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刚到梁公馆门口,就看见我娘在门口踱来踱去,应该是担心我来等我的,我立刻跑了过去。
“雪儿,你可回来了,娘还担心有什么事呢!”
“娘,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这就是我和你说起过的宝川,宝川,这是我娘。”
宝川给如姨行了个礼,三人就往我和如姨住的厢房走去。宝川一把扑到了老太太床前。
如姨拉着我走到一旁小声说道:“老太太怕是不太好了。傍晚请了吴大夫来瞧,抓了几味药,不过说也是治标不治本,旧疾加新伤,让我们有心理准备。”
我看着宝川这一老一少痛哭在一处,心里也一酸。
老太太朝我招了一下手,我走进前去。
她魏巍颤颤地说道:
“姑娘啊,你真是活菩萨。素昧平生,却对我们恩同再造。老身还有个不情之请,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尧不行了,其实去了也好,这世道,老身也没有可留恋的。
只是可怜宝川娃子还小,姑娘能不能就当他是个前世的缘分,能帮老身看着点他,让他别走了歪路。”
话未说完,就开始剧烈地咳嗽,我连忙拍着:
“老太太,您放心。宝川和我有缘,以后他就是我弟弟,定不会让他吃亏。”
老太太紧紧抓住我的手,像是拼尽了全力。
半夜里,我被宝川的哭声惊醒,看见安置宝川和老太太的房里忙成一团,如姨和几个家丁围着床边。
我赶忙起身过去看,老太太终于没有熬过,走了。
宝川已经哭晕了过去。众人张罗了大半夜,幸好人多,终于把后事都料理了。
我也连忙了这两日,倒头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睡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才醒来。
这下子思绪才清醒些,开始细细想:
听纪天泽那日所言,似乎很有把握。加上这两日巡捕房也没有再生事端,看来这事应该算是了了。细细想来,我连门都进不去的事,别人却可以三言两语就了了事,也许这就是世道。
往后就是宝川的事,老太太去了,宝川一人,德兴面馆掌柜那里我再走一趟,饭碗应该可以保住。
我和如姨再挤一挤,给宝川挪个安顿的地方也是有的。
想完这些,我的心里也疏松了些。
这时如姨端了一碗粥进屋来:
“你醒了,来,一日没吃东西,快把这红薯粥喝了吧!”
我边喝粥边问道:“宝川如何?”
“昨晚哭了一夜,今天倒算安静。送了老太太去,回来在屋里躺着呢。”
“娘,我想和您商量个事。”
“你不用说,娘知道。我已经把杂物理了下,让宝川有个落脚地总是有的。”
我放下碗,抱住了如姨:“娘,您真好!”
“傻孩子,娘这一辈子,本来是无儿无女的。没想到老天爷厚待,一下子让我儿女双全了。这福气,怕是要羡慕死旁人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喝完红薯粥,我又睡下,这下可睡得安稳。
第二日,我便带着宝川去了德兴面馆,掌柜也慈善,愿意继续留下宝川。
我把几包桂圆松菇送给春贵,谢谢他前阵子的照应,他千恩万谢。
我又把宝川叫到一边,好好教导一番,宝川没有作声,只是点头,说完就去店里干活了。
我便顺路把新弹的棉被送去育婴堂。
玛丽修女陪我在院子里慢慢走着,我向她细细描述了学校的生活。
她听了很是高兴:“初雪,你从小就聪颖。有这么个机会,真是再好不过。”
“就是现在都住在学校里,来育婴堂看您的机会就少了。”
“傻孩子,不用记挂,主会保佑我们的。”
育婴堂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清苦却也热闹。
这些年战乱,孩子多了起来。和我同年来的月盈已经成了玛丽修女的助手。
走了一会,我问道:“还是没有盘古哥哥的信么?”
“是的,我一直帮你留心着,也问过罗杰斯神父,的确是没有音讯了。”
我有点失落,不过毕竟已经习惯了。没有盘古哥哥的音讯也已经有七八年了,日子,过得真快啊。
这日,我正在给唐公馆家的小公子补习英文,看见院子里竟然飘起雪花,连忙拉着小公子去院子里看。
雪花很细很柔,飘在手上一下就化了。掉在鼻尖上,凉凉的,虽然冷,但心情一下子轻快起来。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院子门忽然被推开了,春贵急急忙忙跑进来:
“初雪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我收住了心神,问道:“怎么了?你慢慢说。”
春贵喘了几口气,说道:“今日是鸿升行庆典,请了好多达官显贵,我带着宝川去送火腿料,可是一转眼,宝川就不见了。
我寻思着这鸿升行就是当日收宅子的,宝川会不会有事。就赶紧寻了一圈,还是没有找见人,也不敢耽搁,赶紧来找你了!”
