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前尘往事
黄昏时天色骤暗,轰隆隆几声雷后下起了雨,雨不是很大,但连绵不绝,连带酒吧的生意也清淡起来,破天荒不到十二点就关门打烊了。
沈家榆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唐远山没惊动她,锁好大门去值班室睡了,刚睡着就被霹雳咔嚓一声巨响惊醒了,那雷特别近,就像在耳根子下炸的一样,下一秒就听到了沈家榆的尖叫声。
他一激灵,立刻连滚带爬冲了过去,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夜空,映亮了半个酒吧,然后又是轰隆的雷声,沈家榆的叫声更尖利了。
唐远山拼命拍沈家榆房间的门,问她怎么了。
沈家榆没应他,也没开门,他等不及了,飞起一脚把单薄的门踢开,反手按亮灯,一眼就看到了沈家榆
她裹着毯子哆哆嗦地缩在床角,脸色苍白,泪痕斑斑,看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像魔怔了一样。
“沈家榆,你”
唐远山话还没说完,窗外又划过一道闪电,沈家榆像见鬼了一样,大叫一声,猛地把毯子蒙到头上。
唐远山一个箭步冲过去,连人带毯子紧紧抱住,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在,是我,唐远山。”
沈家榆在他怀里抖了好一会儿,直到雷声远去才慢慢平静下来。
唐远山把她的脸从毯子里刨出来,她瞪着他,涣散的眼神慢慢开始聚焦。
唐远山轻拍她的后背,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沈家榆似乎清醒了一些,但依旧口角缠绵,说:“我刚才做了个梦。”
“恶梦!”
她补充道,身体战栗了一下。
“梦都是反的。”
唐远山柔声安慰她。
“我都有点迷糊了,”沈家榆的声音飘飘荡荡,“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梦到什么了?”
“也是雷雨天,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非常可怕,可又很逼真,一点都不像梦。”
“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不想说,不记得了!”
沈家榆非常抗拒,语无伦次起来。
“没关系的,那就忘了。”
唐远山摸摸她柔软乌黑的头发,出奇地温柔。
沈家榆把头靠在他肩上,咬紧下唇,两行泪涔涔而下。
唐远山的心像针扎了一样,这才是那个真实的、脆弱的,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沈家榆。
他没再说话,扯了几张床头的纸巾帮她擦泪,她哭,他擦,干了又有新的眼泪涌出来,他就继续擦,如此反复,静默无声。
终于,沈家榆缓过了那股劲儿,哑着嗓子说:“谢谢!”
“我的荣幸。”唐远山逗她:“要不哪有机会抱你这么久,早被你一巴掌扇出去了。”
沈家榆勉强勾起嘴角笑笑,说:“我这么凶悍吗?”
身体却悄悄移开,移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唐远山并不在意,帮她把枕头竖起来,让她靠的更舒服一点,起身说:“我帮你热袋牛奶。”
“我想喝酒。”
沈家榆一语惊人。
“没问题!”
