神,看见这个人,以为自己其实还在梦中没有醒来,直到他在身边坐下,搂住自己的臂膀那么有力,圈住自己的怀抱那么温暖。她才定神:“你怎么来啦?”
龙怀璋道:“无尘惦记我一直冷落着锦璇,吃完饭就劝说我去百香阁。我想着你走的时候始终闷闷不乐,本来已经休息,也始终不安稳,所以还是过来。”摸摸她的脸,“怎么这么多汗?做噩梦了?”
杨霁雪顿时忍不住,扑到他怀里一阵痛哭。
龙怀璋听她抽抽搭搭叙述,完了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还是为着孩子。”
杨霁雪将他为自己擦眼泪的手握住:“我也想像南宫姐姐那样,为你多生几个孩子。别人不知道你我的情意,其实真算起来,就是看看孩子,我自己也觉得,真心比较,我对你的感情,远远不如南宫姐姐的深厚。”
“那我一直都多爱你一些,不就好了?”
“不一样。”
“那我再多爱桓儿一些,有时间,我就带他骑马射箭读书。”
“总是这心里头要空落落的了。”杨霁雪噙着眼泪,话没说完,被龙怀璋放倒。
龙怀璋笑道:“哪里只有孩子的多少才能衡量出感情的深浅呢?”
被打开的杨霁雪完美无瑕好像一幅动人的画,龙怀璋俯身其上:“雪儿,从现在,到我们的世界都消失了,我爱你之心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早上,晨曦透过窗纱,映照进房间。龙怀璋从酣睡中醒来,亲亲身边还在安睡的杨霁雪,心满意足。他下床时尽量让动作很轻,但是杨霁雪还是醒了。
“怀璋,”杨霁雪也从床上下来,一边帮着龙怀璋穿衣服,她一边才问,“昨天去宫里,父皇说什么了吧?父皇赐给陈昭仪的地,被你之前就赏赐给高琦东,现在,父皇一定觉得你眼中没了君父,狠狠斥责了你。”
龙怀璋由着她为自己把腰带系好,叹口气:“想让人心甘情愿去南征北战,必要的赏赐绝不可少。父皇不体谅我的难处,还质问我是不是对陈昭仪有偏见,见不得父皇宠她,所以故意和陈国丈为难,唉,我真是百口莫辩。”
杨霁雪闻言不禁为他难过。
龙怀璋见她如此,忙又笑起来:“不管怎么样,我问心无愧就好。”
“但是,别人不这么想,父皇也不这么想。”杨霁雪眼眶泛红,渐渐,两汪泪水盈盈欲滴。
龙怀璋急忙安慰:“怎么啦,反倒你的心情更加不好了呢。”拥抱住她,哄小孩一样轻轻摇晃,“你放心,大风大浪我经历过很多,这些都是小事,没关系的。”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塘里的莲花陆续顶住花箭。静儿让沐雨拉着她,伸手在塘里采了几支,闻着好闻,笑嘻嘻举着奔过来找杨霁雪:“公主姐姐,公主姐姐,瞧着花长的,是不是很美。”
“美,”杨霁雪笑道,“你这脸啊,晒得红扑扑的,和这花骨朵的颜色真像。”
静儿笑道:“我的脸顶多就是颜色像这花,而样子呢,能和这花相提并论的,当然只有公主姐姐你啦。”
“瞎说。”杨霁雪笑着斥道。
静儿旋即反驳:“怎么会是瞎说呢?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咱们傅悦府上有位二夫人,那是‘倾城国色盖全城’的。命妇们一起聚会时,我听她们背地里都这么议论。”
“你编的吧,我可不相信。”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只能告诉你,我对你说的话向来都句句属实的。”
杨霁雪一听,忙改了口:“好好好,我相信你还不行吗?”摸摸自己的脸,“唉,到底也是快过二十的人了,哪还有什么国色倾城,大抵都是那些命妇故意抬举我来的。”正说着,举目看见江城从外面带进来几个人。
春兰并流汐苑两个小丫头过来等。
所有人看见杨霁雪,都一起请安。杨霁雪说:“免礼。”又问春兰,“突然带这些绣娘进来,是夫人又有什么盛宴要出席,得做礼服吗?”
春兰“嗯”了一声,表情甚是高傲:“刘贵妃生辰快到了,照例,宫里都要好好庆贺。刘贵妃喜欢人高贵大方,说不得,必须认真裁剪些新衣,我家夫人入宫那天方才不至于失礼。”说完便对绣娘说,“快随我来吧。”
绣娘识得厉害,也不问杨霁雪是不是可以离开,只管跟随而去。
等她们都走远,江城也告退,左右再无旁人,静儿气得重重“哼”了一声:“有必要这么趾高气昂吗?狗仗人势!”
杨霁雪也不开心,但又能说什么?
静儿随她回去,进了屋,又发牢骚:“话说南宫夫人都四个月身孕了,虽然还不是特别显怀,腰身总会粗壮一点,多好的衣服能穿出高贵大方呀?而且,前几天跟公主姐姐你去流汐苑,我看得真真的,南宫夫人脸上都长斑了呢。”
“住口!”杨霁雪听她越说越不成话,连忙训斥,“以下犯上,你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静儿还想说,
杨霁雪沉下脸:“傅悦府表面上风光,实则上将本人已在风尖浪口。这时候,我和南宫姐姐都是自家人,必须精诚团结才行。这种挑拨的话,以后不要再说。”
难得听她这样疾言厉色,静儿害了怕:“对不起,公主姐姐,我不懂事,以后,再不乱说让你担心啦。”
杨霁雪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语气这才恢复温和:“你知道就好了。”过了会儿,她又问:“你刚才说,南宫夫人脸上长了斑?”
“嗯,蝴蝶样子的,有好几块呢。”
“颜色深吗?”
“有深有浅,不过都还好啦,还不至于特别难看。”
杨霁雪一看静儿突然小心翼翼,不由“噗嗤”一笑:“好啦好啦,现在家里面,你也不用故意这么拘禁。”以手支颐想了许久,然后道,“不知道花蔓现在有没有回到苗疆。她这个人见多识广,兴许有办法治疗女人怀孕时脸上出现的这些斑斑点点。”
静儿道:“你要找她,还不好办?直接让上将发一道手令,责成下面人去寻,至多五日,花蔓这个人啊,兴许都能来你面前了呢。”
杨霁雪摇摇手:“这你就不懂了。似这样的事情,我最好以私人的名义请求她。这个花蔓,走了一段不太好的弯路,曾经也是颇不错的巫族圣女。我得想一个法子,要既快捷,又不失礼貌找来她帮我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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