我一听,也感觉不妙,安顿好了小公子,就跟着春贵往鸿升行去。
鸿升行就在江西路中段,红灰清水砖墙的西洋拱形建筑。外墙挂满了庆典的大红横幅,一排半人高鲜花篮在门口齐齐整整。
我和春贵进了前厅,只见是两排白色的迎宾台,宾客们正在登记。宴会厅的大门敞开,里面已经坐了大半客人,都西装礼服。
我跟着春贵又将后厨杂房仔细搜寻了一遍,毫无线索。
此时已到吉时,我和春贵看见门厅里进来一排锦衣男子,忙让到一边。
走在最前的是一位矮胖的中年男子,身着紧身深蓝西服,头发油光。正满脸堆笑引导着一位青年男子往宴会厅方向。
那青年男子约摸二十出头,身形俊朗,古铜色肌肤,面色俊逸又自带威严。最奇的是那一双星目竟然是妖媚的桃花眼,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魅,我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时突然从斜对面窜出一个身影,正对着我的视线,我立刻认出是宝川。阳光折射出他手中居然有一把匕首。
我下意识飞奔出去,用手去抓宝川已经伸出去刺人的匕首。
幸好距离并不远,我只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右手掌已经握住了匕首的刀刃,立刻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道。
我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大脑一片空白,腿也软了。感觉自己慢慢坐倒在地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朦胧中都是脚步声。
睁开眼,先看见的是一整面大的落地窗,白色格栅的窗框,深蓝的丝绒窗帘已经挽起,阳光透进来,铺满了整个房间。
我躺在一张柔软厚实的床上,盖着丝绒的羽绒被和波斯毛毯。
头还有点晕,但意识已经恢复了。只是不知道身在何处,屋里也没有其他人。
动了一下身体,手上便一阵疼,才发现右手手掌上缠得严严实实的绑带。回想起之前的惊险,看来我是晕血昏倒了。
这下子完全清醒了,我赶紧起身下床。打开了房门,门外是一个连着的客厅,摆设简约雅致。
诺大的客厅中央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早餐,一个男子正在用餐。
听见响声抬起头来,我一下子认出,是那个邪魅的男子!
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刀叉,用嘴指了下旁边的座位:
“醒了?一起吃点吧”。
旁边站着的一位妇人立刻又摆上了一套餐具。
我有点迟疑,但还是走过去坐下了。
大脑开始飞速转动:这个人那天出现在鸿升行,看当日情形,应该是有来头的。看这屋里的摆设和用度,肯定是富贵人家。
他到底和鸿升行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在这里?宝川不知道如何了。
我坐下后,没有说话,虽然有万般疑惑,但一动不如一静。毕竟情势不明,不如见招拆招。
想定后我便缓了下心神,肚子也的确饿了。刚想去拿刀叉,才发现右手已经完全不能作用,无奈只好用左手取了几片面包。
男子边吃边说道:“逞英雄的时候没有想过这手可能就废了么?”虽然语带讽刺,但听得出来并无怒意,所以对方应该不是敌。
我喝了口牛奶,猜到:“多谢救治!”
“听说那个行凶的是你的弟弟?你说我要怎么处置他呢?”
我差点被呛到,忙放下牛奶,急道:“误会!肯定是误会!哪有什么行凶。
我那个弟弟从小精神不大好,前几日家里老人去世,受了刺激,失踪了几日。
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鸿升行,等我见到他问仔细了,再处置是不是比较妥当看您救治我的情形,您也是个善人。通融一下,等我问清楚了”
还没等我说完,他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我:“我治你,不是因为善心,是因为色心,你长得动人。
你弟弟想刺的人就是我,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你那套戏词留着自己听吧。”
说完他用餐巾抹了下嘴,起身走近我。
那双桃花眼带着戏谑盯着我看了几秒:“你弟弟的命现在在你手里。看你当时奋不顾身救我的样子,我着实感动。
考虑清楚,三日后,来鸿升行找我!”
说完,还用眼睛扫了一下我的全身,我哆嗦了一下。
他哈哈大笑往外走去。
我呆坐了几分钟,终于平静下来。
问旁边的妇人:“请问贵府上如何称呼?”
那妇人不敢多话,只答:“这里是段府。”
我想着留在这里也没有更多的线索,先出去再做打算。
便对妇人说道:“多有叨扰,是否可以让我先回家?”
妇人带着我穿过几道廊厅,到了门口。回头看时,才发现自己是在四幢连体洋楼的主楼里。
乳白色建筑,罗马柱巍峨,四周是苍松翠柏,即使在冬日白雪中也郁郁葱葱。
园子比梁公馆还要气派,连片的草坪碧绿如茵,若不是心中有事,又对那邪魅男子嫌恶,我怕没有人会不被这景致吸引。
但对于我而言,这里笼罩着一层阴森可怖,赶紧离开才是紧要。
一辆古董车开过来,送我穿过高耸的黑铁门,绕了很多山路,才进了城,原来那别墅是在近郊的半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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