唐远山眉毛都没皱一下,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她那些激烈的、无法诉诸于口的情绪估计只能靠酒精消化了。
唐远山走了,沈家榆缓缓躺下,依旧心有余悸。
她梦到了上一世的儿子诺宝出事的那天,也是这样大雨倾盆轰雷闪电,那天是孩子生日,陈屿安带他去海洋公园,出门时天气还很好,艳阳高照。
陈屿安其实很不情愿去,他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沈家榆因为这个第一次对他发脾气。
他一年到头没有一天不开会的,永远都有事要忙,每件事都比他们母子俩重要。比她重要就算了,她认了,可是,孩子,可怜的孩子,对父亲关注的渴望都快到病态的程度了,医生也说如果父亲能多陪陪会对孩子的病情有帮助。
诺宝,年画宝宝一样的诺宝两岁半时出现了异常,沈家榆带着他东奔西跑,最后确诊为自闭,要不是怀里抱着他,她当场就能栽倒在地上。
陈屿安死都不信他们老陈家这么优秀的基因会出这样一个儿子,他领着他们母子去上海去北京,还去了趟美国,结果都是一样,中度自闭。
一向强大沉稳的他崩溃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三夜都没出来,再出来后就像长在了公司里,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寻医问诊,康复矫正,全都是沈家榆一人在忙前忙乎,他一概不过问,钱倒是随他娘俩花。
沈家榆刚开始劝自己体谅他,骄傲如他顺水顺风惯了,突然遇到这样的打击是得缓一缓,只是没想到他一缓就是好几年,而且永远都没缓过来。
他不仅拒绝沈家榆任何关于孩子的话题,甚至连孩子都不想看到,一对到他的眼睛就立刻痛苦地、触电似地移开视线。也难怪,随着年龄的增长,诺宝的怪异表情和行为越来越多,虽然在她的坚持奔波下,自闭程度没有恶化,但走在大街上依然会引来很多异样的目光。
诺宝虽然小,虽然生了病,但也知道陈屿安是他的父亲,沈家榆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对父爱的渴望,这次他过生日前她反复和陈屿安提这件事,甚至放下身段乞求他,陈屿安终于松口。答应生日那天带他去海洋馆过亲子时光。
沈家榆虽然各种不放心,但并没有同行。她如果在场,孩子和他父亲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的机会,一大一小都指靠着她,所以找借口在家准备生日餐,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心神不定。
尤其到了中午,天光忽暗,突降大雨,响雷滚滚,闪电一个接一个,陈屿安的手机却莫名打不通。像是有第六感,她心惊肉跳,饭都做不下去了,站在阳台上巴巴地往下张望看。
一直没有音讯,只有一个接一个的响雷,天际黑云翻滚,白天像夜晚一样暗,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突兀响了,非常刺耳,她的心哆嗦成一团,半天不敢去开门。
门一开,乌压压闯进来一群人,不知道谁紧紧抱住她,一叠声地让她坚强,让她咬紧牙根节哀顺变,她被这阵势吓疯了,尖着嗓子喊诺宝,又叫陈屿安,让他还她诺宝,出事的肯定是诺宝,不知道为什么做母亲的就是有这种可怕的第六感。
陈屿安是最后进来的,面如土色,怀里抱着孩子,沈家榆冲过去的时候窗外恰好划过一道蓝紫色的闪电,把诺宝的小脸照得清清楚楚,他双眼紧闭,嘴唇乌青,已经咽气多时了。
沈家榆顿觉肝肠寸断,像有人生生把她的心脏挖了出来,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醒了。
睁开眼却是懵懂的,四周一片黑暗,屋子里充斥着风声雨味,咔嚓又是一声惊雷,她忍不住哆嗦起来,恰好这个时候唐远山踹门进来,打开了雪亮的日光灯。
他的怀抱出乎意料地温暖,她其实听不到他安慰自己的那些话,但她的一缕游魂还是慢慢着陆归位,终于分清了梦境和现实。
但她埋在内心最深处、最不敢碰触的伤口还是被血淋淋地撕开了,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唐远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一瓶褐色的酒,一个酒杯。
他给她倒了半杯,里面贴心地放了冰块。
她迫不及待地抢过来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从口腔一路流到了胸口,下一秒却燃烧起来,一溜火辣辣的,说不出的痛快。
她把空杯递给讶然的唐远山,说:“再倒一杯!”
“这酒有些度数”
“别废话!”
唐远山立刻闭嘴,沈家榆一连喝了三杯才打住,脸颊飞快地泛起绯色,她似乎有点醉意了,对着唐远山恍惚地笑,说:“这才够意思。”
唐远山赶紧把酒瓶收起来,扶她躺下,说:“喝过了,该歇歇了。”
他关掉刺眼的日光灯,捻开床头的台灯,又帮沈家榆轻轻盖上毯子,相当体贴。
忙完刚要转身,沈家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你要走吗?”
声音非常紧张
“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儿陪你。”
唐远山拉开床头的椅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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